班主任是一个高高瘦瘦仪表堂堂的D国标准长相,头顶仅剩的几缕碎发倔的躺在上面,整齐穿戴着浅蓝色的衬衫和黑色裤子,他严肃地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目光炯炯地看着讲台下弟弟学生。
他先是清了清嗓子,“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大家可以报名喜欢的社团,明天咱们就开始正常上课,必须准备一台平板电脑和ipad,在学校必须穿校服,好吧,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可以换着穿……”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班规和最近的工作总结,细腻温柔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可以让人倒头就睡。
直到有人从后门走了进来,门板发出“吱呀”的沉闷声,打破了份平静的气氛。教室里的人都在各做各的,没人关心自己以外的事情。
陈泊尔亲眼看着一头棕色卷发的男生猫着腰从后排走了进来,目光对视的一瞬间,她率先垂下眼眸,如果忽视掉她微微颤抖的双手。
男生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把书包利落地放在抽屉里,然后眨着浓密的睫毛盯着她看了五秒钟,鬼鬼祟祟从兜里掏出来一团被揉得乱七八糟的纸团给她。
“…”
男生看他没收,也不着急,耐心说道:“前几天你去商品店买菜,我还没来得及找你零钱,你就跑了。”说完还怕她不信,表情模仿的惟妙惟肖。
陈泊尔的脸从耳根一路烧到脖颈处。她努力吸口气,才接过男生手里的零钱装进书包里,拿走时不小心摩擦到他的手心,有点细细的纹路,很柔软…
窗外的风顺着洁白的窗帘慢慢拥向了班级,风吹动了她的几缕碎发,贴着额间,露出了圆润饱满的额头。
等回过神的时候,她旁边已经围了许多八卦的同学。
大家争先恐后地讨论着她来自哪个国家,陈柏尔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头始终低着。
“哎,同学,你哪个国家来的?”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神雕侠侣》里的小龙女?”
“你皮肤真好,连毛孔都没有”
“下午咱们一起去镇上的KFC吃全家桶吧,我请客。”说话的是一个长相极为出众,金色的大波浪一直垂在她细如柳枝般的腰上。
男生们瞬间红了脸,青春期的男孩乍一看很外向,其实见到女神的时候,大家都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心脏乱跳。
放学后,几个自来熟的女生自然的挽住陈泊尔的手臂一同前往小镇里唯一的KFC—此刻,比肩接踵,不亚于在祖国的时候开学校运动会,九月份的初期还是很闷热,狭窄逼仄的空间让她无法呼吸,空气中还流动着淡淡的的炸鸡香味和一些男人身上浓厚的人体味。
各种声音夹杂在了一起,像是一个被揉碎的纸团,有气无力地打在她身上。
玛丽首先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儿。这是一个热心的姑娘,脸上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永远扎着两个细细的马尾辫,眼镜也是亮晶晶的,让陈泊尔想起来一个电影的女主—《绿山墙的安妮》。她细心的把陈泊尔带到一个稍微干净的桌子旁,声音很细很小的贴在她耳旁说:“鲍尔,在这儿等着。”
鲍尔,班级里的人给陈泊尔起的外号。由于她的中文名字非常拗口,而且音调与“鲍尔很像。”
陈泊尔非常感谢这个热心的大姑娘。她从书包里拿出来两碗母亲准备好的青稞馄饨,馄饨里掺合的是粉丝猪肉馅,母亲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她从山庄后院的草坪里找到了许多可以吃的野菜,想到母亲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柔和了几分。
放碗筷的时候,一个身材火辣,涂着姨妈口红的女生踩着十二公分的恨天高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就你!你抢了莱恩的位置吗!”她较好的面容因为生气变得皱巴巴,用手一把推开了桌子上她精心准备的青稞面,语气嘲讽:“不管是谁!在这个小镇上,只要我安娜想要的东西,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
“贱人,长得就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完,她挥动了长如海带的指甲往她脸上抓去。
陈泊尔嘴巴抽搐着,肩膀也因为生气而微微发抖,她苍白的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绝望,有几丝泪水顺着脸颊滑到了胸口的衣服上,展开成一簇白色透明的花朵。
臆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陈泊尔小心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个皮肤白皙满脸雀斑的男生狠狠地抓住安娜的双手,“安娜,你记住,因为你个女生,所以我不动手。”他语气十分严厉,“没有下次了,不然我会举报你父亲作为一名公职人员,每天吃喝嫖赌,不务正业!”
安娜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说。几个同伴看着情况不妙,慌忙拉走了处于震惊中的安娜。
周围的人群没人在乎这群小屁孩的事情,大家都很忙碌。吃完套餐就准备回家或者工作。除了孩子喜悦的小脸,大人们脸上大多都是为了生活奔波的疲惫。
莱恩把撒在地上的青稞面捡了起来,语气愧疚道:“泊尔,你别介意,我和安娜只是普通的同学,我没想到她这么固执,我会好好和她讲清楚的。”他语气顿了一下,深邃的眼睛在阳光底下显得十分耀眼夺目。
陈泊尔觉得那是一种宝石般耀眼的绿色琥珀。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巴,微微点头示意。这时候,玛丽和几个伙伴也拿着全家桶一起走了过来,她看到莱恩身边的普雷斯眼神明显一怔,随机又变得闪闪发光。
“嘿,莱恩,普雷斯。”她快速上前拥抱了一下莱恩,到了普雷斯的时候身体变得十分拘谨,只是礼貌地握了一下手。如果不仔细瞧的话,她脸上的羞红像极了两朵傍晚的火烧云。
几个人坐在一起吃三份全家桶,陈泊尔有些拘谨地把剩下的青稞馄饨推到几个人面前,“你们吃吧。”这是我妈妈做的,味道十分不错。
玛丽是一个吃的,她很用心的跳了一个最大的送到嘴巴里,吃完后眼睛更加明亮,忍不住亲了一下陈泊尔的脸颊,“哦,这十分美味!比我家婆娘煮的跟猪食一样的意大利面美味一百倍,我敢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
周围的几人也因为这句话哄堂大笑,显得十分自然,倒没之前那么拘谨了。大家很快认识了彼此。
黑发亚裔长相爵士装扮的是普雷斯,他永远顶着一头脏脏辫,红色波浪卷发长相甜美的是杜蕾斯,她能歌善舞。另外两个陈泊尔都认识,大家聊的很开心,一直从地方美食聊到了人生情感。
每每讲到这里的时候,玛丽都有意无意地望向陈泊尔。她总觉得这个来自中国的姑娘有些过分拘谨,而且刚在聊天的时候,莱恩的眼睛就跟长在她身上一样,对于恋爱经验丰富的玛丽,来说,十分乐意撮合每一对即将诞生的情侣!
她嘴里咽完鸡块,特别兴奋地看向陈泊尔:“泊尔,你有喜欢的人吗?”国外的姑娘都非常勇敢直球,但当陈泊尔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噎了一下,还没等她咳出声,水就已经被递到了她面前,她感恩地看了对方一眼,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对方在看到笑容之后明显一愣,随即也露出一个大大的的笑容。
陈泊尔喝了一口水后,她才缓缓说出,在初中的时候,暗恋过一个高中部的学长,学长每次升旗仪式的时候都会代表学校优秀学生进行演讲,她每次最期待周五去食堂吃完饭,在夕阳余晖中的衬托下,学长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她只敢远远的望着,不敢上前。
后来学长成绩优秀,提前参加强基计划进入了大学,临走的时候还在校园广播里感谢了每次周五给他递水的姑娘,后来他也和送水的姑娘在一块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湿润了眼眶,声音也有点哽咽。
大家很默契的一起走出了KFC,刚出了凉爽的室内,被炙热的天气烘烤的皮肤紧绷,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正是下班族的高峰期,拥挤的十字路口排满了行人,人们脸上透露着各种各样的表情,焦急、开心、烦躁…
几个人选择在路口分手,陈泊尔看着夕阳越来越红,踏着夕阳的点点碎金一步一步走地走回家。她家离KFC大概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走了将近十分钟的时候,就是一条不满小草和麦田的小路,到处充斥着青草的芬芳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放松的走在路上,在大自然和小草的呼吸声中,她微微听到了几丝不明显的动物喘息声,十分微弱,她顺着声音,扒开了附近的草丛,一圈又一圈儿地耐心寻找。终于在一片杂草中看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黄色小狗!
小崽子看起来月份不大,陈泊尔小心的把她抱在怀里,然后摸了摸小狗的心跳,那壮烈而频繁的跳动,似乎在告诉她,她很想活下去。她轻轻用手指碰了碰小狗的嘴巴,小狗立马本能的去吸吮。
看来它有些饿了,而且眼睛没睁开。看来刚出生不到俩星期,就被遗弃了。一想到这个字眼,陈泊尔心里一阵翻云覆雨的情感快要破壳而出。
她嘲讽一笑,自己也是个被遗弃的孩子啊。
“给它点牛奶喝吧。”身后倏然出现的男生低沉地嗓音把她吓了一跳。差点倒在草丛的一瞬间,男生绅士的用手扶了一下她细软的腰肢。陈泊尔大气不敢出,杏仁一眼的眼睛胆怯地扫了男生一眼,两人视线交错的瞬间,陈泊尔耳朵一红。
莱恩看她已经站稳,把手收了回来。没想到两个人回家的方向一致,刚才还以为她碰到什么困难了,就在麦田旁的小路上观察了一下,没想到她捡了只小狗,脸上还洋溢着甜甜的笑容,他有一瞬间被笑容晃了眼。
心里有种说不明的情感在蔓延,就是想,在旁边看着他。
男生身上好闻的木质清香还萦绕在她鼻尖,陈泊尔有些羞涩的低着头,“谢、谢谢。”
男生也不客气,拍拍自己的自行车后座示意她坐上去。宽旷的原野上两人心思各异,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又长又细,几只麻雀望着两人的背影也开始叽叽喳喳,岁月正好,青春也给平淡生活增添了几分温馨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