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星和汉逃出来了,他们沉默地坐在车中,想着前方即将遇到怎样的困难,法拉利平稳而快速地在湿滑的路面上行驶,不出五分钟,他们便能到达目的地了。
汉望着雨刮器挂下了车玻璃上的雨水,直视着前方,对着准星说到:“你救了我一命。我应当好好感谢你。”
车内的冷气开得很足,空调吹得准星血迹斑斑的手冰冷似铁,而汉则舒服地靠在了根据人机工程学精心设计的豪华座椅上,抓紧一切机会松弛着自己的神经。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还在前方,所以他必须抓紧任何一个机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他很满意现在的状况。自己虽然损失了一个仓库,但却又赢得了一个新的强大的队友,即使是在安全的车内,准星也仍然一直紧握着自己的枪。
汉十分欣赏这种警惕,他认为任何情况下,一个人都不应当太过放松,否则,他无法应对敌人的趁虚而入。
汉在雇佣准星的时候,他已经了解过他的背景。准星是一个来自意大利那不勒斯的移民二代,小时候因为父亲赌博导致家里破产,不得不走上了杀人赚钱的道路,因此准星相较于其他杀手,总是对钱看得特别重。
汉决定好好地嘉奖他,顺便为地球之子吸收一个死心塌地的杀手。“我会为你购买一幢位于那不勒斯最美丽的海岸的别墅,再雇佣你作为我的私人保镖,这样你就有了一个体面的工作和一份稳定的收入。”汉转头望着准星,笑着说到。
杀手握着枪的手松弛了一下,他低着头说到:“谢谢你!”随即他沾满血的手握枪握得更紧。
“你为什么执着于刺杀银戟?”准星问到。
汉的脸沉了下来,他并不喜欢属下打听过多的私事,即使是刚刚救过他一命的准星。
准星皱了皱眉,向前倾身,打开了车载音响,大卫·鲍威迷离的歌声与旋律缓缓飘出:
“Oh no not me
(噢不,不是我,
I never lost control
我从未失去控制
You're face to face
与你面对面的
With 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 .” 是出卖这个世界的人)
背叛了雇主的杀手与一无所知的雇主就这么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只见路灯高照下,一人一机于雨中伫立,对峙着。
银戟已经拔出了他的双枪,而双枪又在他的手中并为一支细长的银色长枪。雨水顺着他的头雕,流过了他的音频接收器,再流过了他修长有力的手指,长枪在路灯下熠熠生辉,好似用群星打造而成。
FAH的风衣在大雨中摆动,雨滴打湿了他的帽子,却打不湿他的风衣。他用一只手扣住吉娜,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威震天之枪,骇客镇静地注视着银戟,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现在面对的是跟自己完全不在一个量级的巨人。
“FAH,或者我该称呼你为亚当·克里斯托弗,放下这个孩子,在一切还可以和谐收场之前。”
看来银戟早有准备,他连FAH的本名都找了出来,即使是FAH也不得不为这个男人的做事细致而佩服。
银戟试着上前走了一步,FAH立刻把威震天之枪对准了吉娜,漆黑的枪管抵在人类脆弱的皮肤上,只要他扣下扳机,火花就会瞬间吞噬吉娜。“你很在乎她,”FAH嘲讽地笑着,“多么畸形!一个赛博坦人居然会对一名人类幼女产生兴趣,是她为你做了什么吗?”吉娜猛烈地挣扎起来,小腿乱蹬,直直往着枪口上撞,她咆哮到:“银戟大哥不要在意我,杀了这个骇客,为我报仇!”
这无疑是对FAH的警告——只要他杀死了吉娜,他同样活不下来,愤怒的银戟会一枪将他轰成灰烬。
汉停好了车,法拉利的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但银戟和FAH都没有回头,他们已经专注到不能为任何人干扰的程度。两人都是全神贯注,稍有不注意,就会被对方抓住时机,扭转此时岌岌可危的平衡局面。汉示意准星举起第二把威震天之枪,他自己则撑起了一把巨大而干燥的黑伞,足以罩下自己和准星。
吉娜看到准星过来,先是一喜,可是当她发现准星将威震天之枪对准了银戟的时候,她不由得怒视着她,少女的身躯里爆发出了怒吼:“叛徒!我们做了一个交易。”
“抱歉,丫头。你不能相信一个拿钱干活的枪手。”准星笑了笑,他的手拿枪拿得非常稳,只要银戟有所动作,威震天之枪发射出来的高能炮就能击穿银戟的火种舱。
准星突然觉得有一股奇妙的力量瞬间充满了自己的身体,没错,现在自己才会这个局面的掌控者,决定在场所有人生死的掌控者。自己如果枪口右移,就能射穿FAH,解救吉娜;而下压枪头,往□□斜,自己便能贯穿汉的身体,从而和银戟一起制服FAH;而如果自己杀死了银戟,毫无疑问,汉也会给自己一份丰厚的酬劳。
即使是面临如此多的选择和诱惑之下,准星拿枪依旧拿得很稳,这是拿血与泪换来的,越是关键的时刻,自己越是要沉得住气。
准星还记得自己出道后第一次的街头斗殴,他拿着一块砖头成功扔到了对方首领的脑袋上,被得意冲昏了脑袋的自己居然留在原地,下场便是自己被打断了三根肋骨和十二颗牙齿,不得不在十六岁的年纪就镶上了一口假牙。
后来自己有钱了,准星就去种牙,十二颗堪比牙模一般雪白靓丽的牙齿,而当年将他打得半死的帮派成员,也被自己一枪一个爆头。
他还记得那一战,他先是冲着那帮蠢货微笑,露出自己闪亮的牙齿,接着他的手伸进了大衣口袋中,等到他的手再次从衣服口袋拿出来的时候,那些帮派成员全都惊掉了下巴。
他双手回旋着手枪,自由灵活地射击,于是所有得罪过自己的人都倒下了。
这也是他“一枪爆头”的准星的外号由来,虽然他的真名是皮斯泰尔·加洛(Pistol·Gallo),他的老爹是意大利那不勒斯人,而老妈则是正宗的波士顿人。
他自信地环绕四周,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是的,银戟必死无疑,自己则可以在那不勒斯那边买一幢可以远眺湛蓝的地中海的带阳台的小别墅,彻底过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退休生活。
直到他对上了银戟的眼睛,一双湛蓝的、没有任何恐惧和愤怒的光学镜,仿佛淡蓝色的探照灯照进了自己的心里。
银戟没有愤怒,也没有面对死亡威胁时候的恐惧,这跟自己的大部分目标不同。
准星感到好奇,他觉得自己掌握了全局,所以他很想问问。
“你为什么不怕?”他平静地问到,消磨着自己的好奇心。
银戟凝视着这名枪手,他的大衣的猩红边缘在雨水的冲刷下看起来更加像鲜血。
“因为你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你就再也无法射中我。”他回答到。“因为当你第二次按下扳机时,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皮斯泰尔·加洛!”
“你知道我和那名骇客的名字,你做了很充足的准备,这也是一个杀手杀人前会做的准备。”被叫出了真名,但准星却一点也不慌张,他甚至觉得有趣,原来赛博坦人在杀人之前也会做好准备。“但是我不觉得我会错失这个机会。”
准星看出来了,银戟也和自己一样,有一双杀人的手,一双有力的、很会杀人的手。
这是对同行的敬意和最高认可。
“你真的能把握住杀死我的唯一机会吗,加洛?”银戟说到,“你很笃定,威震天之枪的威力足以杀死一个赛博坦人,但是你不会想到,我已经考虑到这件事情,并且加固了关键部位的防御吗?”
准星的脸色变了,作为一个枪手,自己怎么没有考虑到这件事情。
只有银戟和准星两个人察觉到,准星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他的信心已经开始消散。
“不,准星,不要听这个屠夫的话,”汉插入了两个人的对话,他的眼睛里有着准星没有的情感:愤怒与决心,“他在影响你的注意力。这个阴险的汽车人会抓住一切机会为自己扭转局面!就像他几个月前在纽约保卫战所做的事情一样。你一次打不中不要紧,威震天之枪可以射出三法子弹后再进行填装,也就是说,你有三次机会。”
三次机会,对于准星这样的神射手来说,足够了。
银戟很清楚这一点,因为银戟也抱着杀死在场所有人的决心而来。但是在杀死准星之前,他必须知道一件事情。
“我有个习惯,在杀死一个仇人之前,我会理清楚和他的恩怨。”银戟直视着准星,可是却是在问汉问题,“我注意到你似乎特别热衷于弄死我,你雇佣了杀手,劫持了我的朋友,可能杀死了不少无辜的警察,但是我不认识你。”
然后他听到了汉的回答,男人的脸部肌肉扭曲着,似乎要将银戟生吞活剥。
这是只有面对弑亲仇人才会露出的表情,银戟也见过这种表情,所以他内心闪过了一丝不安,而在准星眼里,是这个自信而冷静的汽车人的眼中头一回出现了转瞬即逝的恐惧。
“那艘大楼里没有人。”银戟冷冷地说到。
他很清楚自己在纽约保卫战的时候做了什么,为了取得战略上的优势,他利用了几幢大楼作为游击战的掩体,他躲避在大楼后进行突袭和掩体射击,借此击败了许多敌人。这正是他喜爱用的手段——借助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扭转劣势。战斗结束后,他也这么安慰自己,纽约沦陷已经超过了三天,大楼里的人应该也都跑空了。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银戟。”汉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他的语气相当的平静,他像是控诉,又像在对银戟说教,“我们永远无法逃避自己的错误和过去,我们都一直在被过去的不幸和梦魇缠住。”
我们永远无法逃避自己的错误,我们必须面对自己的过去。
“那艘大楼里没有人。”银戟再次重复到,准星发现银戟握紧了自己的长枪,呈现着进攻的姿态。
“不,那里面有我的没有逃出去的妻子和孩子。丽塔和赛佛!我要你死前记住他们的名字,丽塔·莱克尔和赛佛·辛普森!我要你死前不断重复着他们的名字表示忏悔,我要你——”汉厉声说到,他举起了右手,仿佛情绪已经失控。
但是准星却发现,汉虽然言语激烈无比,但他的表情一直都很平静。
举起右手是示意准星开枪的意思。
他已经为准星创造出了最好的机会。
准星扣下了扳机,正中银戟的火种舱!金属与高能能量弹之间碰撞,发出了巨响,强大的后坐力震得准星手臂发麻,而银戟却没有倒下,他反而向着准星冲来!
准星睁大着眼睛,立刻开了第二枪、第三枪,正如银戟所说,一次不中,那么准星就再也打不中他了。能量弹最后打在银戟身旁潮湿的地面上,蒸发了水汽,点燃了地面。
他浪费了汉为自己创造的机会。
汉没想到银戟可以在准星射击他的火种舱后安然无恙,一惊之下,他手松开,黑色的大伞滑落在地,在地上打了几转,最后倒扣在地面上。FAH!他想到了这个总能在关键时刻扭转时机的男人,搜寻着FAH的帮助,却发现吉娜已经夺过了威震天之枪,持枪瞄准了FAH!
方才,银戟冲向汉和准星的时候,FAH猛地勒紧了吉娜的脖子,却被女孩狠狠地踩住了脚,接着吉娜用头顶撞击FAH的下巴,身子用力地向后仰,两个人一同摔倒在地上,FAH手中的威震天之枪也飞了出去,滑出了好远。FAH大惊,挣扎着想要去拿枪,他太过心急了以至于忽略了女孩的动作,吉娜一脚踩住了FAH右手手指,狠狠碾了过去。FAH感受指根剧痛,倒吸了一口凉气,趁着空缺,吉娜已经跑向了另一把威震天之枪并且将它拿在手中,对准了FAH。
汉还没等银戟开口,便猛力夺回准星手中的威震天之枪,快速地填装着子弹,他愤怒地想到:“既然你离我这么近,那我就对准你的头颅射击!近距离射击,哪里还怕射不穿你的大脑?”他的手指激动地颤抖着,子弹夹进入枪支后发出咔塔声清脆响亮,威震天之枪是一把好枪,足以杀死一名赛博坦人的好枪。下一秒,下一秒,他已经举起了威震天之枪,只要自己扣下扳机——
他永远都无法扣下那个扳机,因为一枚比他动作更快的子弹已经穿过了他的胸口,迫使他扔下枪来,捂着不断出血的创口,他惊骇地回头望向开枪的方向,却看到准星没有任何表情的脸。FAH见状不好,想要冲向汉,结果也被准星一枪击中了头部,霎时间,银戟的两个敌人都躺倒在地上,一死一伤。
这一下兔起鹊落,场面瞬间扭转,众人无言,唯有汉在地上扭动呻吟和大雨打落在地上的噼啪声罢了。
银戟保持着沉默,他知道这个时候还是不说话为妙。
汉伤口处的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他的西装,染红了雨水,他徒劳地向前爬去,渴望再次握住那把代表着胜利的威震天之枪,却被准星一枪打烂了手掌,准星随即上前,揭下了汉面上的伪装面具。
银戟一惊,此人居然是地球之子的首领之一,汉·辛普森!
汉忍不住抬头,颤声问到:“你为何要背叛我?”
只见此时吉娜已经和准星站在了一起,吉娜向准星使了个眼色,模仿着汉的声音说到:“我要保护我自己,我也要保护你,我最忠诚的员工,FAH。这些人只不过是雇佣来杀人的刀,为我们创造杀死银戟的机会的刀。”
准星接上她的话,悠悠地说到:“银戟会杀死他们的。这就叫做一石二鸟。”
汉只感到天旋地转,原来自己和FAH的谋划早就被吉娜听得一清二楚。他喃喃说到:“我应该挑聋你的耳朵,我应该把你这个唯利是图的枪手留在仓库里被炸死。”
“那么,永别了,大老板。”准星拿枪对准了汉的太阳穴。
“慢着,我有话和他说。”银戟开口叫停了准星。
汉冷笑着反问:“怎么了,这个时候你反而良心发现了?”
银戟丝毫未被汉的嘲讽所动,你跟一个快要死掉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日晕,绿闪光,天顶弧。”
银戟说出了三个光学名词。
“这是杀死你的妻儿的三个霸天虎的真名。他们隶属于霸天虎中的幻影昆虫部队,纽约一战之中,我因为未曾预料到他们之间紧密的配合与跟随环境改变身体颜色的能力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也一直将那次战斗视作我的耻辱,我会为你杀了他们。”
银戟早已将这三个霸天虎的名字、特长乃至弱点调查得清清楚楚了,他早就做好了杀死了这三个“人”的准备。
或许他从那天结束之时就一直在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