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准星一边吹着口哨,一边从汉身上摸出了一个卡包,收进了自己的口袋——大老板的银行卡,里面一定有不少现金,足够支付他自己的欲望了。枪手不由得满意地笑了起来,到头来,自己居然杀死了自己的雇主,还得到了一笔巨款。
然后他望向了银戟,微笑着问到:“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吧!”
贪财的人,给他再多的钱也不会满足;而准星是一个既贪财,又很会赚钱的人。
所以他现在自己的账户上已经攒下了几百万美元。
但是准星看得出来,银戟并不是个会让人轻易拿走他口袋里的钱的人。
银戟皱了皱眉,说到:“我并不记得我们有这笔交易过。”
准星笑到:“汽车人也会赖账?”
银戟大笑:“汽车人并不会赖账——但我会,而且很会赖账。”
准星微笑:“你一看也并不是会轻易给人佣金的人!”
银戟说到:“我也并不是个很有钱的人。”
准星道:“我也并不是个有钱的人!”
银戟道:“没有钱的人,总要想法子省点钱为妙。大大方方说出自己有钱赖账,总比为了面子一掷千金好!”
准星大笑:“你果然很懂省钱的法子!但是我的佣金,谁来支付?”
银戟微笑:“本来人生倒霉的事情就很多,你今晚能活下来,已经算得上幸运了。”
准星转头又望向吉娜,却发现女孩扭头不看他,现在他知道自己彻底没法拿到自己的赏金了。
准星叹息到:“看来我得回去了!”
银戟正色道:“如果我是你,我此刻就会离开,找个地方舒舒服服地喝一杯酒,洗一个热水澡,然后彻底忘了今晚的事情!”
枪手离开了,银戟用手指捻起了拾起了汉掉落的雨伞,扔给了吉娜,吉娜顺手接住,撑开了这把又黑又大的雨伞。
她的脸已经在寒冷的雨中淋得通红,再不加点衣服,进屋烘干,第二天定要头痛感冒。
女孩抹去了脸上的雨水,说到:“你不应该放他离开,他是个罪犯,他还打了我,他手上有很多人的性命,但你依然和他一起大笑!你没有杀死汉,但你却让他的杀手杀死了他!”吉娜有些失望,按照银戟的身手,他本可以一个人就将汉和他的手下杀得鸡犬不留,何必要大费周章地动用NYPD、利用准星。
银戟说到:“是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说到:“但是NYPD不会放过他,对吧?我想,他们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很快纽约将再无他的容身之地。”
银戟依旧说到:“是的。”
吉娜又说到:“你没有来汉的基地,而是让NYPD过来,吸引火力,而自己则直接去追逐FAH,是吗?”
银戟没有否认。
吉娜的脸沉了下来,她突然把伞远远地扔到了一边,雨伞的塑料骨架沉重地磕上了水泥地面,登时弯折损毁。她双手插在腰侧,怒吼着问到:“那你为什么不一个人来救我?你为何让NYPD的人去对付那一帮罪犯,你明明知道他们凶多吉少!FAH和我一直待在这辆大众SUV之中,等我们看到NYPD破门而入,而你在一旁的时候,FAH才发动引擎带我离开!但你我也都听到了,远处爆炸的微弱响声和那几乎映亮了天际的橙红火光!”
她不等银戟回答,几近嘶声问到:“死了多少人?他们死了多少人?他们为了你,为了我,牺牲了多少人——一切,只是因为你不愿意出手杀死或打伤一个地球人!我知道你非常强大,你足以击倒这里的所有人!那为什么连一条警察的性命都不肯去救?汉有一点说的没错,你确实不在乎我们的生命。”
II
在距离银戟和FAH等人发生战斗约有150m处,斯派克所在的车队停下,那辆银灰色的cybertruck在队列的最前面。cybertruck缓缓起身,悄无声息地变形成一名戴着蓝色护目镜和口罩、腰间插着短棍,背上背着两对手枪的矫健士兵。他的名字为海魂(Telnyashka
),因他精准高效的工作风格而闻名于同僚。
但真正让他在同伴中出名的,并不是他的战斗风格,而是他从事的工作。
海魂的手下,没有一个叛变或者违背军规的汽车人可以得到逃脱或者免责。
不知谁在内部通讯频道里说了一句:“这么近的距离,银戟一定会发现我们的。”
海魂却说到:“不管我们有多小心,银戟一定会察觉有人靠近,进而开始警戒。我们带着抓捕他的目的而来,他若开始警惕,这反而不容易开展我们的行动。而且,现在他似乎正在和那两名人类交谈,我们不妨在一旁听一会,还能有更多的发现。”
没人不同意,毕竟海魂在抓捕囚犯方面比在场的人都要有经验。
只听银戟迟疑到:“这个中有许多原因,涉及到了非常多的汽车人内部的条款和行动指南,我不得已为之。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要是不介意,不妨我先送你回家。”
那名情报中的女孩显然对银戟的避重就轻感到很恼火,她宁可站着淋雨也不愿意回答银戟的提议。
她什么也没听到,但是银戟突然转身面向海魂。
他的枪已经拔出,银色的枪尖像毒蛇的尖牙。
海魂大步走向前,迎着银戟略带敌意的目光,挥了挥手,说到:“哦,你可真算是Robots in Disguise.你好,银戟。”
银戟偏过头来,打量了一眼海魂胸前鲜红的汽车人标志,再将眼前的面孔与资料库中的匹配,很快得出了结论:“海魂,不知道本应该常年在宇宙中的穿行的汽车人特派专员怎么也会与我的长官一同来围观这个小小的离别现场。”
海魂正色说到:“不管怎么说,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闲聊的地方…我们的身体相对于地球人来说,过于庞大了。”
银戟冷冷说到:“我不是过来闲聊的。你看上去也不像来闲聊的。”
海魂微笑,打量着银戟傲慢的神色。
银戟又转向了警车,他问到:“海魂来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
警车解释到:“海魂作为我们的特派专员,自然是来这里解决比较复杂且矛盾的问题的。银戟,海魂确实想与你聊一聊。”
银戟点点头,似乎是被说动了。但是他的右手却摸向了自己的枪。
这是个很巧妙也很明显的拔枪动作,要是海魂对银戟有丝毫的攻击意图,银戟瞬间反应过来并且进行反击。
再看海魂,虽然他也是悠闲地站着,但却不仅仅是站着。
他的手臂已经绷紧,擅长近身CQC的海魂非常擅长短时间内调整身体状态,这样便于他在极短时间内便爆发出恐怖的制动能力。
任何人,只要被他的CQC控制住,打上一拳或者手臂被他拗断,那都不会太好受的。
威廉·布朗谢尔从车里走了出来,向吉娜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吉娜一步又一步,向银戟身后退去。
无论结果如何,她已经决定与他站在一起。因为他是她的朋友,救了她的命的朋友。她不会抛弃她的朋友!
那为什么吉娜要指责银戟?甚至要把那把伞的远远地扔出去?
因为朋友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朋友堕落而无动于衷!他们清楚,他们的话不会好听,但他们仍然会说!
能这么对你说真心的话的朋友已经不多了,所以每个这样的朋友我们都要好好珍惜。
只有这样的朋友才能促进我们的进步,这样的朋友,也是每个人的一生的福祉。
人类进步,正是需要这样的朋友!
III
雨还在下。
洗净天地间的一切罪恶,留下满地的月光。
两人独立,谁都没有动,都在等待着对方出手的一刻。
他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们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最好的出手时机。
没有人敢打扰他们,也没有人能干扰他们,而当一人松懈之时,就是这场战斗决出胜负之时。
好奇怪的战斗,两个人,只是一言不发地站着,压迫感和杀机却比旁观者见过的任何一场战斗都要重!
威廉·布朗谢尔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他向左望望斯派克——军人鹰隼般锐利冷酷的眼睛死死盯着海魂,似乎在分析这个初来乍到的汽车人特工,他又移动自己的目光,望着淹没的路面,以及毫无生气地躺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他收回了目光,人类对死亡和尸体总有着本能的厌恶与排斥,然后他便看到了本已倒下的FAH手上握着一把枪。
一把威震天之枪。
尸体紧紧地握住枪支,手背上的静脉里血液似乎还在流动,手指压着扳机。
尸体怎么会拿枪,何况FAH本来手上无枪!
死人不会捡起枪支,更不会作出卧地瞄准的姿态。
起风了,风向在改变,而雨滴的方向也变化了,自然透过雨珠折射出来的灯光也变了。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折射方向改变会让人的眼珠有微微刺痛之感,而对变形金刚来说,视野中也会有类似的反应——你可以理解为“闪了眼”。
然后威廉就看到了那一枪,只是一枪。
银戟出手了,平平常常的、朴朴实实的一枪,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是平平刺出的一枪。
既不像毒蛇般阴险刻毒,也不像月光般闪耀悦目,但却隐藏了无数的变化与后招。
显然他已经很懂得大道至简的道理。
有人倒下了。
被穿胸而过。
倒下的不是银戟。
更不是海魂。
因为他接住了银戟的枪招,显然他很懂得后发制人的道理——耐心的等待已经让他揣测出了银戟的后招。
所以他们在一瞬间便交手了三次,银戟刺出了三枪,一枪接着一枪,每一枪都很有考量,这是他在进攻也是在试探。每一枪都力争出其不意,都力求攻克敌人难以触及的地方。
但是这些,海魂都考虑到了,他也是用平平常常的双拳化解了这三招攻势。
他没有后招,但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击中目标。也为自己的下一招留了后路。
银戟三击没有占到任何便宜,手腕转动,双枪已成守势。
海魂虽然接下了每一招,但也不由感叹:幸亏自己经验丰富,不然银戟这种一招带三招的打发,定会让自己手忙脚乱、招架不住。
他们停下来了,不是因为想进一步试探对方,而是有人倒下了,有人又站起来了,而且是绝对不会倒下的人和绝对不会站起来的人。
倒下的人是警车,站起来的是FAH。
警车被威震天之枪的炮火所击中,半截胸部被轰飞,而FAH,尽管脑袋被准星开了个大洞,却仍然好端端地站着,他稳稳地握着决定这戏剧性结局的威震天之枪,遗憾地叹着气。
所有人眼睁睁地望着他夸张地摇着头,啧啧地叹息着。
“可惜啊,可惜啊,居然射偏了。”
剩下的三把枪立刻对准了FAH,感知器检查着警车的状况。
身为事件中心的人,无论是海魂、爵士还是银戟他们都立刻反应过来。
FAH的目标从来不是银戟,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千方百计,不惜装死,终于获得了与汽车人高层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并且在警车警戒最松懈的情况下开枪射击他,但是FAH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普神眷顾了警车,让他躲过了致命一击。
感知器检查着警车的状况,神色平静,虽然伤口颇大,出血甚多,所幸没有伤到要害。
FAH精心策划暗杀却又让别人侥幸躲开,这怎么不会让他感到气恼?再者,他的意图暴露,被四名汽车人同时围困,除非奇迹发生,否则FAH凭借血肉之躯,难以脱逃。
警车已经回过神来,伤口虽然可怖,但他已经开启了体内设置的自动修复系统,在系统的调控下,痛觉感应器暂时被关闭,节能栓开启,于是他竟然捂着伤口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海魂大笑起来,FAH失望的神情和警车难得惊讶的表情让所有人都感到有趣,但海魂却是唯一一个笑出声来的。“大难不死的警车,无数人在梦中都想杀你,就连这个人类也不例外。不过理想是美好的,而现实总是骨感的,难道不是吗?”
警车咬着牙,重伤之下,他的牙尖嘴利一点也没有消退:“海魂,看来在银河议会外交使团的工作根本不能让你长记性。你的言辞还是不分场合的肆无忌惮。”
FAH突然插话,这也是他为数不多说话的时候,经过过滤的电子音像是一把通电的吉他,魔幻而又磁性。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就算是这个时候,骇客依然紧握着自己宝贝智能手机。
警车的金属眉毛挑了起来,他此时此刻一定在高速计算推理着什么,这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像一只涡轮狐狸。
“斯派克。”
他说出了这个名字。
FAH被这个名字弄得有些迷惑。“什么…?”
一旁待机的斯派克迅捷地扑了上去,扭住了FAH的手臂,骇客反应不及,只听“喀拉”一声,他的右手臂被拗脱臼,软软地垂在身旁。斯派克一拳揍在他的脸上,猛力要把威震天之枪夺过来,但是FAH已经回过神来,他反而迎面而上,毫不犹豫地对着空气不停开枪。威震天之枪还剩下三十几发子弹,而人员又聚集在一处,即使是一个不懂枪法的孩童胡乱开枪,也能打中几人,自然也能打中警车。这身躯壳快要没用了,自己要在这身躯壳耗尽之前完成自己的任务。
斯派克放下了FAH,他满脸鲜血,又面无表情。骇客的头颅被银戟的光子连射步枪炸成了西瓜,而后者只是说了一句。
“够了。”
他又上前走了几步,接连对FAH的残躯射击,确保他的胸、腹以及大腿部位都被照顾到。
海魂啧了一声,有机体物质四处流淌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在沼泽的泥浆中穿行。特工夸张地做了一个手指并拢又放开的姿势:“虽然有些恶心,但得说,干得漂亮,银戟。这家伙的所作所为已经将和平跳跃视为无物,挑动汽车人与人类的关系,企图暗杀汽车人高层——无论哪一条,都可以视作挑起战争的挑衅行为。”
“你这个时候倒卖弄起你从外交使团学到的知识了,塔列扬(海魂的名字,Telnyashka的缩写称呼)。”
“还有你,这个嗜血无底线的大兵,如果地球人看到你在虐杀他们的同胞,会作何反应。”
FAH——现在已经是一团由白骨、血肉和碳化的肌肉组织,却又发出了声音,但是他的发声器官都被摧毁了,你没法指望这坨玩意上面长出一张嘴。
感知器已经有些明白过来了,这堆有机物质里只有一个部位完好无损。
那就是骇客的手机,或者说,某人变成了智能手机的模样,操控着名为FAH的人偶,而本体却在傀儡的手掌之中窥伺策划着一切。
熟悉的魔幻电子音消失了,钢筋铁骨在血肉堆上伸长,盘旋,就像一朵花在泥土上绽放的过程。巴掌大的手机,转瞬间却变成了大约七米多高,以黑、紫、银为主调的变形金刚。
他的头雕呈人类头骨形状,而霸天虎的紫色标志印在他的胸舱,他有着方形的肩膀,高大的身躯,以及纤细如针的手指。
“幻野。(Illuvision)哦,别那么惊讶,这只是一点仿生人技术再加上我们成熟的隐者战士技术。”
自称为幻野的霸天虎竭力显得风轻云淡地解释着,但欺骗到了所有人实在让他感觉如饮佳酿。
“你无路可逃。”
很多人都会以为爵士是一个话多的人,但他的话显然没有海魂多。他在出任务的时候,话很少,但是每个字都很有分量。
但幻野却显得很自信,没有万分的自信,他又是如何做到平静地与敌人闲聊呢?
他转身便走了。
爵士刚欲开枪射击,却听到内置系统对自己发出警告:“警告,视觉系统遭到入侵,系统重装耗时:30秒。”
“很多人都以为幻野只是一个很擅长隐藏自己,很擅长潜伏的霸天虎间谍,但他其实更加厉害的是他的骇客技术,难怪他的人类身份也要坚持使用骇客身份。”
他的眼前突然陷入了一片漆黑,本来淡忘的情报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只听齿轮转动,引擎轰鸣,大约有三辆车同时加速启动,一同窜了出去。
同时,内线里所有人接收到了海魂的信息:“幻野就交给我和银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