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前行,迎来的并非真相大白的喜悦,而是更加触目惊心的场景。明安和小凡尚未从先前的震撼中恢复,新一轮的惊愕便迅速占据心头,随即而来的是愤怒与悲伤交织的情绪。
眼前,一排排沉重的铁笼密集排列,囚禁着数十名尚未成年的少男少女,他们的年龄尚不足以加冠束发和及笄。这些孩子的衣物已被守卫的鞭子抽打得支离破碎,有的衣片勉强挂在身上,那从离家时整洁的衣裳,此刻却如此破烂不堪。
再往前几步,有几个单独孤立的牢笼,其中同样囚禁着手脚被束缚的少年少女。他们手腕、脚腕戴着沉重的镣铐,脚踝还被枷锁紧锁,一条长长的铁链绕过他们纤细的脖颈,牢牢地锁在墙上的铁环上。长期佩戴这些刑具,他们的脖颈、四肢留下了触目惊心的黑紫色淤痕,有的孩子伤口未愈,鲜血顺着镣铐的缝隙流淌,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柱。更有甚者,伤口因感染而化脓,情况令人不忍直视。
看到这些场景,小凡顿时慌了神,急忙在地牢内四处奔走,口中不停呼唤着“小悠”这个名字。他不断东张西望,一遍遍地搜寻着,明安放心不下,紧跟在小凡身后,一同寻找。终于,他在地牢深处的一个铁笼前停下脚步,眼神怔怔地望着笼内,泪水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小悠——!”小凡冲向铁笼,双手拼命向内伸去,一遍遍地呼唤她的名字。明安闻声望去,只一眼,心就像被狠狠揪住了一般。
那是怎样触目惊心的画面啊,又为何要对一个孩子如此残忍?明安在心中不断地问自己。他实在无法理解,这太平天下盛世,这百年峥嵘宁府,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的对待一个孩子?!
笼中的小悠被牢牢绑在木杆上,双脚悬空于地面,束缚她的麻绳已在她细嫩的四肢上留下了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她身上裹着简陋的粗布衣裳,尽管布料粗糙,却是她最好的衣服了,那是离家时仅有的体面。父母以为这能让她在外稍有尊严,然而此刻,这衣裳已经破败不堪,昔日的珍视在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不知面对此景,你们又是否会心生悔意。
小凡双手扒着着冰冷的地牢铁栏,徒劳地拉扯着那坚固的铜锁,明安见状,拿起一旁的铁棍,试图敲击铜锁,但巨大的声响让他不敢贸然动手,最终只能将铁棍抵在铁链上,费力地撬着。
怨摩罗看着那约有十斤重、犹如小孩手腕般粗纹丝不动的铁链,明安和小凡的力气简直如同隔靴搔痒。她不禁叹了口气,随后走向前去,将前方正卖力撬锁的两人拉了回来。
小凡用衣袖猛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眶晶莹着还想上前,可是还是被怨摩罗挡了回来。
怨摩罗右手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小凡安静,小凡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望了望牢中正在流血的小悠,又看了看怨摩罗,目光最后又落在了昏迷的小悠身上。他近在咫尺的渴望,不断地反抗,却依旧无能为力。
他眼眶晶莹,溢满着失落失望,祈求着上天能来帮帮他。
怨摩罗将小凡推向明安,随后径直走向铜锁。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她右手轻抬至胸前,掌心距锁约十公分处悬停。渐渐地,掌心间凝聚起一个耀眼的金色光环,光环降下,覆于铜锁之上,随着光环的全部覆盖,怨摩罗的掌心缓缓收拢,只听“砰”的一声,铁链上的铜锁应声而裂,碎片四溅,散落一地。
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铁牢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来不及过多的思考,小凡冲向近在咫尺的妹妹,随着几条锋利的白刃从空中掠过,小悠身上的锁链一一崩断开来,她的身体也从束缚的木杆上滑落而下。
小凡急忙扶住从木杆上滑落的妹妹,浅声唤着她的名字,可怀中的小悠却依旧昏迷着。灯光下,她身上的伤痕清晰可见,每一道都让人触目惊心。
小凡泪光闪烁,望向怨摩罗,乞求般地问道:“阿愿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我们——”
怨摩罗还未说完,洞穴入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一些喝令声。
“阿愿,现在来人了,我们得先出去。”察觉到情况不对,明安急忙说道。
“嗯。”怨摩罗与明安交换了一个眼神,明安瞬间了解其意,从小凡怀中接过昏迷的小悠,背在背上,小凡则紧随其后,护在旁边。
紧接着,大量的守卫冲了进来,他们手持棍棒,面目狰狞,如同恶鬼般汹涌而入,向三人冲去。
“明安,后方已无路可走,我们必须往前走了。”
“好!”
怨摩罗边跑边说明道:“这个地牢看似封闭,但是我感觉到前方有风透了过来,况且宁邵允心思缜密,他不可能不为自己留后路的,所以前方定有出路,看我们能不能找得到吧。”
明安背着小悠在前方疾驰,小凡与怨摩罗紧跟其后,三人又拐进一个漆黑的隧道里。虽有路可走,但身后的守卫却依然紧追不舍,被迷晕的守卫也渐渐苏醒过来,纷纷拿起武器朝隧道奔去,明安的脸上不禁显现出愁容,最担心的情况果然发生了。
“阿愿——小心!”明安回头,见怨摩罗身后突然飞来一把尖刀,他急忙停下脚步,扭转身体,向身后的怨摩罗扑去,将怨摩罗护在身下。尖刀掠过怨摩罗头顶,又从明安右脸划过,最终扎入墙中,明安断落的发丝落在怨摩罗的外衣上。明安吃痛闷吭一声,右颊出现一道渗血的划痕,他的手扶着腿,怨摩罗随他看去,只见明安本已受伤的右腿又磕碰在一旁的石头上。他顾不上其他,随即单手将怨摩罗扶起,拉着她又继续朝前方跑去。
前往道路愈发狭窄,未及百米,洞穴出口显现,但一扇巨大的铁门却又挡在众人面前。
见铁门已锁,怨摩罗快步冲到两人前方,空掌隔空劈向铁门,伴随着随之而来的强烈气流,铁门轰然倒地,落地间尘土飞扬,碎石翻滚。那足足有三米高的铁门,竟被怨摩罗指尖带来的凛冽气息瞬间摧毁。
在这深邃的夜空中,呈现在三人面前的是在黑暗中依旧幽绿茂密的树林。
“……阿愿,这里是——”
看着眼前在黑暗中因露水而闪烁的枝叶,明安不禁愣了神。
“是潦浮山。”怨摩罗望着一片本应归于寂静的山林,平静地说:“他们将宁府和潦浮山打通了。”
“打通了?”
还未来得及思考,身后的呵止声和脚步声紧逼而来。
“阿愿,我们先走吧,他们要追上来了。”
怨摩罗环视着周围的树林,山路崎岖且陡峭,即使现在是黑夜,视线混淆,但他们在这陌生的环境想要全身而退,却并非易事,况且他们还带着一个受伤之人,纵使他们四人暂时能躲避一段时间,但身后宁家守卫人数众多,他们几个被搜查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怨摩罗心一横,手中“赤羽墨翎”惊现,天空顿时狂风大作,闪电云集,如同被劈裂开来一般。接着天空中心凝聚成一个黑色漩涡,怨摩罗借漩涡之力将气流逼向身后的洞穴,洞穴中的追兵顿时被那黑色气流吹的人仰马翻。这时,天空的漩涡中心一只白虎昂首出现,踏着闪电悠悠走来,它从天而降,最后稳稳停步落到怨摩罗面前。
听身后已无声响,怨摩罗起身跨坐到虎背之上,并示意明安小凡也一同坐上来。然而白虎身下那两人如同木偶般呆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即便是怨摩罗催促着让他们赶快骑上来,他们也只是机械地摇晃脑袋,不敢上前。毕竟平日里,他们两个足不出户,连真老虎都未曾谋面,更何况是如此庞大而奇异的白虎。明安和小凡此时双腿控制不住地发颤,连移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怨摩罗抚摸着白虎的颈项,白虎顺从地低下头,而这一举动却直接将他们两人吓得哇哇大叫、径直后退了几步。
“你们快上来。”怨摩罗冲两人喊道。
“不不不——”两人连忙拒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你们确定不上来?”
“......”两人不敢答话。
“别后悔。”
“......”
怨摩罗轻轻挑眉,两人依旧无言,头垂得更低了。
怨摩罗蹙眉轻皱,也不再多言,掌心窜出几根黑色铁链,迅速环绕在三人周围,将三人牢牢捆住,其中一根锁链从中抽出小悠,将她放置于白虎背上。白虎随即腾空而起,向夜空飞去,而身下的两人也被锁链牵引而起,一同飞向了夜空,只是他们的尖叫声划破天际,却又隐于云层之中。但任凭下面两人被吓得在空中如何哇哇大叫,怨摩罗也不理,直接驱使白虎向明安住所疾驰而去。
“阿愿——”被吊在空中的明安惊叫着:“阿愿——你让我们上去吧,这样被挂在空中太可怕了。”
“阿愿姐姐——救命啊。”小凡也哭喊着。
“阿愿,我们肯定不拖后腿了。”明安急忙保证道:“当时确实是情况紧急,我们也不应该犹豫着浪费时间,以后你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但先让我们有个落脚的地方吧,真的好可怕。”
“阿愿姐姐,你就让我们上去吧,没人看到老虎会不害怕啊,明安哥哥也一样,刚才是他拽着我的。”
“小凡,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你刚才也像只小鸡仔一样拽着我的衣服,我都没说,我是在维护你身为男人的尊严。”
“啊?是吗——”小凡惊叹,随即改口道:“阿愿姐姐,我们两个刚才只是有些惊讶,但绝不是有心的。”
明安想到一个好主意,说道:“小凡,你可以说,小悠醒来如果看到的话就要被吓坏了,我需要上去照顾她,这样阿愿就会心软了。”明安细心讲道,“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小凡皱眉:“......明安哥哥,现在咱们都这样了,你还有空讲语言的艺术?”
“那怎么办?”
“再说点好话?”
“阿愿,小凡快要被吓得要尿裤子了——”
“我才没有——”小凡气急败坏反驳道。
“是真的。”
“假的。”
“真的。”
“假的!我宁愿继续被挂着!”
怨摩罗不忍在听两人撕心裂肺的叫与喋喋不休的争辩,便不再予于惩罚,她右手轻轻一扬,两人便顺着锁链腾空而起,只是由于高度的突然变化,使得两人的惊叫声愈发响亮。
“再叫就把你们继续扔下去。”
怨摩罗冷冷警告,明安和小凡闻言,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再发出半点声响。
怨摩罗收回铁链,两人稳稳落在白虎背上,但仍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
明安目光落在身下,小心翼翼触碰着身下的虎毛,柔软的触感拂过手心。
“阿愿——这是你的,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阿愿,这是你的坐骑吗?”
“......不是。”怨摩罗抚摸着白虎头顶的软毛,说道:“它是我的宠物——幽罗伯都。”
宠物?
养个能够飞在天上的老虎当宠物?
明安心中难以置信,却也不知从何处来问,因为此刻身下白虎传来的温温,真实地提醒着他这一切并非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