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听后震怒,
“京都府尹可在!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然对朕的公主下手!”
京都府谢从吓得满头大汗,紧的跑上去跪在殿中,颤巍巍的小声回禀道,
“臣在!是臣的失职,昨日已接到报案,刺杀的凶手均已服毒自尽,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谢从见杀手做事如此干净利落,今日又得知受害人竟是当朝公主,猜测这凶手怕是大内之人。但官场沉浮多年,如此复杂的局势,他必是不敢多言半句。
“请父皇恕罪,是儿臣没有保护好自己,惹父皇担心,怕是路过的毛贼,如今已得到教训,儿臣经太医诊治已无大碍,还请父皇息怒。”
元慈见父皇面色不悦,猜想父皇心里已有大概,一个常年身处深宫近来才办了几件差事的公主会惹的各方势力不悦,杀手干脆利落,没有一点痕迹,又是何人的作品,答案显而易见。
元慈心里略微有些苦涩,他也知自己在父皇心中没有那么大的份量,父皇不会因为这等没有后果的事情问罪楚氏。
姜淮见状也不打算深究,况且刚刚已拿了楚氏的兵权,不想再起事端。但转念一想,如此等大事如不处罚,定会失了皇家颜面,愤怒地训斥道,
“慈儿心善,但谢大人身居京都要职,竟如此失职,即日起罚奉一年。”
姜淮轻吐半口气,又觉敲打之意不够,补充道,
“你的官位朕先留着,倘若再有此等事情发生,休怪朕不念君臣之意。”
“臣谢陛下隆恩,谢公主殿下隆恩。”谢宽心里缓了一口气,心无余悸的回到座位上。
元慈见状也起身回到座位上,看到对面的人在默默饮酒,似是有意避着大哥。
思考间,姜元慈抬眸正对上楚云骁探寻的目光,云骁眉眼轻笑,颔首示意。似是因为暗巷的事情有些心虚,紧的避开了他直白的目光。
觉察到对方的目光并未离开,不知怎的竟不觉得冒犯,元慈忍不住的用余光偷看。
姜淮喝了口案牍前的龙井润口,不经意间想起刚刚元慈提到去看宅邸的事情,便随口问道,
“慈儿看中了哪处院落?”
楚云骁有些偷笑的看着一脸吃瘪的姜元慈。
今日本没真想去逛园子,又不能真的说没有去看过,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想起曾经的将军府和楚云骁刚要的别院都要西市坊,便起身答到,
“儿臣觉得西郊那处院落不错,清净雅致,不知父王意下如何?”
“慈儿喜欢就好,西郊那处院子虽然地大,此前本就是皇家别院,只是荒废了一段时间,慈儿,真是眼光独到!朕让户部给你拨些银子,好好修缮一番。”
元慈听到父皇这样回答,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这城郊的园子是有有多差吗?
华灯初上,花市灯如昼。
远远望去,千盏银灯如浩瀚的繁星绵延数里之外。上元节烟花会即将开幕,望京楼不远处已挤满了观赏的人群,还有远处的人推搡而至。
姜淮在诸位嫔妃大臣的簇拥下行至摘星阁外的楼台处,凭栏而望,目光所及处皆是仰望他的子民。
百姓得见圣上亲颜,皆拂衣下跪,高呼!
“吾皇万岁。”
姜淮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盛况,这是他帝位的象征。
烟花如绚烂的繁星绽放在漆黑的夜空中,各色星光熠熠生辉,将大地照射的如同白昼。
昭贵妃手挽着姜淮,“快看啊,陛下,多美啊!”皇后楚容目色凝重看着这灿烂的烟花心思深沉。
众人看着这绚丽的烟花,心思各异,短暂的热闹掩盖了这纷扰的上京城。
楚云骁看着漫天星辰,不时有烟花迎空绽放,银花火树,与元慈白皙清澈的脸庞人花两相应。
四目相对间,烟花衬得两人的脸忽明忽暗,那一刻仿佛听到了各自的心跳。
“殿下,这是下官来时路上看到的,希望殿下不弃,刚刚一直同祖父一起,因此迟了些给你。”
尴尬的气氛被一抹温柔的声音打断。来人从衣袖中掏出一只白团玉兔摊在手中,玉兔玲珑剔透,样式十分精巧可爱。
元慈见来人是叶言卿,顿时放松了警惕。
叶言卿是叶相的长孙,他的父亲也就是叶相的儿子多年来为朝廷殚精竭虑,死在了上任的路上,英年早逝。叶相一枝一脉相传,叶相对这个孙子更是言传身教,寄予厚望。
而叶言卿也不辱众望,自幼天资聪颖,11岁便能与当今圣上讨论朝纲,深受圣上赏识,13岁任秘书省赞读,授诸皇子业,元慈都要尊他一声“老师”,如今年不过二十已官拜吏部侍郎。
今日的叶言卿着一袭白衣,皮肤竟比元慈还要白皙,陌上公子,公子无双。言卿不似楚云骁和楚云景那般具有攻击性的眼眸和棱角锋利的轮廓,柔和的脸盘总给元慈邻家哥哥般的安全感。
“夫子这厢有礼,上元安康!”
元慈俏皮地拱手作揖,逗的言卿一阵脸红。
“殿下莫要在人群中叫我夫子,有辱自己身份,叫我叶大人即可。”
叶言卿还是这般细心,眯眼嘿嘿一笑又从叶言请手中拿过玉兔。
“谢谢言卿,我很喜欢。”
元慈微凉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叶言卿的手掌,微凉如水,叶言卿微微一怔,嘴角微微弯起,心里泛起一起涟漪。
元慈见言卿凝视着自己的伤口微微皱眉,知道又是逃不过他一场规训,无奈的轻轻摇摇头,果然…
“殿下出行还是注意安全,如今殿下地位特殊,不怀好意的人甚多……”
知叶言卿这老夫子般的性格,忙的转移话题打趣道,
“叶夫子,今天可是上元佳节,学生知错,先生莫要生气,就少教育我几句啦。”
叶言卿见元慈这古灵精怪的样子,一时也没了脾气,只无奈又宠溺地摇头道,
“你呀…”
楚云骁看向那娇媚的人儿,似有醋意,又仰望漫天的烟花。
“少爷,皇后娘娘邀您后花园一叙。请您跟奴婢过来。”姜皇后的侍女冷月打断了她的沉思。
楚云骁眉头微紧,神色凝重,轻轻点了点头。
楚容在亭台中望着天边狡黠的明月,回想起自己未出阁的日子,也是如此的天真烂漫,如今却在这阴诡地狱博弈胜负。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楚云骁赶到亭内,抱拳行礼。
“不知娘娘叫微臣来所为何事。”
楚容透过云骁那冰凉明亮的眼眸,仿佛看见了当年他的父亲一般,一时有些怔住,一瞬间又恢复自若。
楚容轻抬楚云骁的臂膀道,“你我姑侄二人不必如此拘礼。”
说罢便示意云骁落座。
云骁依旧未动,话语间多了几分冷漠,“君臣有别,微臣站着回话就好了。”
见楚云骁如此生分,楚容一时有些恼了,
“你我姑侄当要如此生分吗?”
楚容本是有意结盟,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语气缓和道,
“我知你恼我三年前没有等你回来,将你父亲直接下葬,但你父亲本就征战多年,太医诊治也确实是恶疾突发而忙,你远在边关,死者当入土为安。”
楚云骁听罢也有些恼了,眼眶微红,声音低吼,
“父亲自边关回京身体一直无碍,多年来虽有旧疾,但军医说并不致命,来往的书信也不曾提及身体有恙,怎的回京一月有余就暴毙身亡。”
楚容一时哑口无言,只是重复着大哥是因病而逝。楚云骁也不愿多辩驳,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
楚容也失了耐性,“此次回朝你也看到了,圣心难测,如果你一意孤行,非要向陛下讨个说法,怕不是会连累楚氏一族!大哥本就好大喜功是待罪之身,是陛下不再追究,保全我们楚氏颜面!如今只有我们联手,将元景推上至尊之位,才能保住我们楚氏一族的荣华!”
楚云骁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这个把生死说的轻巧的皇后娘娘,难以置信的说道,
“躺在陵墓里的是你的大哥,我的父亲!难道要为了楚氏一族的荣华富贵弃纲常伦理不顾吗?”
楚容再也抑制不住胸口的愤怒,这么多年她不愿面对,如今这些话像刀子一样划破她的皮肤,她的心。怒不可赦之下,猛的扇了云骁一记耳光。
姑侄两个人四目相对,难掩愤怒,楚云骁一字一顿说道,
“我不在意谁登上那至尊宝座,如今后皇后娘娘认为我做了什么有悖列祖列宗大逆不道之事,大可将我逐出族谱!”
楚云骁刚要转身离开,身体一顿,黯然失神地说道,
“云骁也不知皇后娘娘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变成这般模样。云骁祝皇女娘娘万事得偿所愿。”
只有亲人的话才最能刺痛,楚容黯然失色的独自伤神,然而只一瞬间,眼神中闪过一起狠厉。对着身边的侍女交代道,
“如果云骁干出什么有碍我们的事,此人也断不可留在京都。”
说罢眼底又蒙上一道冰冷的寒霜,
“必要时,人也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