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地走了三日,谢常宁从衙役身上带走的水囊已经空了。
太阳高高悬挂在天上,热得令人窒息,谢常宁只觉得她好像置身于巨大的蒸笼中,连空气都是滚烫的。
活着,成为了她走出沙漠的信念。
又接连走了不知多少日,身体好似被掏空了一般。
谢常宁从不知道第几次晕倒中醒来,她躺在地上眯着眼睛看着头顶的烈日。
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下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醒来。
祖父、阿爹、阿娘、哥哥……
——“谢氏叛国,陛下下令满门抄斩,即刻击杀,不留活口!”
太监尖利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曾经风光无限的金陵谢氏就此湮没。
谢常宁自然垂放在身侧的双手因为滔天的恨意握紧成拳,漆黑的眼眸顿时布满血丝。
不能死,谢常宁,清醒一点,你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你怎么能死呢。
用尽全部力气谢常宁才堪堪坐起来,她气喘吁吁地靠着石头坐下。
等等,石头?
谢常宁侧头摸着石头的纹理,等缓过劲来她爬起来将石头推开。
看到石头底下虽然已经蔫了但还带着绿色的树根谢常宁松了口气。
她就这么靠着石头将树根挖出来,用匕首简单处理后便生嚼起来,头顶的烈日好似在嘲笑她的狼狈。
等感觉身体恢复了力气,谢常宁拿起一旁的匕首插回腰间,便继续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万里无云的天空布满了黑云,天和地的距离好像伸手就能摸到。
狂风乱作,卷起了风沙。
果然,老天爷从来不会站在她这边。
谢常宁拼命地往后跑,身后的风沙也穷追不舍,等她被裹入风沙中,谢常宁将匕首狠狠插入一旁的石壁上,风沙将她半边身子吹上空中,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被灌进了泥沙。
谢常宁不敢松手,她靠着身体与风沙对抗,等到精疲力竭时也不敢松手。
谁知匕首竟从石壁那一端开始断裂,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卷入空中,风沙好似化成了无数把利刃在她身上划开了无数的伤口。,谢常宁拼命想稳住身子却徒劳无功。
……
“哥哥!快看那里有个人!”
四五人的队伍里,坐在马车上的黄衣少女指着远处与沙土融在一起的“人”。
“莫要多管闲事。”灰青色衣衫的男子并未抬头,他低头摆弄桌案上的龟甲,眉头紧锁。
奇怪,为何推算不出?
他思绪被推算不出的天命吸引,自然没注意到自家妹妹指挥着马夫将马车停下,还未等侍卫跟上便拎着裙子跑向倒在地上的人。
“你……你还活着吗?”她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人的鼻尖。
还不等她靠近,地上的人猛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还活着没……”
谢常宁费力地抬头,眼中的杀意在看到黄衣女子的眼睛时褪去,只是手中的力道没有一丝收敛的意思。
“放开我家女郎!”
跟上来的护卫一掌打在谢常宁身上,掌风将她带出几米的距离。
“嗯哼”谢常宁吃痛闷哼出声,真是窝囊啊。
谢常宁借着手肘撑地站起来,她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看向那侍卫时,眼中染上了杀气。
“你没事吧?”
还不等谢常宁动手,黄衣女子便快步向前扶住她。
“流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怕你伤害我。”
“我叫雪儿,我们不是坏人。”上官雪扶着谢常宁的手甚至不敢用力,眼前的人好像稍微一用力就会捏碎。
“雪儿!”上官信终于回过神来,他将手搭在腰间的长剑上,警惕地看着谢常宁。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上官雪不安地将谢常宁护在身后。
“哥哥,我……”
“上官雪,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多管闲事!来历不明的人你也敢捡!”上官信气急败坏地怒视上官雪,眼里除了怒意更多的是对谢常宁的警惕。
上官雪低头不敢看上官信,但是护住谢常宁的动作却不肯退让。
“哥哥,是你教过我的,他如今需要我们的帮助,要是把他放在这里不管,他会死的。”
上官雪的脸尚带着少女的稚气,目光中的坚定让谢常宁已经冰冷的心划过一丝暖流,当眼皮越来越重时,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下一瞬便倒在地上,上官雪甚至来不及将她扶住。
“哥哥,救救她吧。”上官雪的声音中带着哀求。
这是谢常宁失去意识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傍晚。
谢常宁躺在柔软的蚕丝被上,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干涩的眼睛有些发热,等身上浓烈的不适感传来眼睛又恢复成了最初的漠然。
她手撑着床坐起来。
此处应是客栈。
“你醒了!”上官雪一进来就看到谢常宁坐在床上。
她身后跟着的上官信还是那一幅心情不好的神情。
“水。”谢常宁喉咙火辣辣地痛,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等上官雪将茶壶拿过来还不等人给她倒茶她便拿过茶壶咕噜咕噜地喝起来很快一壶茶就见了底。
“你慢点喝,还有很多呢。”上官雪将空的茶壶放在一旁。
“休息好了就走吧。”上官信语气微寒。
上官雪不满地看着上官信,上官信避开她的视线便走出去。
“你别怪我哥哥,他说最近不太平我们要格外小心些。”上官雪让护卫将衣服放在谢常宁床上。
“这是流星买的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先试试,你虽然昏睡但是不愿让人给你梳妆,所以……”
上官雪看着谢常宁身上的污垢欲言又止。
谢常宁这才知道那似有若无的酸臭味来源,但她向来脸皮厚,尴尬时也不会让人察觉到。
“你身上有伤,让流星帮你吧,反正你们都是男子。”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多谢。”谢常宁清咳一声,被人当做男子也不是第一次,她本就男相,一身男子装扮更不会让人怀疑性别。
等上官雪出去,谢常宁忍着酸痛站起来。
上官雪让她不方便,让人将浴盆放进屋内。
谢常宁试了试水温,便坐了进去。
许久不曾梳妆,还能泡上热水,谢常宁舒服地嗟叹一声。
身上都是沙土,洗干净废了不少时间,等穿好衣服看着木盆变得浑浊不堪谢常宁难得心虚起来。
她也不叫人,就扛着浴盆打开房门,问了小二放在何处就扛着比她还大的浴盆出去了。
谢常宁好似未曾注意到路人异样的目光一般,她将里面的水倒掉,便刷洗起来。
“这人是谁啊?看着如此瘦弱没有到力气这么大!”
“这浴盆两个壮汉抬着都费劲吧?”
众人的窃窃私语并不能让谢常宁分心,她看着被自己刷洗干净的浴盆满意地点了点头。
“咕噜咕噜~”
“……”
干活真是消耗体力,谢常宁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身无分文。
“原来你在这里!”上官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他们所说的大力士莫非是你?”上官雪实在无法将谢常宁和大力士连在一起。
“或许是吧?”谢常宁忍不住挠腮。
“多谢救命之恩,他日必定相报。”谢常宁握拳对上官雪行礼。
上官雪慌忙避开。
“当不得如此大礼!你还未用膳,走,我带你去吃东西,这家店虽然看着破败,但是吃食却是不错。”上官雪想到这家店做的红烧肉便忍不住咽口水。
她拉着谢常宁的手便往大堂走。
等反应过来谢常宁未曾出声时她回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忘了男女大防牵着一个男子的手,此刻上官雪将什么红烧肉也抛在脑后了,她双脸通红。
“我……我不是……”
“不是说吃红烧肉吗?怎么还不去,我已经等不及要吃了。”谢常宁若无其事地开口。
她本就是女子,自然没什么忌讳,可如今自己男儿身打扮若也该小心行事。
上官雪松了口气,看谢常宁未曾注意便给她介绍起吃食。
“这里是肃州?”
“是啊!你竟不知?那你是怎么过来的?”看到谢常宁不知此处是肃州,上官雪有些惊讶。
谢常宁收起思绪,摇了摇头。
肃州么,原来她竟被带到了肃州。
“快叫哥哥下来吃饭!”
点好菜后上官雪就催促流星去叫迟迟不下楼的上官信。
“我哥哥虽然凶巴巴的,但是人很好的,只因为这几日卜卦看不清心情不好才如此。”上官雪看着无功而返的流星叹了口气。
“你兄长还会卜卦?”实在看不出一脸严肃刻板的上官信会卜卦。
“嗯嗯,我哥哥可厉害了!”说起上官信上官雪眼睛亮晶晶的。
“再也没有比他厉害的人了,你别不信,他卜卦之术世间从无敌手!”
“好多人花重金求我哥哥卜卦,但我上官氏在淮州也是也是排的上名的人家,岂会在意那点银子。”
说起上官信上官雪喋喋不休,在她眼中,上官信一直都是她引以为傲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