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慈端坐在黑色皮质的办公椅上,金属色的防蓝光眼镜边框反射出显示屏上呈现的细密小字,他操纵鼠标向下滑动页面,半晌还是摘掉了眼镜,靠在后垫上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略带疲惫的关掉了显示屏。
因为不够专心的缘故,原本需要细细考究的合同在明慈的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理不出什么头绪。
最近接二连三的分心对他的工作效率显然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明慈耐心的思索着,试图寻找出让他如此心神不宁的症结。
“砰!”
从门口传来的一声巨响让明慈不禁条件反射的站起了身,脑海里逐一排查家里可能产生的安全隐患后,快速拉开门的那一刻,面前出乎预料的一幕还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团白色的人影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摔倒在地上,可能是疼的动不了了,明慈蹲下去按住贺淮通红的脖颈时,他毛茸茸的脑袋还是保持一个僵在地上的姿势,只是耳尖微微红了。
贺淮宽大的家居服因为地面冲力全部堆积在上半身,明慈刚刚贴近时还没发现,只等到呼唤那人没有得到回应后才想绕过贺淮身后将他扶起,可惜映入他眼帘的那副画面却实在是冲击力太强了一些。
可能是摔麻了的原因,贺淮半天都没收回裸露在衣服外的那一双长腿,明慈控制自己不去看,但贺淮总要有人扶。
他犹豫上前,目光朝着那纤细笔直的小腿滑到未着一片的大腿根,欲盖弥彰的是露在外面的小半个屁股,明慈耳根子红到滴血,很绅士的撑着贺淮柔韧细瘦的腰将他抱起,脑子里却像是放幻灯片似的不断重复着刚刚的场景。
人的大脑是极具有扩充功能的。比如见到一只可怜的流落在外的小狗图片,你就会忍不住去想这只小狗的主人是谁,思考它为什么无家可归。
明慈满脸涨的通红,此刻竟非常不理智的开始痛恨自己大脑皮层发育的如此完善。
贺淮的臀部,很像是个青涩而又不失美味的水蜜桃。
只是将将瞥了一眼,他不听指挥的大脑就开始疯狂的加工和运作,明慈开始忍不住想,那触感肯定是绵软细腻的,温度也是像玉一样冰冷舒适…
不行,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了。
明慈指尖不由自主的摩挲着贺淮后腰的那一小块皮肤,直到那原本冰冷的温度也变得和自己一样灼热。听着贺淮趴在自己背后忍不住传来的轻声喘息,他心下一动,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挠过了一样。
明慈抚过贺淮清瘦的脊背,安抚对方疼痛的时候,也给自己下了诊断。
对贺淮莫名其妙的情绪悸动和胡思乱想,原来就是自己工作不专心的真正原因。
明慈的手很温暖,滑过自己背时的触感很舒服,贺淮不禁舒展了疼得紧缩的脊背,伏在对方怀里压抑着砰砰乱跳的内心。
“来找我什么事?”
明慈腾出一只手细致的将贺淮卷起的衣服拉下,开口询问的语气像是拂过水面的清风,那样淡然,好像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贺淮也没有摔在自己面前一样。
贺淮摸摸自己痛得僵直的腰,戳戳明慈的肩后对方会意,把自己放了下来。
他欲盖弥彰的靠着冰冷的墙面,弯着腰抿着嘴回答,
“拖鞋太滑了。”
“你说什么?”
明慈一开始以为是自己问错了,后来又在想是不是贺淮听错了。直到他的视线落在那人汗津津的苍白小脸上,才蓦然发现贺淮瞳孔里是止不住的痛意,靠在墙上的身体也止不住的往下滑去。
赶在贺淮再次落到地上的那一瞬间,明慈疾步上前扣住了他汗湿冰冷的手腕,保持着贴近的距离另一只手绕到背后护住他弯成竹节的腰,总算是没叫贺淮受到二次伤害。
原来不是自己问错了,原来贺淮只是疼的太厉害,根本就没听清自己到底问了什么。
感受到明慈周身气息有些古怪,贺淮悄悄转头想继续装作无事发生,可迎面就对上了那人有些幽深的眼眸。
明慈好像生气了。
贺淮把不准原因,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自己粗心大意而打扰到了明慈的工作,更怕明慈以为自己在欲拒还迎…
其实贺淮心里知道的,明慈根本不是那种会恶意揣测别人动机的人。可是近些天来对方的冷漠和突然的忽视,还是给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内心更平添了一分不安。
脑子里各种复杂的情绪太乱,贺淮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不是故意的,只是摔的腰有点疼…”
“有点?”
明慈那张俊美的脸上带了几丝贺淮读不懂的情绪,他不敢再猜测,只能胡乱点头,扶着腰努力站的更直了些。
看着贺淮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惶,明慈不禁皱眉,松开了握着他手腕的手,开口的声音很是随意。
“那你再想想,我问你的第一句话到底是什么?”
贺淮只是耳鸣,并不是聋了。但明慈这句不再如平时一般温柔的话却还是让他心虚,抵着后腰的手逐渐变得灼热。
那句之所以没有接收到的话,不是因为自己已经习以为常的耳鸣,而是因为那片泛着明慈温度的皮肤,将悸动的感觉直直传导至心脏,暂时麻痹了贺淮的所有神经。
看贺淮犹豫不定的表情,明慈忍不住伸手捏捏眉心,试图压下自己过于异常的情绪。
“没事,刚刚有些失态了,不好意思。”
刚刚自己满脑子都是贺淮疼的站都站不住的样子,残余的理智被耗尽的同时,明慈也不知不觉的逾矩了。
这次没等明慈再次发问,贺淮便直起身子抢先开口。
“明天我应该可以恢复上班了。”
见明慈没什么反应,他说话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本来就想跟你说这个的,真的是因为拖鞋太滑了才摔的…”
手下的那截腰触感逐渐变得柔软,应该是不痛。明慈脸上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温和冷静,放开了垫在墙上的手。
“不怪你,明天让阿姨再给你换双拖鞋。”
他话顿了顿,又接着开口道。
“可以,你每天下午再去公司吧,我找个新的人带你。”
贺淮点头说谢谢,转身正想回房时背后明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以后很不舒服的话就不要再忍着了,一直不向别人求助也不是个好习惯。”
这话如果当作是对朋友的关心和叮咛,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看着贺淮的背影稍稍愣住,明慈回想起了刚刚话语中蕴含的那份温度,终于还是头疼起来。
昨天才刚刚作下的决定,今天就被自己亲手打破。
明慈一直是个自律的人,贺淮是他的例外,可是明慈并不喜欢有例外。
他只好坐回沙发椅上,强迫自己盯着那份苍白的文件,试图从中找出自己最擅长分析的逻辑类漏洞来。
直到深夜,明慈才再次摘下眼镜,关上显示屏后,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些恍惚,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之后的几天一切平静,明慈下班尽量躲着贺淮走,暗自嘱咐阿姨晚上一定要盯牢贺淮吃饭后,剩下的心绪就全部扑到了工作上。
贺淮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出来这几天明慈的不对劲以及对他的逃避,更何况他本就对别人的态度有着超乎寻常的感受能力。
明慈是忙,可是之前再忙的时候也不会不接别人的电话,更不会连续一周都不回家吃饭。因为温柔强大如明慈,不允许自己在其他人面前展现出一丝无礼,也从来不会让工作占据自己全部的生活。
可是贺淮什么都没有做。他没有再像往常的频次一样给明慈电话,也没有试图去修复两人逐渐平行的关系。
贺淮只是把自己投入了比以前更大的工作量里。新的总监很温柔,但贺淮觉得她给自己安排的工作不够,不够填满自己原本和明慈一起吃晚饭的时间,不够填满自己原本发呆遐想的时间,也不够弥补自己内心犯下的,未知的过错。
他接下几近三人的工作,把午休和晚饭时间都当作开工的黄金时段。他吞下过量的止痛药,却发现药最是无用,既止不住连绵的胃痛,更治不了酸胀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