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校服、取课本、办校园卡……方惊堂带着林一烛,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流程走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两人在学校的碎石子小路上不疾不徐地往回走,时不时抬头看两边栽种得整整齐齐的树木。
微风很轻,太阳还是一点下山的意思都没有。
“好了,终于结束了,回去吧,”方惊堂伸了个懒腰,“咱们学校虽然环境比不了隔壁,不过你就放心吧,教学质量那是杠杠的。”
“嗯。”林一烛应道。
不管怎么说,他要先努力学习,在高考取得好成绩吧?
林一烛对未来还没有想得那么远,不过,他目前能想到的,也是他拼尽全力能做的,也就是这件事。
他知道这很难!
可是,作为一个猎人,只要能捕猎到想要的猎物,就从来不怕身上遍体鳞伤;只要能摸上最高的山顶,就从来不怕搞得满脚泥泞!
“何圣和方涵在学校前街餐馆订了位子,我们一起去吃?”方惊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走吧……”林一烛的目光从教学楼那有些发黄的白墙上收回来。
“想吃点什么?有没有不吃的?”
“都行,没有。”
方惊堂做了个OK的手势,低头给方涵敲字:“多点两个菜,我们马上到。”
三中外面的这条小商业街,一两百米的街道上只有一家小餐馆,叫香满楼,根本没得挑。
据三中的学长学姐们说,以前这条一两百米的小街上有十几家小餐馆,而且大多规模不小。
可是,现在曾经的那些餐馆要么转行做了文具店,要么转行做了零食店。
只剩下“香满楼”这么一家看上去最小、最旧的小餐馆,风风雨雨一路□□到了现在。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至今仍旧是三中的一大未解之谜。
这一来二去,餐馆的老板叶飞也和大部分学生混成了熟人,学生们大多亲切地叫他飞哥。
林一烛跟着方惊堂从校门出去,拐进了香满楼。
店里看起来有些陈旧了,没有空调,只有几个吱吱呀呀的吊扇在屋顶上转。
里面每一桌都已经坐满了人,靠近门口的这桌看起来不像是学生,染着一头的黄毛,手臂上还有背心遮不住的纹身,此刻正在喝酒划拳。
“方少,烛哥,这儿。”何圣在里面站起来招呼。
何圣和方涵两人占了个四人桌,靠近店铺里面。
“快坐,菜已经上好了,”方涵说完,又转头招呼老板,“飞哥,来打啤酒。”
他早就计划好了,林一烛刚转学到这,他们自然要好好喝上一杯,给人接接风。
然后他就听到林一烛极其没有兄弟爱地拒绝了:“我不喝酒。”
作为一个优秀的猎人,要保持耳聪目明,嗅觉和味觉对生存而言也非常重要,所以,他一贯烟酒不沾。
“我也不喝,来两瓶橙汁吧。”方惊堂说。
方涵:“……”
老板叶飞也从后厨走出来,一菜单拍在了方涵头上:“都是学生,喝什么酒!你们两个啊,多跟着人小堂学学。”
然后给他们上了四瓶橙汁。
方涵泪流满面。
方惊堂吃得高兴,一个人的话比同桌其他三个人加起来都多,边说边吃,时不时还给林一烛夹俩菜。
林一烛则是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吃,却又一点都不显得违和。
何圣和方涵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中午还在纳闷——这样两个性格差距如此之大的人,是怎么玩到一起的?两人在脑海里想象出了方惊堂和林一烛坐在一起的样子……
这样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不应该会很奇怪吗?
可是,两人都没想到,竟然是那么自然。
“要我说,今天场面那叫一个危急。你们不知道,当时一烛旁边围了一圈人,我进都进不去……”方惊堂用手敲着桌子。
正说得高兴,一个看起来喝高了的黄毛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撞上了林一烛的椅子。似乎是嫌他挡路,又用力地推了推。
“喂,”方惊堂直接站起来了,少有地出现了不怎么客气的语气,“你走路没长眼吗?”
“找死呢?滚开!”那个小黄毛怒了,一拳朝着他打去。
方惊堂微微侧身,小黄毛的一拳打了个空,当即失去平衡。
然后方惊堂反手一拳打在了小黄毛的鼻子上。
“啊——”那个小黄毛惨叫一声,顿时鼻血如注,捂着鼻子倒在地上。
门口一桌人登时摔掉碗筷,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空气中瞬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仿佛一根紧绷的弦,随时会断裂。
“都坐下,干什么呢!”那一桌唯一一个没有站起来的人开口了,看起来是个头儿。
“老大……”众黄毛青年齐齐看向他。
“坐下!”领头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众人慌忙坐了回去。
接着,他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方惊堂:“这位小兄弟,我的朋友喝多了,可能走路不太利索。这样,我自罚一杯,就当是向你们赔罪了。”
说罢,他朝方惊堂举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方惊堂自然也不会得理不饶人,便不再追究。于是两桌人各吃各的,看起来就像是只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林一烛偏头看了看那个领头的几眼。
山林的猛兽,最害怕的不是旗鼓相当的对手,而是隐蔽在暗处伺机出击的毒蛇。
刚才那个领头的看向方惊堂的眼神,就像是毒蛇看猎物的眼神。
他本能的觉得不舒服。
另一边的一桌人,却是压低了声音谋划着什么。
“老大,就这么放过他们?”一个黄毛问。
“蠢货,当然不,”领头的仰头灌了一口酒,“今天咱们人少,这几个看起来是这儿的熟客,找人盯着点,下次他们再来,叫上彪子他们,给他们个教训!”
“咱们一桌六个人,还怕这几个小兔崽子?”那个黄毛也是牛逼惯了,此刻十分的不爽。
“呵呵,”领头的冷笑了一声,看了眼方惊堂,“那小子不简单!”
“怎么说?”
“反应和动作很快,打架经验也很丰富,你们几个加在一起,可能也不是对手。”
“真的假的?”
“你们以为我和你们一样没脑子?”那个领头的看着众小弟,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
……
餐馆的老板叶飞倒也热情,一看方惊堂这边是在给新同学接风,又给他们一桌端上了几盘拿手小吃。
他们都已经吃饱了,他还在往桌上送东西。
中午何圣和方涵两人在忙着负责学生报到,方惊堂和林一烛两人则是忙着走流程,四个人都没吃上午饭。
结果现在,四个人一个晚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一个个都饱得和个球似的。
目测何圣今天是又要长几斤肉的节奏。
一直到七点,四人才出了餐馆大门,他们家的方向不同,自然是互相挥手告别。
方惊堂和林一烛往回走。
“刚才,谢了。”林一烛说。
“小事。”方惊堂笑笑。
林一烛转过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下重手?”
“你看出来了?”方惊堂挺惊讶。
“鼻梁受到击打会让人感到晕眩,暂时失去战斗能力,但是不会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流点鼻血,颜色丰富,看着吓人一点。”林一烛平静如波。
那个领头的,自然也是知道这点。所以,他敢肯定方惊堂经验丰富,不是善茬。
方惊堂一愣,笑着摆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他长个教训就好了。”
“哦,”林一烛点点头,又补充一句,“那个人,挺麻烦,要小心。”
在山林之中,一击必杀,是一个优秀猎人的至高追求。他不喜欢麻烦,但也不怕麻烦。
“如果他们找你麻烦,记得叫上我。”林一烛说。
方惊堂听了,笑吟吟地把头凑过来,露出那半颗标志性的小虎牙:“火虫这是在担心我?”
动作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林一烛别扭地偏过头,张开五指,把手掌按在方惊堂的脸上,把那张帅脸往外推了推:“快走吧。”
“哦……”方惊堂一副挺失落的样子,不过也没持续多久,“放心啦,如果还敢找我麻烦,那他们就找错人了。”
“你知道得不少啊,以前经常打架?”方惊堂挺好奇。
林一烛摇摇头:“是经常打架,不过不是和人,是和动物。”
“哈?”方惊堂凌乱中。
“打过最大的一次架是和野猪,左手骨折,在医院躺了三个月。”林一烛补充道。
“等等,你是个猎人啊?”方惊堂终于明白过来了。
“嗯。”
“那次带着猎枪呢?”
“没,就一把弓,几支箭还有一把刀。”
“那你怎么活下来的?”方惊堂差点脱口而出,还好最后忍住了。
他从口袋摸出来颗糖,塞进嘴里平复心情,又塞了颗给林一烛。
“太危险了,值得吗?”
“打到野猪的话,大概一百二一斤,一头三万多……”林一烛淡淡地说。
方惊堂的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字形,立马改口:“值得!下次去打猎能不能带上我?”
林一烛:“……”
“哈哈哈,和你开玩笑的,”两人已经走到了楼下,方惊堂吹了声口哨:“明天就开学咯,火虫,明天见!”
“明天见。”林一烛说。
看着方惊堂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林一烛也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