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接连好些天利丝都往伤患那里跑,据描述,利丝闯进去第一件事就是邀请她做自己的对手,对方百般推拒,告诉利丝她不会剑,利丝听了更兴奋。
利丝最喜欢的就是谦虚的对手。有太多人在对打前总爱口出各种狂言,把自己那指甲盖大点的本事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成功的激起了利丝的斗志,结果连三剑都接不住,然后利丝就会很生气地在物理上击败对手后还要补上精神攻击。
于是,她得出结论:爱吹自己本事大的最拿不出手的就是那身本事。
再然后,她再次进行总结:谦虚、贬低自己的是高手。
但她很显然忘了,她的“实验样本”都是男的,而她面前的——是位女孩。
即使对方重复无数遍她不会剑,利丝也只当她年纪小,害羞。
有人在耳边喋喋不休地念着某件事,想要按耐住不去给你她一拳是很困难的,起码我是这样的,何况是这样一件有正当理由打她的请求,我想她也是吧。
又或者是想用行动告诉利丝:她真的不会剑。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她应下了。
她说:“我们现在就去比试。”
明明是破罐破摔的口吻,到了利丝的耳里又是别的意思。即使受伤也愿意试剑,利丝当时恨不得替她受这伤。
我卧着听着身旁侍女绘声绘色地描述,听着实在有趣。
话说总是只以“她”来称呼不太行,怎么也得有个名字可以叫吧,但起名这事吧……
这样想着,我就派人把她叫来了。
只是没想到身后还有个大尾巴。
“你来干嘛?”
她面露疑惑开口想要回答,身后就传来一道不满地声音:“她还是伤患。”
“滚门外去。”
利丝还没动,她身前的人倒是抬脚了。
我扶额,“不是你。”
利丝一边嘟囔着一边往门外走。
我随后指了指,“坐着吧。”
她犹豫了会儿才向我指的地方挪去,分毫不差地坐在我指中的地方,然后拘谨地坐着。
我看着,还是没说什么。
“名字,有什么想法。”
她摇摇头。
“你以前叫什么?”
这句话就像投入死水的石头,没有激起一点波澜,只有沉默。
不知道多久,我才听到那细微的三个字。
“……不重要……”
她低着头,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
但怎么会呢,怎样的过去都不是仅靠着着“不重要”就可以揭过去的。
糖霜还是腐肉,对于现在脆弱的她,都足够在她的胃里掀起一场风雨。
我没兴趣欣赏布满痛苦的灰尘的一场雨。
“泰拉。”
“怎么样?”
没什么重量的两个字,但可以的话,就用将来为它灌满铅,好叫风雨中的她走得再稳些。
她闻声抬头看了我一眼,深深的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轻轻地应了声“好”。
听着她的回答,我不自觉地摸向那只曾被烙下齿痕的手臂,一座细小的、载满恨和怨的山脉,是她吗?还是她留下的吗?
可是那将要溢出湖泊怎么会在一夕见枯竭呢?
“你想学剑吗?”
“……你需要我学剑吗?”
我坦诚地点头。
“好。”
是“好”,不是“想”,也不是“不想”。
“跟着利丝学怎么样?就是刚才那人。”
她迟疑了几秒,但还是应下了。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还是为利丝说了几句好的:“她虽然人躁得很,但人不错,嗯,人不错……”
“踏踏——”
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
我努力地把利丝那些无数不多的好处捡起拼凑:
“人蛮仗义的,平时除外……”
“会烤兔子,总能精准掌握火候……”
……
“挺喜欢分享的,尤其有坏主意的时候。”说到这,我话锋一转,“这些天的蛋糕味道怎么样?”
“簌簌——”
泰拉疑惑地看着我,还是如实问答了:“好吃 。”
我一副“果然”地轻点头,转头嘱咐了一句:“除了训练,其余时候你最好不用采纳她的建议。”
最后,我忍无可忍地把门外不安分的人叫了进来。
期间,门外时不时传来些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但待会儿有事要她答应,我没有立马朝她发作。
在门打开的瞬间,我就问利丝:“给你个徒弟要不要?”
她虽然不清楚我为什么这时候问她这个,但还是立马警觉地拒绝:“不要。”
语气坚决,态度明确。
但,“驳回。”
“那你问我干什么!”
“走个形式。”
她双手抱胸,再次亮明态度:“我、不、收、徒。”
“你不问问是谁吗?”
“是谁都没用!”
“真的不问吗?”
……
“谁。”
我向我旁边坐着、攥着衣服快要绞成带的人扬了扬下巴。
利丝更奇怪了,问:“她不是会剑吗?”
我也故作奇怪:“我什么时候说过,还是她告诉你她会剑了?”
利丝这才知道我在耍她,火气一涨几米高啊。
我先把泰拉支走了。
“那你之前把她夸得有多牛一样!你拿这个耍我!”
“怎么就是耍你了,说的都是事实,只是恰当修饰了一下而已。”
她咬着牙质问我:“你、说、她、陪、练。”
“没说错啊,”我耸耸肩,“未来陪练也是练啊。”
“何况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对手不是更好吗?还是说你更想要想之前那样的、半路杀出并对自己能力毫无自知之明的、只会狂妄叫嚣的对手?”
“如果这是你的期待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我看着她的怒火慢慢缩水到只有鞋跟高,她略带不满地点点脚。
我加紧攻势:“何况你顺了我这么多天点心,也不愿意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她心虚地缓缓放下环在胸前的手臂,挠了挠鼻子,底气不足地狡辩:“那也不是给那小鬼吃嘛!她受伤不得吃些好东西……”
我笑眯眯地盯向她:“你没吃吗?”
“……是、吃了几口,怎么了!那大部分不是都给她了吗,我又不会没良心到和一个伤人抢东西吃!”
“那是你拿走之后处置的结果,东西是你端走的。”
她很快捕捉到破绽:“你这几天都知道我端走了吧。”
肯定句。
我低头喝茶。
一股凝重的目光牢牢地钉在我的脸上。
不知道多久,一道叹气声响起,传来悠悠的一句:“收徒也可以,我怎么也不亏。”
“但是……”
我直觉不妙。
“你陪我打。我帮那老头试试你的训练成果。”
不行!
太大胆了,我决定用公主的威势压一压她。
就在我准备开口的瞬间,她打断了我。
“你可没法直接命令我,殿、下。”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等着我点头。
她说得没错,她是先王后的专属骑士,只听命于她一人,即使王后离去也还没有卸职,我确实没法直接下命给她。
我在那样直白的目光里应下了。
剑术总是懈怠也不行,就当多了个监督的吧。
她嘿嘿笑了声,“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我不情不愿地被她往练习场上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