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父王启程回京,那驻守在西域边疆的……”唐太白眉眼一束露出疑惑。

    “不过我也是听闻,皇上将这事交给六皇子了。”小五摆出一幅意味深长地样子摸了摸下颚。

    驻守在西域的大将换人了?

    如若真是六皇子,对于令槐寺来说,必然是绝对有利的,不过眼下应该想想对策,贤王回京,那他的身份暴露不过是早与晚的事,但他手里捏着唐太白的命,也不知这贤王是忠诚于国还是心系这废物世子。

    也是,他不能有把握能让一介护国的王爷做出他要的选择。

    “六皇子?”唐太白眼尾一跳,端着茶沉吟,“怎么会让一个从冷宫出来的皇子来做此事?”

    小五耸耸肩。

    “这么些日了,手上的伤还未好?”唐太白的目光中带着探询。

    令槐寺在他的目光下掌心向上,绷带上还带着斑斑血迹,看起来是伤口裂开了,唐太白的眉头微一扯皱紧了三分,“你没上药?”

    “上了。”令槐寺面色平静地回答。

    唐太白抬手想去碰那缠紧绷带的手心,转念一想觉得令槐寺定会不乐意,叹着气抽了抽手臂缩回来,看着他的犹豫不决令槐寺眼色一变,心里一涌着奇怪的心思拉住了唐太白的手臂。

    “?”唐太白。

    这是属于什么,唐太白不太能理解现在的令槐寺。

    在唐太白和小五疑惑的注视下他才猛然惊觉,缓缓松开了。

    “给我看看?”唐太白指了指缠着绷带的手不确定地问。

    得到询问的令槐寺微微一颤,眉宇冷淡地垂下沉沉目光,缓缓撕开手上缠得紧紧的绷带,伤口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发炎了,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像是割裂了一样还在悄悄渗血。

    “令侍卫这手?”小五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手摸了摸。

    “怎么会呢。”唐太白面露不解,抬起头来时眼中流过一缕担忧,“你真的上药了?”

    “上了。”令槐寺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了,手一挽放在腿侧。

    “小五,把我房内的金疮药拿来。”唐太白抬了抬下巴。

    “是。”小五一回神哈着腰退出书房。

    看着令槐寺沉默地抬了抬上了药的手,唐太白无意识地叹着气。

    “记得上药。”他说。

    “嗯。”

    ——记得上药。

    令槐寺对着月光看着手上的疤痕。

    逆着月光的信鸽从枝头飞到窗前,他取下鸽腿上的字条。

    ——琴中书令,死。

    抬头看看摇晃的绿桃,令槐寺闭了闭眼陷入了腐烂的沉思。

    从冷宫出来后西域王把若羌槐寺封为王储,说着愧疚却极度敷衍的态度,可笑的是他从未怀疑过这满是漏洞的爱。

    外祖父是千古罪人,母妃是冷宫惨死的弃妃,就算那时若羌槐寺是王储,众多大臣都不满意西域王这个决定,他们看不起这个肮脏的罪臣之子。

    明明是一代忠臣,却被人人口而诛之。

    “王上,罪臣之子,担不得这王储之位啊!”琴中书高高在上地指出所谓的“后世也有罪”。

    何罪之有?

    若羌槐寺始终不明白这荒谬的反对究竟为何,他到底何罪之有?

    弥漫着美好的记忆在模糊里被打的稀碎。

    ——罪臣之子!

    ——王上过于仁慈,我以为,后世应当有罪!该诛之!

    ——冷宫的肮脏东西,配不上王储之位。

    ——你以为坐稳了吗?罪臣之子不得好死。

    在如漩涡的轰鸣中若羌槐寺恍然惊醒,窗外下着雪。

    他起身下床,一柄剑直冲面门而来。

    “哐。”

    王储遭到刺杀绝非小事,朝廷上西域王知晓了也不过是嘴上承诺彻查,他的假意愤怒,假意关心,才是真正的一柄剑。

    “二王子。”琴中书下了朝拦住了若羌槐寺。

    “琴中书有何事?”若羌槐寺左眼轻轻一抽跳了一下。

    “臣斗胆提醒,王上绝不可能查出此事,”琴中书笑中透露着意味深长,“若是王上查了,也不会做什么。”

    “你在胡说什么?”若羌槐寺瞬间眉头紧皱向后跌了几步。

    “是非胡说,你自然知晓。”琴中书转身离开。

    ——本王一定彻查此事!

    彻查?

    月挂云枝时,令槐寺寻找着清晰的光,眯了眯眼,就算他九死一生,那人也只是说说罢了。

    回望眼前的春深。

    耳边的尖叫和呼喊渐渐地明了了。

    当年西边闹灾荒,若羌槐寺领命前去解决此事,回城途中遭到了刺杀。

    “二王子,快跑……”小果沾满血的手在地上摸索着丢出一个玉佩,眼泪和鲜血糊了脸,“这是令妃的玉佩,王子,快走。”

    刀光剑影的眩晕里,若羌槐寺没有任何意识,他不断在心里闪过那鲜血淋漓的场景,他亲手拿着剑,杀了吊着最后一口气的小果。

    陪伴他十几年的人,最后死在他的手里。

    眼前死不瞑目的人与回忆里那个温暖的怀抱疯狂地叠合闪现,那明媚的笑意和一声声“王子”交缠着,最后的目光定格在了眼前,他手里还拿着插在小果身上的剑。

    桃子还是酸的,它从来没长大过。

    ——二王子,小果跟着你一辈子,死也要跟随你。

    转瞬即逝的回忆疯狂的跳跃者要冲出双眸。

    “王子!”

    陷入无尽深思无法翻身的窒息要把若羌槐寺吞没,要嚼碎他。

    “哈……”若羌槐寺从回忆里猛地拽回了神,望着四周。

    这发荒的死气,是坟地。

    若是死在这里,父王会不会心疼?

    他双腿发软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恐慌得短暂失忆,也许是受了寒,头晕目眩难找到南北,头重脚轻的发烫感聚集在脸上。

    不能死,他不能死。

    突然窜起的求生欲围困着若羌槐寺,他爬起来在地上狠狠一抓塞了一把土在嘴里,四处弥漫着尸身腐烂酸味。

    他塞得急还没咽下去就被那喉中的臭气和堵塞感泛滥得呕吐着。

    要吃下去,不能吐。

    “咳咳咳……”若羌槐寺抓起吐出来的土猛地往嘴里捣。

    这呕吐带来的疼痛感让他忍不住有些催泪,若羌槐寺一直往嘴里塞土,哭着时没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也不知道。

    吃不了土转瞬把目光放在一个坟地里还没埋的尸身,也许没人管,已经发臭了,若羌槐寺低下头撕咬着这个腐烂的尸体。

    眼泪混着血顺着被他咽了下去。

    带着心中以为的担心受寒的身体顶着烈日和饥饿逃回了城中在城门口晕死了过去,得知此事西域王却说着朝政之事繁忙,一再推脱。

    那他的自以为是算什么?

    “王储?”令槐寺抬手抓住落下的花捻了捻,“王储又如何?”

    琴中书死了。

    满心的报复好像终于可以平静,最终也只能带着恨意地沉默隐瞒。

    “小五,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唐太白在小五背上用力一捶,“我房内有什么?”

    “诶哟殿下。”小五腰一塌跪在地上。

    “殿下。”秦胭脂听到声音神情有些激动。

    “你为何在我房内?”唐太白回头看了一眼揉着背的小五,又把目光滞在秦胭脂脸上。

    “是王妃……”秦胭脂羞涩地低下头。

    对于贤王妃急于将人送入他房内唐太白只能没办法地接受,他坐在桌前端着杯子喝水,过分思考着秦胭脂是不是另有居心。

    想了想觉得不可能,他懒散地扶住下巴,“那你有何事?”

    “殿下,我做了个荷包……”秦胭脂微颤着把一个香囊放在桌上,“望您可以收下。”

    “嗯。”唐太白换了个充满审视的目光,“只是送荷包?”

    “是。”秦胭脂一怔,点了点头。

    不过是说些话,秦胭脂就脸红成这样,唐太白倒是又来了兴趣,他把人一把拽到怀里,抬手伸了伸,“小五,将几日前母妃送的发簪拿来。”

    “好。”小五慌忙地进屋毛毛躁躁地翻出玉簪放在唐太白手里。

    “这玉簪,喜欢吗?”唐太白缓缓将玉簪插入她发间。

    “只要是殿下送的,胭脂都喜欢。”秦胭脂轻声道。

    “喜欢本世子?”唐太白捏住她的下巴向上挑。

    “是……”秦胭脂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唇与唇间靠的很近,呼吸交缠间唐太白将手覆在秦胭脂的眼睛上低下头要吻住她,手心感受到羽睫轻轻滑过,他却发出一声短暂地轻笑。

    “殿下你这是。”秦胭脂抿了抿唇有些窘迫。

    “想让我亲你?”唐太白歪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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