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远离生活了16年地方的列车上,余辉像打翻的橙汁慢慢韵开了,季方清靠在母亲的肩头闭眼休息,清风徐徐。
季方清,今年16了刚念完高一,她妈妈——方可,今天她要带方清去到很远的地方。
那个地方是她母亲平生最好的朋友家,她闺蜜——李柔家,李阿姨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没有生得女儿,只有两个儿子,所以她拿季方清当亲女儿对待。
大儿子跟季方清同岁叫陈淮无,很小的时候季方清就见过,两人玩的极为要好,可谓是青梅竹马,陈淮无以前个子不高,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好像塞满了星辰,他还总拿季方清逗趣,但十岁后他们就没再见过。
清风徐徐,方清睡得昏沉,醒来时已经来到了李阿姨所在的城市,她母亲——方可,拖着沉重的行李箱。
季方清不忍走上前去:“妈妈,我来拿吧。”
方可很心疼她,抱过她轻声说“都怪妈妈,我应该早点发现的…那样的话,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季方清捧着方可的脸,微笑着安慰:“妈,别自责了。医生都说了是遗传,不关你的事,你对我一直都很好,我人生每个成长的阶段你都没有缺席,你是我最爱最爱的妈妈。”
一个月前,季方清突然感到耳鸣,后来鼻子止不住的流血,去到医院,医生说“目前确认为是鼻咽癌,鼻咽癌的发生主要与EB病毒感染、遗传和环境等因素相关。孩子吸烟吗?”
方可颤抖的回答:“不,孩子父亲有这种病,就是因为这个去世的…”
医生闻言表情严肃:“嗯…那可以确认为是遗传,孩子这病应该已经到中期了,要引起重视,但不要过度紧张,让孩子保持放松,中期到了晚期治疗就非常困难,而且这里医院的条件没有那么好,所以建议您还是带你的孩子去更好的医院去看看。”
接着医生为她们提出了很多建议,巧的是李柔所在的城市有着很好的医疗条件,所以方可打电话给李柔说要搬家了,去她那边,以后就能常见了。
那天是季方清第二次见妈妈哭,她很无措,跟天塌了一样。第一次是在她爸爸——季城去世那年,在他的葬礼上她妈妈哭红了双眼。
快10点了,她们母女俩终于敲响了李柔家的门,一进门李柔便迎了过来,抱住方可:“可可,好久不见。”说着李柔便红了眼。
方可亲了亲李柔的脸:“阿柔,我好想你!”
李柔激动的说“我也是。”仔细算来,自从季方清父亲——季城去世后,方可和李柔有六年没见了,陈淮无和季方清也6年未曾说过话了,这16年是他们渐行渐远。
“两个小孩子。”季方清心想确实,咦?温柔打趣的声音从李阿姨身后传来。
她向后看去,视线刚好与说话的人撞上,高挺的鼻梁,瓜子脸,睫毛长而浓密,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一眼看去,脸像古希腊里雕像,英气十足,剑眉星目,一看她就知道是陈淮无。
他看人的眼神还是那样有神、清澈。
她在心里嘀咕:哇~他怎么等比例长大,还比以前高了好多了,6年不见了,他会不会不记得我了?性格…会不会变啊?
李柔微笑着走到季方清的跟前,也转移了她的注意:“清清,还记得我吗?我是李阿姨啊!”
“当然了,李阿姨,好久不见变漂亮了哦!”
“清清长大了,小嘴变甜啦,变漂亮啦!”
方清摆摆手:“没有没有。”
真的变漂亮了,她渐渐想到了以前…
同班有一个女生嫉妒她,就背后诋毁她,当着班上所有人的面说她不检点,长得这么丑还这么招摇……谁要敢和季方清沾边就是在与她作对。
她当时的嘴脸深深刻在了方清的记忆里,就像一个心魔。那个女生家有钱,在家被宠成了公主,为人霸道,班上女生竟都远离了方清,季清那段日子里很煎熬、孤独。
甚至想过轻生…但好在有她妈妈一直陪伴着,越是孤独煎熬,她反而越强大,后来很快成绩就稳居年级第一。
渐渐的有些同学告诉了季方清这件事,季方清没有在意,还感谢了这些愿意为她说话的同学,但这些女同学也没有跟她多接触。
之后方清变得洒脱,情绪稳定。更容易读懂别人的内心。她小心翼翼的生活着,发现男生好像更好相处,而且他们还直言对那个女生感到反感,所以方清与男学生更聊得来,渐渐的,她变得不再脆弱,学会了人情世故,也更讨喜。
她甚至怀疑自己会读心术。
但每当她看到那个女生,自卑便无止境的涌上心头,使她感到恐惧…
方可看着方清发着呆,有些担忧,连忙对李柔说:“阿柔啊~清清赶了一路的车,想必是累了让他去睡吧。”
“哦!对对对,去楼上房间住吧,清清楼上房间里有厕所哦,去洗漱睡觉吧。”
季方清回过神:“哦,好的!”
淮无看着眼前一句话都没和自己说过的女孩,内心感到失落。
上楼时,方清回头看着陈淮无,他低着头,眉眼恰到好处的柔和。
面容这么平静,好像…真的不记得我了,季方清感到失落。
夜晚宁静祥和,月色如水,清澈明镜,洒满大地,像银纱一样轻薄美丽。季方清望着窗外的夜,渐渐进入了梦中。
这几周来,疾病带来的痛苦折磨着她,梦对她来说,可能也是痛苦的。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照到季方清的脸上,唤醒了熟睡的她,房间只剩她一人,她快速洗漱完下了楼。
李柔看着下楼来的季方清,热情的说“清清,起来了!快来吃早餐。”
方可起得早,季方清心想:老妈怎么可以不叫我!
方清尴尬地坐到桌前,看着面前香喷喷的早餐,但自己却起晚了,有些尴尬。
方清看着眼前忙碌的景象,这显得,我…有点…好吃懒做。她又看了看桌上,哇~美食,她喝了口牛奶,哇~这牛奶,又吃了盘中的食物,哇~这早餐。
她不自觉的夸赞:“好吃。”
“那可不。你起这么晚,还能吃到这么好的早餐,偷着乐吧。”慵懒的声音在季方清耳边响起,像勾人的魂。
方清吃的这份早餐就是淮无亲手做的,早上起来还坚决告诉他母亲季方清那份他来做,听这方清的赞扬,淮无内心暖暖的。
方清抬眼望去:“陈淮无?”,他单手托着脸,眼神不屑中带着嘲讽。
陈淮无嘴角微微勾起:“怎么?不记得哥了”。
方清一楞,原来你还记得我,也是…六年而已,六年前他们玩的多要好啊!记忆力也不会这么差的,她有些欣喜,但并未显露出来。
淮无看着安静的方清,嘴角依旧有抹淡淡的笑意,百无聊赖的说:“吃饭跟狗一样。”
方清听后眼神尖锐的看着淮无,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出刀刃:“你不如狗。”
淮无嘴角笑意渐渐蕴开:“我没有不如你呀。”
方清震惊,明白自己被套路了:“我说的如不是像,是比的意思,那我如果承认是我是狗,你就不、如、狗、
淮无又似笑非笑的看着方清:“哦?所以你承认你是狗了?”
方清被弄得说不出一句话,自知理亏便不再说,从小到大还真是一个屌样呢…
很小的时候,淮无第一次见到方清,白皙的皮肤,微笑的嘴唇,露出一点的舌头,俏皮又可爱,像一只白色的博美狗,但性格却与可爱不搭边。
那时她的样子就深深刻在了淮无的脑海。
陈淮无咧开了嘴,无意间露出了他的虎牙,痞痞的,衬托得他更加俊俏了:“我本就不是狗,怎么会像狗呢”他懒懒的歪了一下头“不过你承认就好。”
别看他说话欠欠的,但他心里暗喜:还好记得我,还好没变,不然这世间,太无趣了。
方清想了想他说的话,感到不可思议,气愤的开口:“我说的‘如’,是比不上的意思,不是好像,你卡什么字眼。”
方清被他这一□□得气愤,但心底还是高兴的。
淮无惬意的看着方清吃饭,这一刻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淮无的眼神越发温柔…
这时,李柔走了过来,拍了拍季方清的肩膀,“清清啊,这是你淮无哥哥,还记得吗,小时候你俩老打架。”
淮无又开口:“我是你淮无哥哥。”
方清对着李阿姨微笑:“嗯,李阿姨我记得的。”说完又转头看着淮无笑了,笑出了他的梨涡:“以前你们来我家玩儿,他还因为翻我家墙还去医院了。”
“哈哈哈,小时候淮无老调皮了。还有那年过年,放鞭炮把自己炸了”李柔补充道。
太逗了,季方清偷偷的嘲笑着,陈淮无暗暗看着季方清,也笑了。
淮无将托脸的手揣进兜,微微笑:“妈,你提这个干什么,多久的事了,那时我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李柔笑了笑:“我啊,最爱观察你们这些孩子了,喜欢记一下我们在一起相处的事情。”
方可走了过来,手自然的搭在李柔的肩上:“我们以前上大学,你就爱记这些有的没的,不过说起来老陈呢?你们?”
李柔表情冷淡:“老陈被调去很远的地方工作,基本半年回来一次啊,有时每逢过年才回来。”
“姐姐,你来了。”侧眼看去,小小一只,双眼皮,跟陈淮无一样。“我是陈淮安,今年7岁了,姐姐叫我安安吧!”软软的声音太好听了,好可爱。
“老弟,过来,这个姐姐非常凶,你要小心。”陈淮无的声音响起,富有磁性,媚而不娇,安安竟真的过去了。季方清瞳孔放大,眼神中带着怒气,就这样看着陈淮无的举动。
“哥哥,你以前不是总说,季方清姐姐很友好吗?”安安说完后,便向季方清跑了过来。
她起身将安安抱了起来,只留下尴尬的陈淮无。陈淮无转过脸,用手扶起了额,耳朵微红:我说过吗?
“好了,我们要去隔壁了,清清。”方可的声音传来。
方可在隔壁一直都房,因季城喜欢清静,方可便二话不说跟他搬了家。
“哦,那李阿姨,我们先去了。”季方清笑着道别,陈淮无默默望着,直到她们离开。
季方清跟方可来到了她以前住的地方,像走进了时空的画廊,画廊雕刻了父母最真挚的爱情,也有痛。
之后,方可带着方清来到了医院,没让李柔他们知道。
方可早早的联系了曾经的同学,医生姓王,她观察了方清的病情:“虽然是中期,但只需进行放射治疗再结合一些其它的,就可以治好她的鼻咽癌。”
王医生看着方清拍的片子方,又说:“鼻咽癌放射治疗后可能会导致呼吸道、消化道损伤,甚至脑损伤等严重的后遗症发生。”
随后又微笑着说:“方清的鼻咽癌不严重,与许多患者一样,放疗要持续七周。你们要积极配合治疗,方清心情多放松放松,治愈是没有问题的……”
母女俩相视一笑,好像世间所有病痛都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