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售货机刚补完货，赵璟琛买了酸奶和汽水，时间太晚外卖软件上那几家24小时营业的店铺赵璟琛挑挑拣拣点好餐时间也只过去了十分钟。
他坐在楼道的椅子上，医院的楼道即使是半夜也并不空寂，来来往往的家属面上都带着麻木和惶然，赵璟琛抱着饮料罐子反思自己刚才语气，这个时候他明明最该守在宋许安身边，却为了心中那些不能抚平的情绪放任他一个人。
电话铃声响起，赵璟琛接通电话，对面响起了韩征疲惫的声音，赵璟琛沉默地听着，挂断电话前对他说了句抱歉。
把韩征查到的东西发给江文扬后时间也只过去了五分钟。
他数着时间，他一开始认为半个小时足够双方冷静下来了，事实上时间还没过去一半他就已经想回去了。
他走的时候态度很差，他明明深夜疾驰过来了却还是让他一个人，宋许安一个人待着会因为自己不在身边难过吗？
外卖还没到，赵璟琛再也坐不住。
回去时宋许安已经躺下了，地上四散的药片也被收拾干净，赵璟琛看着床上那个背对他的小鼓包，心脏突然涌上一片涩然。
宋许安已经闭上了眼睛，赵璟琛坐在床边，沉默片刻后开口：“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么说的。”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我看你受伤太着急了，也很生气。”他把手伸进被子握住宋许安的手掌，“每一次你都让自己处于险境，这次是生日那次是夏天时也是。”他甚至不敢碰宋许安的手背，只能泄愤的挖了两下宋许安的手心，“我是你男朋友你每次出事时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事后也不告诉我原因。我只和你分开了两天，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宋许安恨你，我要恨死你了……”
“我受伤不是因为疲劳驾驶，我去盘山飙车了，撞到了山壁上。”宋许安睁开眼反扣住赵璟琛的手指，“去飙车是因为心情很差，都告诉你了。”
宋许安眨掉眼角的泪抿着唇把脸埋进枕头里。
骗子。
刘玧进来时赵璟琛正在为宋许安调整枕头，动作亲密地让刘玧感到尴尬。
赵璟琛抬头看他几秒，片刻后礼貌地朝他点头微笑。
赵璟琛在陪了宋许安三天，大多数时间他都陪着宋许安守在医院，他休息的时候赵璟琛就和刘玧一起守着。
薛书然的情况在第三天才趋于稳定，失血性休克、脑挫伤、肺出血、腹腔积液……这些加起来让薛书然在鬼门关走了三天，但让宋许安惴惴不安的是这三天里薛书然没有醒过来一次。
赵璟琛还是选择在晚上离开，阿姨们早已休息，宋许安站在院中身后是大片的蓝绣球。赵璟琛克制地吻了下他的额头，“我不在，你要洗头就让阿姨帮忙。”
他拉开距离，宋许安看着他，赵璟琛眼中的神色让他看不懂。
这些天他一直很忙，不断地有工作电话打进来，他手底下的人工作内容并不交叉，从程恩负责的工作内容中宋许安也能推测出他现在在想什么。
“这半个月要吃的药已经分好放在药盒里了，我会每天检查。”
夜风吹乱了他打理整齐的头发，越发显得落拓，宋许安缓慢而犹疑地开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赵璟琛看向他的目光很安静，“你问了我问题，我也有问题要问你，我们交往这么长时间你没有对我说过喜欢，我表白的时候你说是因为好奇，是觉得有意思才同意交往。现在呢？还是因为这些吗？会再好奇其他人吗，觉得他比我更有意思？”
赵璟琛的视线一直在他脸上停留，“你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我要问你到底有没有喜欢上我？”
宋许安从没有想过他会问这些，完全超出了他的应对范围，大脑一片空白，罕见地露出无措和茫然。
赵璟琛没有错过这张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他伸手替宋许安拢好外衣，“我就知道你说不出喜欢这种肉麻的话，我知道你喜欢我，可你不说我也很没有安全感的。”
“至于你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你。”赵璟琛面上显出几分笑意，“喜欢了很久了，比你想象的要久上很多，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宋许安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见色起意？”
宋许安缓慢地摇了摇头，他的脑海被空茫的白色填满，情绪变得迟缓而间断，赵璟琛的话让他后知后觉感知到疼痛，可理智却让他面色如常地同赵璟琛交谈。
【宋许安……】
目送赵璟琛的车子消失在视线中，宋许安转身走进房子，“睡觉了，明天还要去医院呢。”
充满温情的别墅消失在后视镜中，中午的电话再次拨了进来，赵璟琛点开蓝牙，江文扬的话传入耳中，事无巨细地把陆清泽近几天的行踪汇报给他。
下一秒巨大的急刹声响起。
赵璟琛的表情冷如寒冰，江文扬敏锐捕捉到他的怒火及时咽下了后面的话。车子再次启动，赵璟琛握着方向盘，眼中冷光闪烁，戾气滔天，每一个字都冷得像是冰箭射出，“动作再快一点，别让他再有时间踏出青川一步。”
薛书然已经过了危险期人却一直没醒，进一步检查的结果并不好，高坠伤造成了严重颅脑损伤和脑挫裂伤，医生转达时话说得很委婉但还是要让他们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以薛书然的情况如果三个月内仍未转醒植物人状态的可能性会很高。
宋许安看着病床上的薛书然，他瘦了很多，罩在宽大的病服下越发显得瘦骨伶仃。
病房内只有他和薛书然，医生昨晚同他和刘玧商讨敲定了薛书然后续的诊疗方案，他全身上下骨折处太多，想要完全修复还需要很长时间。
246劝他，“宋许安你睡一会儿吧，你昨晚看项目案看得那么晚，不能再熬了。”
“我还不累。”宋许安还有一份合作案没看，设计师传过来的陶瓷店设计图也要等他最后敲板，相比于还要盯着公司的刘玧他已经很自由了。
“可是护工一会儿就会来了啊，你休息一下也没关系的。”246还是没放弃让他休息的念头。
宋许安滑动页面的手指不停，“我真的不累，而且我做这些是因为做这些能让我好受点，让我……”宋许安组织了一下语言，“让我不那么愧疚，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这样的话刘玧也对他说过，当着刘玧的面宋许安甚至没办法把这番话说给他听。
对于薛书然，宋许安已经做错太多事了，没什么比最坏的结局已经造成时再告诉你，你曾经有机会改变这一切更痛苦了。你会觉得是自己造成这一切的，因为本可以不是这样的。
“可是你这样我也会担心。”
宋许安滑动的手指一顿。
“我也会为你担心的宋许安，这些天你吃得很少，晚上会失眠会做噩梦，会因为来医院看他拼命压榨自己的时间完成工作。”246声音低沉难过，“这些伤害自己的行为减少愧疚的程度很低，但我还是会担心的。”
“246……”
“你还不跟我说话，我不主动和你说话你能一整天都不理我。”
246的话里有着无尽的委屈，这些天他都要难过死了，宋许安不听他话还不理人，246既担心他又难过委屈，要是三花猫在这里眼泪早就砸在宋许安手上了。
宋许安很清楚246是有一些小孩子脾气的，他能说出来就一定是委屈已经要溢出来要藏不住了，“我不是要不理你的，我只是……我只是有点糟糕，情绪和脑子都有点混乱，所以不想说话。”
面对赵璟琛说不出的话，反倒能顺畅地在246面前说出来。
他对246道歉，“对不起，让你受冷落了。”
246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我跟你说话，你会想说一点吗？”
宋许安弯了下嘴角，“有一点吧，咱们俩可是自己人。”
“那你今天要和我一起吃饭吗，赵璟琛昨天不是说你喜欢吃这个吗，可以让阿姨做了我们一起吃吗？”
“一个菜你能吃饱吗？可以做很多菜我们一起吃。”
“那好吧。”246说：“那咱们俩可以一起。”
护工是下午到的，之前护理过类似的病人，非常专业。
他熟悉好仪器和宋许安对过病人的伤情后就开工作。
246催着宋许安吃饭，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宋许安在人工湖边的长椅上坐了很久，觉得自己正在被阳光净化，低沉的情绪有所缓解，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246：【明天也来这里吧，明天的天气也很好的。】
宋许安把滚到脚边的球递给正在走过来的小女孩，她戴着帽子手背都是针痕，她拿过球身后的妈妈友好地对宋许安点了一下头，又低头对小姑娘说这时候该说什么啊。
小姑娘抬起头脆生生地说了句谢谢。
宋许安看到了她帽檐下光洁泛青的头皮，睫毛一颤，轻松几分的身体骤然沉重。
246闷闷的想，还是不要让宋许安再来医院这种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