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电梯向来是人挤人，宋许安摁好楼层后站在一旁，每一层上的人多下的也多，宋许安后面的是一个背着被褥拎着一堆零食的老人，电梯里人太多他不好转身宋许安退出电梯侧身让他出来。
宋许安一出来就听到了这一层嘈杂的吵闹声，回身一看居然是刘朿。
刘朿正和一位医生说些什么，表情非常激动。
这层上电梯的人不少，好在下来的人也多能装得下，宋许安没有去挤打算最后再上。
他站在电梯口旁刘朿说话间同他对上视线，那张疲惫激动的脸在瞬间的怔愣过后，猛地冲过来拽住了宋许安的胳膊。
“宋先生！宋许安你和这个医生说说能不能再缓点时间我一定能筹到钱的！”他看着宋许安，一双眼睛里是抓到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的乞求，“你跟这家医院的老板关系很好，你说话一点管用！”
想到宋许安的身份后他又后退一步抓住宋许安的手臂就要往下跪，“宋先生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但我一定会还的！我肯定会还的，你给我加利息都行只要……”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宋许安扯住他的手臂没让他跪下去。
手背在用力时传来的刺疼让他皱了下眉，冷声问：“当着这么多人跪我，你是求我还是逼我？”
刘朿猛地一僵。
楼道里这么多人医生也觉得影响不好，扯着刘朿往病房里带，“刘先生你冷静点，肯定还有办法的！”
医生把刘朿给拖进来了，宋许安一只胳膊被他拽着也进了病房。
这是间三人间，两个都是老人这会都坐着但从表情上看已经对这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哭啥哭！”大爷咂吧了一下嘴，“早跟你说把人带回去了，就他那样躺哪不是躺。”
另一位大妈也说：“都植物人了，躺着几个月啥用都没有，钱都白瞎了还让你天天半夜来回跑。”她劝刘朿，“听婶的，把人带回家还能省点钱往后娶媳妇用。”
医生看着又扑腾起来的刘朿没好气地回头说：“杨阿姨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杨阿姨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添乱，你们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宋许安看着他死拽着自己的手，淡声道：“你先放开我，有什么事慢慢说。”
刘朿抹了抹脸，急切地说：“我借钱是为了给我哥治病，我肯定会还的！我刚才没想着逼你，我就是太着急了……”他松开手声音低了下来。
宋许安没有要怪他的意思，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抬头向角落里的那个床位看去，那张床被帘子挡住大半宋许安只能看到一只瘦弱的手。
“他哥哥是车祸进来的，伤到了神经都一年多了还没有醒。”医生说起来也有些惋惜。
“能醒的！”刘朿立即反驳，“他之前还好好的就是这几个月才突然恶化的！他有反应的！我跟他说话他有反应的！”
“你说的都是些无意识动作就跟膝跳反应一样。”医生苦口婆心地说着，旁边看戏的大爷大妈也时不时插句话。
宋许安看着那截苍白的手臂，从看到的第一眼他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一种微妙的抗拒和恐惧。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拧眉朝病人那边走。
【宋许安我们走吧，薛书然还等着呢。】246的声音带着几分紧绷，【你一会给他钱就好了，我们回去吧。】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宋许安有些不解，他边走边说：【你不想让我看他哥哥，为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看——】
宋许安的动作猛然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的病人。
这个人长着一张和苏林泽一模一样的脸。
宋许安双眼满是震惊，他大步上前看着这张脸，不顾其他人骤然投过来的视线伸手扒开了他左鬓的头发，青色的头皮下有一道两厘米长的旧疤。
“宋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刘朿有些担忧地上前动作间用身形挡住了病床。
宋许安倒退两步呼吸粗重起来，看向病床的视线中甚至带了几分恐惧，不是一模一样，这就是苏林泽！那道疤他绝不会记错，那是苏林泽为他受的伤，宋许安死都不会记错。
刘朿看他表情不对心里更是没底，不安地问：“宋先生你没——”
砰！
宋许安拽着他的衣领把人砸在墙上，刘朿后背生疼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宋许安的手掌就掐上了他的脖子，他赤红着双目一字一句问道：“他是你哥哥？”
刘朿因为缺氧整张脸都涨成了红色，手指不受控制的扣打宋许安的手，艰难道；“是……”
“宋先生这是干什么？快把人放下！”医生想要上前拉人，大爷大妈也叫嚷起来，“打人啦！打人啦！”
宋许安熟视无睹，手掌仍不断用力任由刘朿将他手背上的伤扣烂，“你怎么敢说他是你哥哥？”宋许安看着他的脸冷声道：“他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哥哥？”
【宋许安！宋许安你冷静一点！】
刘朿眼球都开始充血了，宋许安喘着粗气竭力压下恐惧和愤怒甩开了刘朿。
“你说他是你哥哥，我问你他现在多大？叫什么名字？头上的疤怎么来的？为什么长得和你一点都不像！”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刘朿咳了好半天，被宋许安连珠炮一样质问也来了火气，被医生扑过来抱住才没挥拳砸过去，“他就是我哥！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你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兄弟俩的事！”
“别动手别动手！你别忘了你现在还缺钱呢，你打人还得赔钱呢！”
医生的话唤起了刘朿的理智，他粗喘了几口气看着明显不正常的宋许安还是率先软了下来，“他就是我哥刘羽，跟我一起长大比我大三岁，他头上的疤是小时候为了救我磕石头上留下的，你问我们俩为什么长得不一样，谁告诉你亲兄弟就要长得一样了？”
救你？
把苏林泽的脸给别人了，居然把这件事也按到别人身上了？
宋许安怒极反笑，伸手拢了把头发原地转了几圈，抬脚踹翻床柜才勉强压制住怒火。
“你说他是这几个月病情才恶化的，什么意思？”
“他之前有意识地还会和我说话，后面突然高烧医生就说他变成植物人了。”
医生出声解释，“不是突然变成的，他之前就处于昏迷。”
刘朿：“什么昏迷？他跟我说过话的！”
几个月……几个月……
宋许安喉结翻滚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的病情到底什么时候恶化的？”
“六月份，是六月份。”刘朿回想了一下，“是六月——”
“六月十号。”
“没错！”刘朿道：“就是六月十号！”
宋许安看着床上的刘羽，一颗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六月十号，他的生日。他在生日那天干了什么？他不顾系统命令出手救了赵璟琛，换来三天烂蛆一样的日子，他以为那就是最重的惩罚了，但显然他错了，他真正的惩罚在这里。
“呵……这才是惩罚……”宋许安扫过狼藉的四周轻笑出声。
“你别走。”刘朿想要拉人但宋许安脸上瘆人的笑让他缩回了手，反正他知道去哪找宋许安。
宋许安走出病房，楼道里的人都怪异地看着这个手背淌血却还笑着的年轻人。
宋许安没有摁电梯一个人拐进了楼梯间，手上的血滴了一路。
【宋许安……】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在阴暗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我要是知道根本就不会让你踏进这个医院一步。”
宋许安点点头，“那就是刚才知道的，那也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弄出这张和苏林泽一模一样的脸了？”宋许安甩净流到手指的血，“他们要做什么，让他的病情恶化是为了什么？警告我？警告我没有遵守剧情？警告我擅自行动？”
246沉默了很久才抖着声音开口，“是映射，在你现实世界中苏林泽的状况被同步投射到了刘羽身上，而且……”
“而且这种恶化是受系统控制的是吗？苏林泽的伤势也受他们控制，而且比刘羽更严重是吗？”
“……是。”
“只有他一个吗？”
246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这个问题他也无法确定答案，只能苦涩开口：“我不知道。”
宋许安一直逃避的问题被以这样一种绝不可回避的方式摆在了明面上，让他亲眼看到爷爷和苏林泽的命同任务成功画上等号。
宋许安双腿一软跪在台阶上，左腿砸在台阶上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他撑着墙壁坐下，垂眼看着地上的血点，整个楼梯间只剩他沉重的喘息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轻笑一声，“好吧……好吧……”
“宋许安……”246的声音满是不安。
“没事的，没关系的。”宋许安不知道是说给246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我刚才是不是又对你发脾气了，跟你道歉啊。”宋许安扶着墙壁站起来，手心中黏腻的鲜血在墙壁上留下了数道刺眼的血色手印。
“你的手流了好多血。”
“没事的，包一下就行了，我听你话的，包好了还得去看薛书然的。”他喃喃道：“还要去看薛书然呢，刘羽也得换病房，等我包好手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