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北风凛冽。
寒冷的北风不知休止地从窗户缝隙钻进室内,屋外热闹的鞭炮、烟花声响了半边天。
18年的春节,节日氛围还算浓重。
沈沁意端正地坐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外放着春晚节目,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表情倒是严肃认真,心思却不知道早飘到哪去了。
身边穿着贵气的妇女,用那花着大价钱保养良好的手忽然覆着她的手背。
相声节目一唱一和引得观众哄堂大笑,氛围良好,屋外的鞭炮声非但没有停止反倒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唯独在这个奢侈的别墅内一片寂寥。
沈沁意无意微微蜷缩着手,有点别扭,却在看见妇人悲痛的眼眸时,还是愣住,手迟迟没收得回来。
尽量用着轻柔、安抚的语气说着:“今年就我们两个人也没关系的。”
妇人穿着贵气,一身高定白色香奈儿,脖子上坠着银白珍珠项链。
沈沁意却是白T、牛仔裤的老套搭配,扎着个高马尾,发圈是最朴素的纯黑色,脚下是不和谐的男士灰色拖鞋。
极为割裂的两种人却在新年这天,可笑地相依为命了。
江音像是抓住了救星,双手紧握沈沁意的手,眼禽热泪。
屋外一片白皑皑,高大的落地窗在室内白炽灯的照耀下把那滴泪反射的更为炽热,耀眼。
她像是轻易能被击碎的破碎花瓶:“一一,你说明年这里还会这么冷吗?”
高奢的别墅,处处铺着地毯,每个房间都开着暖气。
沈沁意穿着单衣都觉得燥热。
她知道,江音说的不是温度,她反手握了上去:“明年我也会回来陪您的。”
江音蹙眉,叹了口气:“年后你又要走了,这南冶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沈沁意切实地感受着她掌心里传来的温热,缓缓地低下了头,她没法做什么保证。
年后她就要出发去东吾,这是早就计划好的。
江音在白炽灯下的身影更显得孤寂,只能不断地摩挲我的手心来寻求安全感。
“我这些年对你们真的很差吗?”
“阿姨,自我来你家后,你每天早上都会给我煮热牛奶,再忙也会去接我放学,还会给我课后辅导,我妈去世的早,是你养育我长大的,我知道,你工作又忙还要照顾我们三个小孩,特别不容易,我们都很感激你的。”
沈沁意绕着几个弯子,就是没谈好不好。
江音似是难以启齿:“那他们俩怎么不回来?”
自己养了20多年的两个亲儿子在过年期间无一人来看望,连一则冷冰冰的短信都没有,这份寒心又无从和外人道起,只能和沈沁意这个还算半个家里人的人说道说道。
沈沁意也许久没有和他们俩个联系了,她找不出什么为他们俩开脱的完美借口,只能打着马哈安慰着:“可能是忙吧。”
“一一,陈叙是你未婚夫,你肯定能联系到他的对吗?大过年的,有什么工作还必须得过年做吗?无论心里怎么埋怨我这个当妈的,他先回来,成吗?”
沈沁意没法拒绝她,尽管她是真的大半年没有和陈叙联系了,上一次联系还是陈叙叫她替他圆谎,当时他和一个女星打得火热,新闻杂志上他们的照片满天飞,证据确凿的时候,她还是舔着脸,没自尊地给他打着圆场:这是我的未婚夫,网上的造谣诬陷的帖子请尽快删除,否则法律追究。
后来,他们的恋情瓜愈加热烈,而她这条微博被顶上热搜,成了远近有名的“捞女”“舔狗”。
沈沁意思绪未停,被沉重的一声叹息打断。
“至于那个小的,打个电话,愿回来就回来,不愿意就算了。”
她连小儿子的姓名都不愿再提及,裴钰鞍——也是这个家里的禁忌。
如果不是江音一时情绪上头,恐怕也并不想在如此大喜的日子见到这个离经叛道的小儿子。
要她来联系他们俩啊,沈沁意咬着唇瓣,有点不愿意,想斟酌着用词,把她拒绝了。
江音把视线挪到银幕上一派喜气洋洋的场景上,似妥协地松开了一直握着沈沁意的手,再撇了一眼圆桌上摆着的十几个菜,个个隆重华丽,滋味鲜嫩,可快要冷了,都迟迟没人动筷。
“叫他们来吃个年夜饭就行,吃完就走。”
沈沁意咽下了那一长串拒绝的话,还是在她希翼的眼神里,顺势地点了下头。
她被一车轱辘的话的驱使下出了门,无非就是那些,毕竟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血浓于水,再怎么争吵,也该回家吃个年夜饭之类的话。
她只来得及换下那个宽大的男士拖鞋,套上一件呢绒红色大衣,就出了门。
可当真迈出这一步了,她又十足的后悔。
陈叙和裴钰鞍不回家,她又能做什么呢?
一哭二闹吗?
那恐怕他们俩会更烦了江音,还要连带上她。
而且上次陈叙就和她说过的,非必要事情别去烦他。
他的原话是:江音一个就够我烦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别来烦我,成吗?
这算必要事情吗?
她还是点开和他的对话框。
“你在忙吗?有空回家吃个年夜饭吗?”
她无处可去,真要她直接杀过去找陈叙,可她连陈叙家在哪,一般去哪玩,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的他,她一问三不知,他和小时候变了不少。
单薄的大衣御寒能力不强,她手被冻得通红,身躯微微发颤。
她去车库里挑了辆车,坐上,开了暖气,等身体稍微回温。
她才从大衣口袋拿出手机,他还没回,倒是江音的信息来了。
“一一,怎么在车里坐了这么久还没走?你不知道陈叙在哪吗?”
沈沁意扯了下嘴角,当然不知道,手里还是本分地帮他掩盖,“天太冷了,我缓缓,等下就去找他。”
“好,那你小心开车啊,下雪路上地滑。”
“会的,谢谢阿姨。”
沈沁意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漫天遍野的白色覆盖住了整个南冶。
她随便找处停了车,打开车门,冻得发颤都要用手接着一片小小的雪花,直到它在她手心融化。
距离12点就剩半小时了,年夜饭是吃不成了,要不就算了的想法刚冒出来。
陈叙的消息又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到来:行,来和阳街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