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沈沁意在和阳街街头等了他半小时。

    再好的脾气也在这一晚上的应付、敷衍里消磨殆尽,她重新系好安全带,踩住刹车,启动发动机,准备离开,却又收到陈叙迟到了半小时的消息。

    在她那条“你什么时候到?”的消息下面回复:等会。

    是他的风格,简洁明了,丝毫不拖拉,可也表明对耽误沈沁意时间的毫不在意,让她等了这么久,一句解释也没有,可就是这句敷衍又不耐烦的话还是让她的小脾气消失得一干二净。

    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所幸的是沈沁意已然习惯,习惯了被敷衍、被忽视、被磨灭自尊,不过是多等了他半小时,比起以前更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了。

    车里开着热气,实在发闷,沈沁意把大衣脱掉,心有还是有一股燥意难以消灭。

    陈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在他轻描淡写的一句“等会”背后可能是半小时、一小时,让沈沁意在寒冷的雪夜里等他三小时的事情,曾经也不是没有过。

    她干脆直接下了车。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冷意在空气中萦绕,她耸了耸肩稍微裹紧了大衣,双手揣在大衣口袋。

    周遭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轻微一踩就发出嘎吱的响声,沈沁意围着车子踩下了一圈圈的脚印,陈叙还没有消息,她童心未泯地瞄准了一块干净的雪地,把大衣折了折,蹲下去的同时夹在腿后,防止大衣被雪浸湿。

    她伸出手,像模像样地搓了个不太圆乎的球,想做个雪人。

    沈沁意是12岁那年去的陈家,她的前12年都是在南方长大,没什么机会见雪,后来,她父母去世,她去了陈家,去了北方后,每个冬季几乎都会下起她期盼了12年的雪,可她也没能堆雪人,也没人能陪她堆雪人。

    江音在她刚到陈家时,不算热忱,当时江音30多岁的年纪在丈夫的精心照顾下,格外娇俏可爱,每日只需要关注当季潮牌,去时装周,最劳累的事情也只不过是养了一大院子的鲜花每天需要浇灌,还经常犯懒,让陈迅代劳。

    江音当时就连自己的两个亲儿子也未曾上心,更别提把心放在她这陪她去玩幼稚的堆雪人游戏了。

    沈沁意下意识想起如今江音尖锐敏感,歇斯底里的模样,心里一阵感叹,陈迅车祸去世后,给这个稳固的家庭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如今的江音判若两人。

    沈沁意的手被冻得发红,神情认真地在对待这个小雪人,细心地给搓着圆滚滚的身体,尽管结果不太如意,她还是在路边捡来几个小树枝,给它做着手,歪歪扭扭的身体配上不太协调的手臂,整个雪人显得滑稽。

    沈沁意刚想给它精修一下,被清润熟悉的男音打断。

    “这是你的自画像吗?”

    沈沁意闻声抬眸,许久不见的脸庞撞入她的视野。

    是裴钰鞍。

    他站在昏暗的路灯下,就那样和她遥遥相望。

    他身形板正,没有歪歪扭扭的站姿和刻意倾斜的慵懒,也没有像江音所说的染上陋习,他像是一棵直挺挺的小白杨,穿着单薄的外套,神情晦涩不明,可一双眼睛清透,认真地望向她。

    沈沁意浑身被灌满一股名叫“羞愧”的东西,也忘记追究他骂她像这丑雪人的事情。

    她下意识回避视线,低下头,不知所措地在地上乱画着,想起是因为这个破雪人,她才遇上了裴钰鞍,又把树枝全拔下来,窝囊地报复。

    “别蹲这了,好不容易遇见了,一起吃个饭?”他慢悠悠拖着腔调,“顺便带上它,小小意”他往小雪人的方向点了下,闷声笑,眼波流转,一副少年郎的肆意样。

    他好像丝毫没被当年的事情影响。

    可沈沁意脑海里却反复放映着他18岁的时候,哭得毫无形象,跪在雨夜,浑身沾满湿意,身上的白T粘腻地粘在身上,他狼狈地抬起头,眼里带着血丝,神情悲戚,像是一只即将要被抛弃的小狗,“你也觉得我这样恶心吗?”

    其实当年的事情,沈沁意了解的不算多,她只知道,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江音是书香门第里长大的,受过完美的精英教育,自然是不能接受这扭曲的爱情,要气得把他赶出家门。

    至于沈沁意,她觉得这份爱情如何,让她来评判。

    其实她并无感觉,她甚至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就被架在那了。

    眼前是江音飘忽的、警告的眼神,她深深蹙着眉,仿佛她点个头就犯下滔天大罪。

    台下是裴钰鞍恳求的神情,他已然脆弱不堪,削瘦的身形在风雨里,仿佛一吹就倒。

    爱情是没有对错之分的。

    她想这样安慰,可后背眼神炽热,她还是吞咽回去了,照着江音的话刻模板般说着:“你好好反省一下,把她放下吧。”

    裴钰鞍拼命抑制住自己的呼吸才不至于太过狼狈,颤巍地扶着自己的腿站起来:“好,等我把她放下,我再进家门。”

    他的背影落魄,在漫天雨际里透出一股凄凉。

    沈沁意觉得自己瞬间成了那个逼走裴钰鞍的坏人,和江音共成一队,尽管她本意并非如此,无论如何,她怎么看都是那个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自此裴钰鞍也真的再也没有回来过陈家,南冶算不上很大,她在这几年也并不是没见过裴钰鞍,可都是在街上擦肩而过,起初她羞愧不已,她想过去解释,劝他回来,可却喃喃不好开口。

    怎么说?

    说我寄人篱下,我没法遵循自己的意愿,你妈在那,我不好多说,可那不更加激化了他和江音的矛盾吗?沈沁意深知自己是陈家的外人,江音养育她这么久,这些话无论如何都不能从她嘴里蹦出来。

    后来她也想开了,也是,她不过就是个外人,裴钰鞍真有这么在意她的看法吗?

    可如今真切切实实又和他相逢,当年的那股愧疚劲还是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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