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信息有限,我们打算趁夜里在村落附近转一转。”谢绮星松开夏知初的手,转而揽住他的肩。
许值以一种“你没事吧”的表情望着两人:“刚才你们也都听见狼吠了,村落周围必定有狼群出没,深更半夜夜黑风高,最危险的时候,我宁愿明天早上再查,要去你俩自己去吧。”说完,便带着组员离开了,看方向,应当是回木屋睡觉。
夏知初转头问组员:“你们打算回去睡觉还是?”
程琀和唐小娟摇摇头,表示一切跟紧组长行动。四人便出门,沿着村道四处逛逛,鉴于许值的提示,四人留意着周围的响动。
程琀是个坚定的拍马屁主义者,时刻与夏知初站在统一战线上:“组长,许组长怎么回事,这几天为何总是针对你?”
夏知初脑子很乱,想着身份的信息:“不管他,之前在石文苑胡思乱想的时候,许值兴许是跑得太累了。”
夏知初问程琀和唐小娟:“你们对于目前的线索有什么看法吗?”
唐小娟说了一点:“组长,我觉得重要的不是身份是什么,而是阵营是怎么分的。拄拐杖的长老,他说最后阵营之中同一个王国的人数最多,哪个王国就获胜。那我在想,我们守梦者从现实而来,石女士把我们划分进哪个王国了?”
程琀点点头:“组长,还有一点比较重要,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解救石女士,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觉醒,并带她走出这个梦境。规则形梦境不需要我们特别刻意地在乎原住民,只需要遵循规则活过这六天就行了。那么王国,包括阵营,这些规则设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想不通。”
“是离间。”夏知初说,“从最开始的十二个人被划分进四个不同的木屋,我们从不同的木屋里醒来,那时就会不自觉地去猜测是否住在同一个屋里的人是同一个阵营。之后,长老又提到来自不同的王国,再加上谎言癖这个变量,他会加剧我们之间互相猜忌。即使我们作为一个小队来到这里,也会被这个规则所影响。”
夏知初说完后,程琀和唐小娟均显出诧异的表情,包括谢绮星。谢绮星以前没有经历过人性的猜忌,身置其中,才发现规则的诱导性,使每一个人深陷其中,代入感极强!
玛丽村村民已经陷入深度睡眠,村落里的鸡鸭羊狗也已沉睡。除了村外牧场被风吹动簌簌作响的绿草之外,一切静谧安详,仿佛这是一个美好普通又寻常的夜晚。玛丽村并不大,四人大致逛完了整片村落,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物或者线索。于是四人回程往院子里走,边走边讨论另一个信息,谢绮星问夏知初:“哥哥,技能牌会刷新在什么位置,你们以前遇到过这种事情吗?”
夏知初:“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之前也出现过抽身份卡的情形,在找到技能牌之前,身份卡只是一张空头支票,也就是说没有技能牌,身份所具有的能力就发挥不出来。”
唐小娟:“我之前做任务做到过虚拟游戏的梦境,那时所有的技能卡牌都藏在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里,且刷新毫无规律,我和程琀两个人,光是找技能卡牌就找了三天,整个参与游戏的玩家也才只找到了两张技能卡牌。”
程琀点头:“所以之后,我们得重点翻一翻角落里的盒子或者箱子,又或者是那种一眼看上去觉得有一些突兀的能够放置东西的地方,就比如说摆在那里让你觉得违和。”
谢绮星了然,默默记下了这个方法。
四人回到木屋时已经凌晨两点半了,以免发生意外,夏知初让谢绮星跟自己睡一起,两人勉强挤在一张小床上,浅眠等待着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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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按规则要求的时间来算,应当是第一个白天。夏知初睁眼发现许值和老绅士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出门洗漱遇见程琀,他说石文苑昨晚一晚上都没回屋子睡觉。
院子里的人陆续醒来,简单洗漱,这时长老从院子外面进来,七八个村民跟在后面,手里端着早餐,给每一个人分下去。长老热情地向他们介绍当地的特色食物,并通知吃完早餐后就可以开始慢慢找技能牌了。长老说完走进最大的木屋,全程不见石文苑的踪影。
许值和两个七组组员是跟着长老一起走进院子里的,程琀吃完早餐,跑过去问他们有没有新线索。夏知初看见许值歪了歪头,对程琀抬起一边眉毛,接着笑起来。就见程琀敢怒不敢言跑了回来,对夏知初汇报道:“他什么都不说。”不知是在规避谎言癖的风险,还是自主不愿分享信息,这样做对团队配合非常不利。
夏知初叹了口气,让程琀再跑一趟:“没关系,他不愿意说就算了。你去把我们昨天晚上分析的给他们三个人说一声。”
吃完早餐,院子里的人准备出去找技能牌,正在夏知初一组准备动身的时候,老绅士走了过来,向他们自我介绍:“各位朋友你们好,我叫戈弗雷。我看各位朋友都和对方组队准备一起行动,可以让我加入你们吗?兴许我能帮忙做点什么。”
谢绮星看向夏知初,夏知初抬起嘴角官方微笑:“可以,你叫我槐铃吧,这些是我新认识的同伴,小谢,小程,小唐。”
于是,夏知初四人组加入了一个原住民,他们朝院外走去,同时说话间警惕着不被原住民怀疑。他们兵分两路找寻技能牌,夏知初和谢绮星一组,带着戈弗雷,程琀和唐小娟则作为老入梦搭档一起行动。
路上,夏知初和谢绮星两人有意套话,问戈弗雷关于阵营、王国、身份的看法,戈弗雷却像个纯朴的一问三不知,表现得格外懵懂,却仍然保持英格兰绅士礼貌过度的说话风格,嘴角永远上扬着,好像一切话语都是笑语。
白天里,村民们劳作在日头下,穿着围裙的小女孩跑过来,送给他们一盆树莓:“欢迎你们来玛丽村玩!”笑着跑开,羞涩地躲到姐姐身后,悄悄地继续看着他们。
夏知初端着圆木盘,回给小女孩一个礼貌的微笑:“谢谢你。”把圆木盘拿到谢绮星和戈弗雷身前,分享给他们吃。
村民家里肯定是搜不进去的,只能尽量和他们套套近乎,有些热情的村民或许会请他们进屋喝茶做客。
夏知初把树莓递给谢绮星,走向牧场外围,在栏杆附近采了几根绿草叶,三下五除二编出一个小兔子,显然技术并不娴熟,小兔子还没回送到小女孩手上就已经散架了。谢绮星蹲下身,望着他手心的小玩意轻笑,把树莓还到夏知初手中:“让我来吧哥哥。”
不一会儿,谢绮星走回小女孩身边,给她展示自己编好的一只小蝴蝶,谢绮星俯身将小蝴蝶别在小女孩的发侧。小女孩很喜欢,冲她姐姐欢喜地笑。
谢绮星回到夏知初身边,往他手心塞了个东西。夏知初摊开手掌,是只草编小猫,揪着一侧胡须显威风。心里像被小猫爪子踩了一下,夏知初微笑起来,悄悄把草编小猫放进口袋里揣好。
继续搜寻,他们遇到草丛要翻个底朝天才肯罢休,可惜整整一早上忙活过来,一只可疑的箱子也没发现。难道还没到刷新技能牌的时间?或者说技能牌分布的概率实在是太低,凭人力搜寻难以发现。
日头升上最高处,午饭的时间到了,夏知初从草丛堆里直起身,打算喊谢绮星回木屋吃饭。忽然,戈弗雷从远处跑来,身后跟着早晨给他们吃树莓的小女孩:“朋友们,阿玥叫我们去她家吃午饭!”阿玥是那个送树莓的小女孩。
戈弗雷站在缓坡下缘朝他们挥手,夏知初扭头问谢绮星:“他什么时候跑到那边去了?”
谢绮星摇摇头:“没注意,走吧哥哥,回去吃饭。”
在牧场劳作的牧民们,纷纷扛着家伙事往家里走去。夏知初注意到当地的村民皮肤都很白,没有被太阳灼晒的黄黑色,脸上连晒斑也没有。但村民们确实很热情,阿玥领着他们回家,阿玥的爸爸妈妈站在屋门口,微笑着欢迎他们。进屋,桌上摆放着丰盛的午餐,阿玥的母亲提着木桶给客人们盛酸奶。
阿玥吃了两口碗里的芦笋,放下碗跑过来,拉扯谢绮星和夏知初的手想带他们去参观。阿玥的父亲笑着说:“叫哥哥们先吃饭……”谢绮星和夏知初起身,被阿玥牵着,带他们走去她自己的卧房。
阿玥指着墙,向谢绮星和夏知初展示:“蝴蝶!我喜欢!”
视线所至,阿玥卧室里的墙面上,粘贴了许多纸页,是从很多书上裁剪下来的,沿着中间的封订线粘贴,两片纸页风吹来时鼓动翻动,就像蝴蝶的双翅上下纷飞。
阿玥把谢绮星折给她的草编蝴蝶也贴在了墙上,她爬到窗台边关上向外开的窗户,拉上窗帘,点燃煤油灯,光亮时,纸页闪动更加明显,打在墙面上的影子如同一只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夏知初蹲下身,让阿玥把手给他,他扶着阿玥的手,变魔术似得点了一下她的手心,忽然,阿玥的手心凭空冒出来一只水绿色的蝴蝶。阿玥的视线随蝴蝶而动,女孩的眼睛里闪动着蝴蝶煽动翅膀的光影。
阿玥今天开心极了,抱着夏知初的脖子对着他的侧脸亲了一口:“谢谢哥哥!”夏知初站起身,抿嘴笑:“这只蝴蝶以后会一直陪着你。”他望向谢绮星,本以为对方也会惊叹女孩的创造力和年少时期的灿烂无邪,不料谢绮星突然往他手心塞了个方形的盒子,有戒指盒子般大小。谢绮星以眼神示意他,让他先收好,不要声张。
于阿玥家吃完午饭,谢绮星先行提议:“我们回院子里,问问其他人成果如何。”回院子后,谢绮星又借口上茅房,拉上夏知初陪他,成功躲过了戈弗雷的视线。他们二人从茅厕后门溜出来,悄悄猫进一个无人的小巷里,借助着采割下来的麦堆遮挡,谢绮星一只胳膊撑着墙,尽量贴近夏知初,以免头发冒出去被发现。
谢绮星低头:“哥哥,你快看看盒子里的内容。”
夏知初疑问:“你怎么知道阿玥家这个盒子是技能牌,而不是她们自己家的东西。”不然就成小偷了。说着,夏知初掏出了盒子,看清盒子长相的那一刻,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谢绮星一眼就能在阿玥的卧室发现这个东西了。
盒子是金丝绒材质,摸起来柔软,盒子正上方用现代烫金工艺印刷上去一个数字:1。
这两者怎么看都不该是中世纪会出现的。
夏知初往四周瞥了一眼,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才放心地打开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张四方形的小纸牌,简单写着三个字:狼人杀。
“什么?”谢绮星凑近瞧,本以为自己看错了。夏知初在谢绮星看仔细后,将纸牌抽出来,夹在指尖用异能烧掉了,重新用异能捏造了一张写着“注意身边人”的纸牌放了进去。
夏知初说:“待会把盒子藏起来,混淆一下视线。”
谢绮星想不通原纸牌上的信息:“哥哥,这张不是技能牌啊,上面写得是一个信息,为何长老只说了能找到技能牌?”
夏知初从昨晚就在盘算这六天的游戏机制,看到盒子里三个字时终于将一切细节联系起来了。他却轻轻推开谢绮星,站得离他远了些,嘴上否认道:“我也没想明白,或许我们要找的东西里也包含信息内容吧。”
背对着阳光,夏知初抓着盒子的手在暗影里发抖,很微小的肢体反应,谢绮星却看见了,他明白过来,夏知初在说谎。
内心深处像裂开一条缝,谢绮星没有戳穿他,收回了手,假装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
“我们出去吧,离开太久会被怀疑的。”谢绮星率先抬脚走出小巷,投下来的阳光被屋檐割开,将滞留在原地的夏知初完全罩在阴影里。他们二人像被阳光隔开了。
夏知初捂住心脏,发觉平时对朋友撒谎都会心跳加速的他,望着谢绮星的眼睛说谎话竟然能如此云淡风轻。或许,第三条规则已经在发挥作用了。
从数字来看,谢绮星找到的盒子应当是是目前为止第一个装有技能牌的盒子,夏知初跟出巷子,边在心里编织目前的全部线索。
“狼人杀”并不是指信息,而是一条具体的技能提示。一方面,狼人杀就是本次选拔赛的底色,狼人杀游戏的机制就是选拔赛的机制。昨晚夏知初就在猜测,他抽到的身份“执刀人”,与许值以及谢绮星他们的身份,听起来并不像处在同一个阵营。如今“狼人杀”这一线索出现,就能确切地断定,夏知初抽到的身份就是狼人这一角色,只不过石文苑把名字改成了“执刀人”。
夏知初心想,不能让谢绮星知道他在狼人阵营,不能让他后面做选择的时候为难。
另外一方面,这张纸牌的断句应该断为“狼人,杀”,这也是夏知初选择烧掉纸牌的原因。不能让剩下三个“执刀人”知道,执刀人即使没有抽到技能牌去激活能力,也能在夜里杀人,就像在狼人杀卡牌游戏中一样,盒子里的纸牌为执刀人的行动全面豁免了。夏知初选择烧掉纸牌,是为了保护守梦者。目前石文苑身份未摸清,如果其他几位守梦者均没有撒谎的前提下,组员们扮演四位平民,许值是神职能够开枪带走怀疑之人的猎人,谢绮星则是能够在夜里保护信任之人的守卫。
踏出巷口的那一刻,夏知初已经盘算好了,他要只身探入虎穴里,找出四位原住民中谁是神民阵营的人,也要与他们信息互通,好提前一步阻断他们的行动。
想完,夏知初抬起头,看见谢绮星靠在大树根上等他,他望过来的目光夏知初不敢接,轻轻将花环往袖子里藏藏,夏知初整理下表情,抬脚跟上他。
墙后,一道身影向相反方向悄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