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头发都睡得翘起来，王美替他打抱不平，“梁总怎么还动手打人啊？”
还有没有王法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
资本主义就仗着那几个臭钱为所欲为吗？
“啊？”陈林有些发蒙，把翘的头发往下摁了摁，那拽叛逆期的头发又翘起来，像是对主人说：我就不躺平。
又到了开会的时间，各小组开始汇报业务情况，陈林发现只要有梁霜晨在的场合，气压都会变得低沉几分。
大家都很怕梁霜晨。
想象到梁霜晨冷着脸系着围裙，端着个冒着青绿色生化武器的模样，陈林忍不住笑了。
这笑声很突兀。
于是梁霜晨点名让陈林汇报他们组的PPT。
这下陈林笑不出来了，觉得梁霜晨一点也不可爱了，像恶魔。
会议结束时，梁霜晨说这周有个商会活动，地点在抚城，有想报名的人积极参与。
这种活动来的都是各行各业精英翘楚，不仅能够扩展自己的资源，最差也能涨见识。
况且抚城是出了名的旅游胜地，还能公费旅游，哪怕是看梁霜晨如旱魃夜叉的人，都颤颤巍巍举起了报名的手。
梁霜晨又问了一遍还有人要报名吗？
陈林故意没理他，专心致志的看狗崽子带回来的图片。
下班后，梁霜晨在公司门口等他，旁边还停着那辆犹如艺术品一般精致银色跑车，陈林两眼冒星星，陈林觉得相比站在旁边引人注目肩宽腰细的梁霜晨，他更喜欢那辆车。
相比早上的拘束，陈林彻底丢下脸皮揣进了兜里，上车后摸摸着摸摸那，研究着中控台那些按钮。
梁霜晨问他真的不想去抚城吗？
陈林又把脸皮从兜里摸出来安装好，说：“不想去，冯组长给我下了很多任务，我还有好几个方案没写。”
去的话就不能按时完成工作了，陈林一点都不想加班。
“好吧。”梁霜晨说。
他今天没有直接送陈林回家，车逐渐驶离市区，停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餐馆门口。
陈林下意识觉得这个餐馆绝不会像外表一样普通，他像个自信满满的预言家，开始猜里面肯定别有洞天，藏了几百个水晶灯。
毕竟在他为数不多的见识里，梁霜晨是富得流油的傻缺。
一根白菜摆盘好都能卖他个888。
进了餐馆的第一层，陈林四处打量，实在没看出什么花样来。
梁霜晨跟在他身后看见陈林圆圆的脑袋在虎头虎脑的张望，像探险的冒险者。
他的后脑勺写着：恶龙在哪？我要打倒你！然后抢夺你的宝石和金币！！！快快出来自行受死！
陈林突然回头眼巴巴望他，问出了一个很晚的问题：“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梁霜晨盯了陈林的唇几秒，然后移开视线，拉着他上楼。
楼上的装潢也很普通，预言家预言失败，备受打击。
梁霜晨点了几个菜，陈林说都行，他没那么挑食。
等上了菜，陈林才意识到这家店的不同之处，每道菜都炒的恰到好处，餐具也不一般，盘子都印着纷繁复杂的图案。
连喝茶的杯子都能透出琉璃光泽，陈林摸了摸，他不懂这些，只觉得手感很好，应该起码也要几百块一个。
陈林做了一件很勇敢的事，他决定自己有生之年应该也要买一个这样好看的杯子，于是他打开购物软件，开始识图。
当看到那图片上多的一眼数不清的零时，陈林气愤得狠狠喝了一大口茶，“什么破玻璃杯，要六万八一个。”
梁霜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抽了张纸，给陈林擦脸，他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了颗米粒。
陈林生气了，手一拍桌子，“笑什么，我是响当当的工人阶级，工人阶级领导一切是最高指示，你反对？”
梁霜晨双手举过头顶：“我投降。”
“霜晨，好久不见。”一个女人身着翠色水雾百褶裙，外披一件淡蓝色的大衣，美眸朱唇，美艳动人，在两人桌前打招呼。
陈林瞬间觉得满桌的佳肴都变成了粪水，一下就反胃了起来。
如果这个女人是三号的话，那陈林是四号吗？
陈林不想当四号，他不喜欢四这个数字。
梁霜晨似乎有些意外，但也立马起来招呼，“是好久不见了。”
陈林想走了，现在立刻就想回家了。
梁霜晨突然朝陈林招手，自然的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陈林。”
“陶嘉月。”女生笑着朝陈林伸出手。
陈林慢半拍的站起来，生硬的机械般抬起手说：“你好。”
太好了，陈林想。
这个女人不是三号，他保住了三号的位置。
陶嘉月和梁霜晨寒暄了几句就走了，说是路过，给朋友送点东西。
“她是我以前的大学校友。”梁霜晨看陈林吃得差不多了，便说：“走吧，你先去车上等我。”
陈林没想到梁霜晨刚刚会主动介绍自己，还有些愣愣然，穿外套的时候衣摆不小心甩过餐桌，杯子掉下来的一瞬间，陈林心也跟着碎了。
他大脑运行从来没有这么快过，瞬间精密的计算自己的所有银行卡的余额外加可领用的额度。
发现了一个无比残酷的现实，他勉强能赔得起，但之后就要每天饿肚子了。
只能先向方凝星借点钱……
陈林以前不小心打碎过大姑的一盏台灯，巴掌火辣辣的触感至今还停留在他记忆深处。
梁霜晨把他拉起来，检查了一下他的手，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只是问他，“没受伤吧？”
陈林没敢看他，自责得快哭出来了，乖乖的在车上等，头压得很低。
等梁霜晨上了车，陈林依旧没敢看他，小声说：“对不起，真的不是有意的，钱我会还你的，一定。”
梁霜晨看着他这幅样子，不知怎的，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没事，这么自责干什么，进价没多贵的。”
“你怎么知道没多贵……”
“因为我是老板。”梁霜晨说。
陈林瞬间错愕抬头，眼圈有点红。
“所以你开的是黑店吧，专以碰瓷之名来赚钱？！”
陈林不想和梁霜晨说话了。
永远！
梁霜晨塞过来一个木盒子，里面摆着一对刚刚还出现在陈林手机界面昂贵无比的杯子。
“梁总。”陈林开心的抱着杯子，“你是个好人。”
网上说对情人大方的就能算个好金主了。
他活到现在，就快死了，第一次用上这么好看的杯子。
梁霜晨一天不知道要被陈林逗笑几次，故意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说：“只有口头上的感谢吗？”
陈林立刻扭头装没看到，指着外面光秃秃的树：“这树涨势挺好，我看好它。”
陈林抱着杯子不撒手，梁霜晨就凑过来给他解开安全带，这次亲的还是脸颊，“晚安。”
“晚安。”陈林说。
陈林又开始了日常的睡前工作，把脖子上的玉取下来，手指上的银戒也拿下来，还有方凝星以前送给他的东西，一样一样，摆整齐，他趴在床上，对着小台灯仔细观摩，只不过今天的物品多了两个杯子。
这些都是他仅有的宝藏。
陈林吃了药，准备今天睡个好觉。
他一直都知道这样的好日子很难遇见，能开心活一天就算赚到了。
他一个将死之人，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呢？
方凝星给他发消息：“林啊，我最近又谈了一个，很带劲。”
陈林问：“多带劲？”
方凝星说：“下次带给你看看，长得非常合我的胃口，而且器大活好。”
陈林脑内突然浮现出梁霜晨的脸。
他开始自我催眠：睡觉睡觉睡觉睡觉。
第二天陈林戴了很厚的围巾，像往常一样早起赶地铁，那辆熟悉的车又停在他家小区门口。
陈林兴冲冲跑过去，上车，看到陌生的男人，愣在原地。
男人说：“是陈林先生吗？”
陈林点点头。
男人解释：“梁总去出差了，我负责接送您上下班。”
“不用了。”陈林利落从车上下去，“我比较喜欢乘地铁。”
陈林到了办公室才看见昨天梁霜晨在工作群发的通知，商会提前举行了，他随便点了两个同事，今天一早就坐飞机去抚城了。
他昨天睡得太早了，什么都不知道。
陈林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从前，按时上班，下班，赶地铁，陈林工作的时候经常会恍惚地摸摸银戒，他的记忆力一直很差。
最近吃的药里面含的激素很多，陈林有好几次坐地铁睡着过站，然后又徒步走回家。
天寒地冻，把他的脚都冻得毫无知觉，他还需要攒一点钱，爸妈的欠款就快还完了。
等还完了，陈林决定从大姑家搬出来，然后去没有雪的城市生活。
他不止一次看着抽屉里价格高昂的杯子，但每次都只是拿出来宝贝一下，又放回去。
繁忙的工作让时间变得很快很快，陈林这天挤地铁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狗崽子。
刚打开那个软件，红色的提示非常刺目。
系统提示说：【您的狗狗，旅行时不小心掉落山崖，失血过多死亡了，年享九岁零七个月。】
晴天霹雳般，陈林不可思议猛地眨了眨眼，使劲擦着屏幕，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电子小狗也会死亡。
陈林挑过那个提示，点了叉，系统又跳出来：【人生的道路充满了意外和变数，但正是这些才让我们学会更好地面对现实和未来。】
【陈黑白已经死亡，请您接受现实，可以再领养一只宠物哦。】
陈林快疯了，每天看看自己的小狗已经是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了。
他手抖着打客服电话，心已经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那边一直提示忙音，陈林反复关闭又打开这个软件，疯了似的开始到处搜索这个游戏怎么让自己的狗复活。
陈林现在知道那天梁霜晨为什么说这个软件风评不好了。
陈林感觉自己像陷进了无底深渊一样，就那样一直坠落着。
眼前一黑，什么知觉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