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芽

    车道不知何时排起长龙,梁霜晨开着车一点点挪动。

    城市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堵住了前进的脚步,总有一些天真的司机以为多按喇叭就能开出一条路来。

    车内没开暖气,汽油味混着梁霜晨身上的香水味,十分浓烈,陈林胸口闷得慌。

    梁霜晨侧头看他:“陈林,你不舒服吗?”

    陈林刚说完没有就哇地一身吐出来,逼仄的车厢顿时散发出难言的气味。

    陈林一半吐在梁霜晨的大衣上,一半吐在脚下。

    梁霜晨递过来水,单手持方向盘,一手给陈林顺顺背。

    陈林把他手拍开,一点都不讲道理:“都是你,把我熏吐了。”

    沉闷的车笛声此起彼伏,梁霜晨终于找准时机,在一个岔路口从主道移到路边。

    梁霜晨打开副驾驶,把那件被污染的衣服放在陈林脚下,拿了湿纸巾给陈林擦他身上蹭到的,然后把陈林提起来,摆到后座。

    陈林也没力气折腾了,不怎么安静地在后座躺着,他现在非常难受,头疼欲裂,感觉胃内翻涌,像是有人拿了根水泥在搅他的胸口。

    到了梁霜晨家,陈林歪歪扭扭靠在梁霜晨身上,一进门就开始指点江山,他指了指二楼,“那个是我的专属房间吗?有窗户,有大阳台的那个!”

    梁霜晨干脆拦腰抱起他,“嗯,是你的。”

    “你放屁!我现在排名是三号。”陈林搂着梁霜晨脖子,“我是不是三号?她们的房间会比我大吗?”

    房间打开,还是陈林第一次见的那副模样,陈林挣扎着下来,他嘴唇抿起,脸上的表情有些沮丧和委屈:“这是三号的房间,一号,二号的房间在哪里?”

    梁霜晨注视着陈林的一举一动,觉得陈林以后不能再喝酒了,起码不能在离开他的范围喝酒。

    陈林坚决不肯躺下,像是猫咪巡视自己的领地般,翘着头颅,拉着梁霜晨就开始巡视整个屋子,势必要找到其他的房间才肯罢休。

    刚刚还性情高昂的陈林突然又不说话了,沉默的上床,把被子盖过自己的头顶,试图闷死自己。

    梁霜晨把被子拉下来一节,给他递了一杯蜂蜜水,陈林捧着喝了一口,说:“难喝,太甜了。”

    梁霜晨又跑去加了点柠檬,猫猫大王这才满意的多喝了几口。

    陈林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梁霜晨,你真的很坏。”他趴着凑近自己手上的银戒开始数内里的碎钻有多少颗,“不过我也是个坏人,我们刚好都是坏人,所以我不怪你,我原谅你。”

    无疑,这可能是陈林这辈子,除了方凝星之外,第一次有人送他这么好看昂贵的礼物。

    他很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

    热毛巾被敷到陈林脸上,梁霜晨忍不住笑他:“谢谢大王的原谅。”

    梁霜晨附身亲了亲陈林的眼睛,和往常一样对他说晚安。

    这两个字像是有着魔力,陈林自己也不记得后面他又讲了什么胡话,断片的记忆到这算是彻底没了思绪。

    太丢人了。

    要死了都还发酒疯,无疑是给自己短暂的人生又来了一阵暴击,留下尴尬的回忆。

    醒来陈林给自己脸上来了好几巴掌,心里建设了很久,才像小偷一样,挪出房间,他先是把门开了个小缝,看见楼下没人,才鬼鬼祟祟的走出去。

    很显然,生活并不打算放过他。

    “醒了就过来吃早餐。”梁霜晨从厨房出来,腰上还系着围裙,配上他那张禁欲斯文的长相,陈林简直想把这一幕拍下来,放入世界十大灵异画面之首。

    梁霜晨指了指桌上摆着的鸡蛋羹。

    陈林眉头瞬间蹙起来,他讨厌吃鸡蛋羹,梁霜晨怎么莫名其妙做这个。

    可梁霜晨就那样看着他,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可陈林莫名就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一些类似于:“我专门给你做的。”“你快尝尝。”的讯息。

    陈林无奈拿起勺子,只浅尝了一口,那种齁甜感一下子侵袭他的味蕾并且狠狠地给了好几个拳头。

    陈林看着梁霜晨实在难以置信,怎么会有人能把鸡蛋这种简单的食物做的如此难吃。

    他决定要把这碗鸡蛋羹列入人生最难吃排行榜第一名。

    陈林其实讨厌吃的东西有很多,以前最讨厌的是胡萝卜,当然现在梁霜晨做的鸡蛋羹可以位列榜首了。

    大姑做饭并不会顾及他的口味,他也不会主动提,遇到不喜欢的菜就自行避开,全桌都是不喜欢的菜就挑一些不那么难以下咽的就着米饭吃。

    陈林受不了梁霜晨的目光,三下五除二就把鸡蛋羹吃完了,礼貌地把碗放进厨房,他脚步踏进去,又移出来,又踏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炸弹轰过的废墟,厨房一片狼藉,桌面上乱得简直没地方放碗。

    陈林在一个角落放下碗,梁霜晨像是在打电话,陈林听见是一个女孩的声音,梁霜晨说着什么宝贝。

    陈林麻溜的飞回卧室,拿上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走了。

    雪已经堆得很高了,物业工作人员还在不停的铲雪,陈林脚踩着雪,发出沙沙的声音,他觉得嗓子都甜腻腻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梁霜晨很快打电话过来,问他在哪。

    “我有急事,先走了。”小区很大,陈林走得有些累,靠着一颗树歇了会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扭捏什么,不论是三号四号四号还是几号,其实都无所谓,梁霜晨想玩他也无所谓,都是男人,陈林自觉也没损失什么。

    陈林还想继续往前走,梁霜晨在后面叫了他名字。

    有种在下水道爬行,被别人揪出来在阳光下暴晒的感觉。

    梁霜晨也没说什么,叫陈林上车,他今天换了一辆银色的跑车,外形酷炸帅爆天。

    陈林突然很没脸皮的想着,要是梁霜晨哪天和他分手了,能不能把这车送他,他想开着兜风。

    一般有钱人分手不都是要给点什么房子车子分手费什么的吗?

    陈林暗自决定,那他就要这辆车好了。

    梁霜晨问他:“真的有这么难吃吗?”难吃到陈林都不和他道别就走。

    陈林很久都没回话,确实十分难吃。

    “我会努力的。”梁霜晨说,“我会努力提升我的厨艺。”

    见识过梁霜晨这自带毒师的绝顶天赋后,陈林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用不用,我不爱吃鸡蛋羹。”

    “那你喜欢吃什么?”

    “跑车。”陈林急忙解释,“额……不是,我是说,额,车,车厘子吧。”

    车内陷入诡异的沉寂。

    陈林低头掏出手机,他的小狗又寄回来一些图片,陈林在系统选项里勾选了几条评语,又给狗崽子的行囊装的满满的。

    梁霜晨看了他一眼,说:“这个软件评分很低的。”

    “……”

    “哦。”陈林说。

    一路无言,到了公司,陈林先一步下车,疯狂按电梯,也没有等梁霜晨。

    秃驴最近安分不少,没那么爱挑刺了,连带小组的工作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陈林头脑昏昏沉沉的,宿醉的感觉很不好受,且在早上还吃了那碗毒药鸡蛋羹的情况下,陈林嗓子的黏腻感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针刺的痛觉。

    每次说话都觉得嗓子里有刀片。

    梁霜晨提着保温桶从他工位路过,敲了敲他的桌子,说:“来一下办公室。”

    邻座王美立刻投来关怀的目光:“小陈,你咋又惹上梁总了,他嘴巴特别恶毒,之前员工被他约谈,在办公室被他骂了两个小时。”

    陈林挑眉,哑着嗓子问:“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有了,他在总公司就是出了名的刻薄。”王美说,“他之前骂别人脑子装的废水多到得请大禹来治。”

    “……”

    陈林进了办公室,梁霜晨坐沙发上正在把保温桶里面的粥拿出来。

    “我妈回家了,说我做的鸡蛋羹能当化学武器。”梁霜晨说。

    嗯,非常客观的评价。

    梁霜晨把粥往陈林旁边推,“你喝点粥吧,我妈刚熬好叫人送来的。”

    陈林刚想说不饿,又想起梁母那慈爱的面孔,于是也坐下来,应付着吃了几口。

    他实在吃不下了,早上的化学武器还在他胃内翻涌着呢。

    梁霜晨捡起桌子上那大半碗粥,就着陈林刚刚吃过的勺子,一边看报表,一边开始吃。

    “你……”陈林欲言又止,那是他刚刚用过的勺子,喝过的粥。

    “怎么了?”梁霜晨问。

    “没什么。”

    梁霜晨从柜子里翻出一条薄毯,又把空调调高两度,看着陈林惨白的脸色,语气算不上柔和,更像是命令,他指了指沙发,“你睡会儿吧,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

    陈林想起自己吐了梁霜晨一车,有些无地自容。

    但公费睡觉这种天大的好事,谁能错过谁是王八蛋,陈林索性也不矫情,把毛毯拉过头顶就开始睡觉。

    梁霜晨又把毯子往下拉,露出陈林的脸,他坐在陈林身边,用一只手覆盖在陈林眼睛上,为他遮光。

    人一旦陷入黑暗,五感会被无限放大,陈林身体瞬间僵硬起来,眼睛传来手掌的温热,能闻到独属于梁霜晨身上的味道,他的耳边是梁霜晨翻阅报表和文件的声音。

    清晰得有回响,一下一下的像是心跳声,陈林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梁霜晨的。

    一颗小小的种子在贫瘠土地开始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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