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的悬铃木高耸入云,树下是踩着三轮车卖早餐的小商贩。
白色宝马停在学校附近,从车上下来一个穿浅色牛仔裤、黄色匡威的少年,细长笔直的腿,清艳冷欲的脸。
四月中旬的天,早晨不免还是有丝丝凉意。
樊泉出门前只在校服外套里穿了件短袖,因为天气预报说今天要出太阳,他不喜欢穿太厚,出汗很难受。
谁知出门前一秒樊柏秋叫他脱了,换成衣柜里那件杏色的长袖薄衫,还问他是不是真的很想生病很想进医院。
迫于她的威压,樊泉顺从的换了。虽然有点无语,谁家好人将近十七八度的天还不能穿短袖?
瘦削的肩胛骨,穿那件薄衫跟穿短袖没啥区别。
樊泉得到她小姑的一句“真细狗”。
昨天忙活了一晚上,又是报警又是到处跑的,加上最近美容店忙,樊柏秋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又担心这小兔崽子出事,她昨天一宿没睡,坐在客厅抽了一包烟。
可那小兔崽子心大的很,一晚上都睡的很死。
警察调查需要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结果。
想到昨天警察说,那门一看就被撬过好几次,门缝和锁边上的划痕很重,樊柏秋就一阵阵心焦和发慌,吓得她昨天连忙打电话给她大哥。
思绪被打来的电话惊扰,樊柏秋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看到来电没急着接。
街道堵的厉害,一声声鸣笛吵得人头疼。
樊柏秋本就心情不怎么好,后面的一辆车直按喇叭,气的她破口大骂,“踏马的这么宽的位置还开不进来啊!老娘还要给你腾位置!”
樊泉朝那黑色的奔驰看了眼,觉着眼熟。
他挪开目光前一瞬,奔驰车窗降下,许言骄那张温情俊朗的脸露出来,看到他后眼睛一下亮了,笑得春风拂面,“同桌?”
许言骄对着前头开车的人说,“小叔,在这停吧,我们下车。”
樊泉这才看到窝在他旁边还睡着的罗江祺,姿势滑稽,口水都还没擦干,像是还在做梦,眼皮直翻。
“早上好!”许言骄腿长,两三步就从车上下来走到他旁边。
樊泉不知道他一天天的呲个大牙笑什么,天天显摆他那右边脸颊的酒窝。
有酒窝了不起啊!
樊柏秋这会儿将车挪到了墙根边,打着方向盘看后视镜调车。
眼睛一瞥,瞥见樊泉旁边的人眼睛一下直了,停下车。
许言骄浅笑翩然,一双瑞凤眼晶亮如星,长睫弯弯。他偏浓颜,攻击力强,是第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惊艳长相。
可性格却是温润随和,与面貌不符。
说来也搞笑,樊柏秋这几天的疲惫在看到那张脸之后一扫而空,“哟,樊安安你遇到对手了?草王之位不保啊!”
许言骄站一边听得嘴角抽了抽。
樊泉对这见色起意的小姑早就没话说。
樊柏秋:“你是不是其他学校转来的呀?”
樊泉听到最后一个字差点没呕出来。
许言骄打了个招呼:“姐姐好。”
樊柏秋:“你好你好!”
“我是从其他班转来的,现在和樊泉是同桌。”许言骄如实回答。
樊柏秋冲他点头,眼睛舍不得挪开半分。
……
走到教学楼下,天空堆积的厚重乌云齐齐散开来,那被挡住的太阳光直照大地,穿过紧密的叶隙,在地板上印出残碎的影。
眼睛突然不适应这亮起来的环境,樊泉只是扭头想看一眼天边,就被太阳光刺的眼前一片黑。
他捂着眼睛走了几步,没两秒便感觉另一只手的手腕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樊泉松开捂着眼睛的手,许言骄修长分明的指节刚好往下划了点,原本是拉着他的手腕,变为了牵着他。
“你干嘛?”樊泉抽回手,手心还残留着对方的温热。
许言骄看他:“你不是眼睛不舒服吗?我怕你绊倒,就想着牵你一下。”
樊泉:“不用。”
罗江祺魂不守舍的跟在他们身后,嘴里在吃几分钟前在校外买的早餐,梨城的特色小吃,糯米饭,外地人来旅游必点的一个美食。
往常他都是神经兮兮的,不到处蹿就不舒服。今天一副老实安静的样子,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樊泉一问,才得知原来他昨天晚上吃的东西太多了,闹肚子,整个人虚脱了。
罗江祺进教室,正在擦黑板的杏丹就嫌弃的撇嘴,“你昨天还是卷毛帅哥,今天怎么就是行走的钢丝球了?请把你昨天的发型焊在头上好吗!”
听到这个,罗江祺来精神了,他瞳孔瞪大,手里的早餐都不香了,“不会吧?我还自己用卷发棒卷了一些呢!”
杏丹放下黑板擦,呵一声,“那怪不得,丑的一批。”
罗江祺捂着胸口,一副遭到重大打击的模样。
杏丹嘴下不饶人:“你便秘啊?赶紧去厕所别拉裤里了!”
简直笑死人。
樊泉在座位放下书包,拿出书包里的早餐。
许言骄在旁边问:“这个真的很好吃吗?”
樊泉剥开袋子,含糊说“你没吃过糯米饭吗?”
许言骄:“吃过,但都没买到过好吃的。”
杏丹从前面走下来,一双机灵乌溜溜的眼睛扑闪,手指卷着垂在胸前的发尾,她发觉自己越走近后排,脸越烫,“樊泉,隔壁班有个男生说来拿充电宝,你不在,我叫他自己进来拿了!”
樊泉吃着早餐疑惑的啊了一声,随后想起充电宝是上个星期借的,他忘记还了,“哦哦。”
“对了,她还在你桌箱顺走了一包零食!”
尽管她已经装作很镇定了,可眼睛只要一放到许言骄脸上,就不想挪开,比高一开始看到樊泉的时候还要难。
许言骄这会儿在复习单词,很专注,听到零食两个字,目光闪了闪。
“零食?哪来的零食?”樊泉边说边拍胸口,他吃得太快噎着了,后面直接脸都噎红了。
杏丹被他吓了一跳。
樊泉察觉到自己快要死的时候,水终于塞到他手中了。
几口温水咽下,得救。
许言骄问:“好了没?我再去接点?”
樊泉红着脸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
他把头埋在臂弯里缓了会儿,抬起头看着手里的水杯,放在桌上,“一会儿我给你洗了,真不好意思。”
许言骄说没事。
罗江祺从大口大口狼吞虎咽变为细嚼慢咽,“我这不是还没吃完吗?那么怕我跟你抢?兄弟过分了哈!”
边庆又请假了,罗江祺霸占一整张桌子,这会儿背靠着墙,脚搭在另一张座椅上,潇洒得很。
樊泉拿纸巾擦嘴,懒得理他。
前两节英语课突击测验。
在测验之前,任竹也没忘记听写单词。
樊泉不心梗是假的,他猜的没错,任竹点他名了,且还是第一个。
杏丹是最后一个,他跟在樊泉的身后,将袖子拉下来盖住手背。
任竹等了他们几秒钟。
“Areyouready?”
“yes——”
杏丹微侧头,问旁边,“你会不会?“
樊泉捏着粉笔,他早有准备,昨晚睡之前抱着英语书在床上记了好久,草稿本写的密密麻麻,嘴上却说道,“不会,”
后面测验完之后杏丹才知道原来他说的不会是“不会写错”。
惨遭背刺的杏丹满脸写满无语。
樊泉:“我话还没说完呢。”
罗江祺含着糖说,“你也太阴险了!”
樊泉想了想,“阴险?或许吧。”
气得杏丹走到他身后对着他的背就是一拳,她还打了小抄呢,但任竹一直站在前面,她没敢拿出来,“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转而又说,“我要吃你桌箱里的零食!”
许言骄忽的瞥她一眼。
那一眼让杏丹有点摸不着头脑。
樊泉不明所以,“我桌箱哪来的零食?”
杏丹:“不是你买的难道是别人送的啊!”
这话一出,周围沉默。
杏丹眼睛转,回到自己座位。
罗江祺把糖咬碎,开始夺命三连问,“谁送的?谁又追你了?那人哪个班的?”
樊泉没回他,他自己都不知道。抬手在桌箱里摸,手刚碰到就发出嚓嚓嚓声响,拿出一看,是一根阿尔卑斯、一包薯片、一瓶牛奶。
许言骄看着摆在桌面上的零食,又看着他同桌的反应,拿着笔的手握紧,呼吸重了几分。
杏丹又站起来,走到罗江祺的空位置旁,“哇,这帮人怎么都一个套路,除了零食没别的可送了吗?”
“我昨天和姜颂一直到六点都还在,没看到有其他班的人进教室啊。”
“昨天最后一个出教室的人是谁?”樊泉拿着阿尔卑斯糖问。
许言骄:“是我。”
樊泉看他,问:“你昨天看到有谁进教室了吗?”
许言骄和他对视:“没,昨天看他们画了会儿黑板报我就去学生会的办公室了,没看到有谁进教室。”
罗江祺咂嘴:“那可能是今天早上送的吧!”
杏丹:“嗯,有可能。”
大课间。
体育委员陆扬帆叫班上几个男生去操场打篮球。
罗江祺跟着他们去。
见樊泉不动,陆扬帆说:“走啊?坐着干嘛?小心屁股死了!”
“你们先走,我买瓶水。”樊泉回他。
陆扬帆:“快点儿啊!”
许言骄起身让他出去,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樊泉低头看手机没注意到,径直从后门出去了。
超市离篮球场很近,樊泉买了水准备去和他们汇合。
球场边站着几个闲庭散步的中年男人,有说有笑的不知道聊什么。
樊泉从他们旁边过被叫住了。
“小同学,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樊泉:“不知道。”
男人把他全身打量了一番,又问:“你为什么不穿校裤啊?”
樊泉:“不知道。”
短暂的沉默后。
“那你觉得你们校长怎么样?”
樊泉眨了眨眼:“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旁边的校长:……
几秒后,几个人目送他走向篮球场。
陆扬帆在热身,问:“他们跟你说什么?”
樊泉:“不知道,莫名其妙的。”
孙波是他们当中个子最矮的,他把球在指尖转着,回:“可能是哪里来的领导吧,我看校长都跟着的。”
“校长跟着的?”樊泉看他。
“对啊,就那个矮的,提着包的那个。”孙波说。
樊泉:“啧……”
课间半小时玩完,数学老师林辉拿着书和水杯进教室开始上课。
打球的几个男人在门口打报告。
“进来吧!”
他和学生们关系处的不错,不像有些老师死板。他爱开玩笑,教学方式也独特,因此深受十班同学喜爱。
罗江祺们私下最爱叫他辉哥,林辉也允许他们这么叫。
林辉长的帅,身材又好,刚进校不到一年,女老师对他有好感的不少,但听闻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便都打消了念头。
那会儿林辉刚大学毕业,一身的大学生气,初入社会还很青涩,很会穿搭,每天衣服都是不重样的,不止引得女老师心动,女学生暗恋他的也有。
林辉一开始没在意的,直到一次批改作业,在作业本儿里收到学生表白的情书,吓得他手里的红笔都拿不稳。
后来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突然变得邋里邋遢,穿的也没原来好看,逐渐往老头风那边靠,天天不是条纹衫就是竖纹衫,还经常往西装裤上吊个钥匙。
他现在是高三的班主任,高三的毕业了事情多。
“不好意思啊,这几天太忙了,耽误了大家的课程!”
“这几天忙着处理誓师大会,好多老师几天都没合眼了。”
罗江祺说:“誓师大会?我们还以为学校不搞了呢,其他学校都搞完了!我们学校才开始!”
林辉:“说是领导们都忙,最近才有时间。好像还请了个名牌大学的音乐老师来演讲,为艺考的学生传授一些知识什么的。”
第一排的班长打了个哈欠,她黑眼圈很重,眼睛无神,“我也听我艺考的朋友说了,那个老师好像很厉害,我朋友就是准备考那个学校。”
班上人你一言我一句,转眼这节课过了一半。
樊泉上课就跟没骨头一样,喜欢趴在桌上。
许言骄余光里,旁边的人像只猫一样在玩笔,如果可以,他还挺想拿逗猫棒逗逗他。
不知道会不会恼羞成怒的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