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电梯,一路直达一楼。
走到一片空地上,白向晚放下一直抱在怀里的幼犬。
一落地,没见识过广阔世界的幼犬好奇地东张西望,闻闻这、看看那,一路上走走停停的。
王骆阳嫌它走的慢,时不时用脚顶一下它的屁股。
踢一下,尾巴一甩,又踢一下,尾巴也不甩了,直接原地坐下,任他怎么喊怎么拉都不起 。
无奈,王骆阳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零食,诱哄许久,终于肯抬起屁股,迈着粗壮的四肢,慢慢悠悠地走在最前面。
走在最后面的白向晚举着手机,对准前面一人一狗录着视频。
忽然,背对着他的王骆阳停住脚步,拉住不停向前的幼犬,也不说话,就这么侧着身,回头看他。
白向晚不明,以为是有什么事,匆匆按下结束键,收起手机大步朝他走去。
一靠近,王骆阳就将手里的牵引绳递给他,自己转而双手插兜,满身轻松的跟在他身侧。
白向晚看着被塞过来的牵引绳,又低头看了看紧凑在他腿边,三步一抬头的幼犬,无奈叹息一声。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人是不招小家伙待见。
出了小区,两人目的明确的走进一家水果店。
白向晚抱着狗,让王骆阳挑拣了一袋子沙糖桔,就打算结账。
路过一货柜品类繁多的葡萄时,瞬间走不动道了。
见他还在纠结,王骆阳直接拿起塑料袋,挑了两串品相很好的阳光玫瑰,提溜到他面前,问道,“够吗?不够在拿两串”
白向晚阻止他蠢蠢欲动的手,赶忙说,“够,够了,买那么多吃不完会放坏”
“行,那我在挑个我喜欢吃的”
本来还想阻拦的白向晚一听这话,陪他又逛了一圈,见到一种水果就问他想不想吃。
在摇头拒绝下,白向晚不气馁的又看向下一个。
怕他想把整个水果店包圆,王骆阳赶紧抱起一个柚子,拎着袋子就到收银台处结账。
回去的路上——
王骆阳无语的看着走累了趴在白向晚肩上的幼犬,而自己却又拎又抱的当苦力,一时间,一股悲凉莫名涌上心头。
狗的待遇都比他这个相处多年的弟弟好!
唉,终究是感情淡了,没爱了——
正哀伤着,前面的人忽然止步回头,看着他,问道,“重不重?,要我帮忙拎一个吗?”
王骆阳想也不想的拒绝,“不用,这点重量算什么!”
默了默,又补了一句,“况且,这些哪有你抱着的那家伙重”
白向晚等他走近,伸手想帮他拎一个。
“它才多大点,能有多重?”
王骆阳避开他的手,背到身后。
“是是是,它不重,它长多大都不重”
恰时,电梯到了,王骆阳率先走进去,回身站定,撇着个嘴看着他。
进入电梯,白向晚按下楼层,无视那道略显幽怨的眼神,将脸埋进怀里的毛绒绒,声音瓮声瓮气的,“啊,好浓的酸味,谁吃柠檬了?”
王骆阳本就郁闷的心情顿时更加低落,幽幽开口,道:“所以呢?你还要抱着它多久?”
白向晚侧着头,露出小半张脸,冲他抱歉一笑,“啊?可是抱着它真的很舒服啊,不想松手”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王骆阳嘴角下撇的跟在他身后出了电梯,进家门。
一下地,原先还累的不愿意动弹的幼犬又恢复活力,解开牵引绳,立马在客厅里来回撒了欢跑。
王骆阳抱臂倚靠着玄关处的墙壁,垂着眼皮,耐心看着正换着拖鞋的人。
等面前的人抬起头,对上那双眼,才面无表情地冲客厅里发了疯跑的幼犬抬了抬下巴。
像是在说:你看,多么会装的一只心机狗。
白向晚像是没看见,反而示意地看向他手里还提着袋子,关心问道,“不重吗,快放桌子上吧,别嘞着手了”
王骆阳悄悄扬起的嘴角一僵,抿着唇,弯下腰换了鞋,不发一言进了厨房。
无意中让某人吃了瘪,白向晚看着厨房里,背对着自己的人在奋力扒着柚子皮,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哎呀,生闷气了,要不要哄哄呢?
白向晚背靠沙发扶手,认真思考着。
正想着,忽然感觉到有什么碰了碰自己的小腿。
垂眼一看,见是摇着尾巴的幼犬叼着一袋小零食在蹭着他的腿。
白向晚蹲下身,在它期待的目光,伸手点着它的鼻尖,一脸严肃的说,“不能吃,想胖成球吗?”
乖乖坐着的幼犬不懂人言,不大的脑子里只有吃。
见面前的人没有要投喂的意思,便急不可耐地仰起脑袋,用鼻尖拱着他的手心,同时喉咙里溢出小声的呜咽。
感受着手心上的湿意,白向晚硬着心肠不给吃,任由它在自己怀里胡乱蹭着。
一通撒娇后,毛绒绒的脑袋抬起,见面前的人还是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竖立的耳朵默默垂下。
嘴里一直叼着的零食袋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幼小的阿拉斯加耸拉着眉眼,丧气的趴在地上,肉乎乎的前爪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他的裤腿。
浑身上下无一不透露着委屈,看着好不可怜。
白向晚泄气,撑着手臂坐到地上,弯腰抱起失落的幼犬,让它趴在自己怀里,抚摸着顺滑的毛发,声音轻柔的哄着。
“下次吃好不好,胖了我就抱不动了,还是你不想让我抱呢?”
原本还窝着不动的幼犬忽然撑起前爪,攀上他的肩头,努力用脑袋在他的脖颈处拱着。
像是听懂了他说的话,生怕真的松手不再抱它似的。
白向晚怔愣片刻,感受着耳边的温暖,出神地看着眼前一翘一翘的尾巴,来回晃动的蓬松毛发像是触碰到内心柔软的那个点,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搭在膝上手臂抬起,轻轻环住身前的幼犬,闭着眼,喟叹着。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宝贝啊,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还会撒娇卖萌啊——”
察觉到主人的高兴,幼犬身后的尾巴甩动的更加疯狂,甚至是伸出粉嫩的舌头,一下一下卖力的舔着他的侧脸。
白向晚忍着痒意,还是没能拒绝推开怀里格外热情的小家伙,全身心都沉沦在毛绒绒中。
忽然,怀里一空,白向晚愣愣抬头,就见幼犬被拎着后脖颈,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的飘在半空中。
他立马站起身,紧张的伸出手就想抱走有些害怕的幼犬。
王骆阳没阻拦他的动作,任由他小心翼翼接过被吓得夹紧尾巴的幼犬。
离手的瞬间,他坏心眼的屈指轻弹了下幼犬的尾巴,成功惹得小家伙身体一抖,然后就收到白向晚不满的一瞥。
王骆阳举起双手,努力眨巴着清澈明亮的眼睛,表情无辜的道歉,“我就逗逗它,不是故意的”
白向晚避开目光,不去看他示弱撒娇,坐回沙发上自顾自安抚受惊的幼犬。
看着又恢复活力、在白向晚身上撒泼耍赖的幼犬,王骆阳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只觉得碍眼极了。
转身返回厨房,迫不及待地将处理好的水果全部端出来,一股脑放在白向晚面前的茶几上,目露期待地看着他。
看着面前满满一碗剥好的葡萄,和盛在柚子皮做成碗里的晶莹果肉,有一瞬间的怔然。
随后看向站在一旁,静静等待回应的王骆阳,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沉默片刻,白向晚忽然对他伸出手,略带打趣的说,“来,让我看看你的手,剥的那么快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
王骆阳顺势坐到他身边,听话的将手放到他的手心上,笑得一脸乖巧。
“这不是熟能生巧吗?”
仔细翻看了一遍他的十指,没看见任何伤口白向晚才放心的收回手,转而按住蠢蠢欲动、想要偷吃的幼犬,惩罚似的拍了下它的屁股。
“遛一圈又饿了?”
“不见得,肯定是它嘴馋,见到什么都想吃一口”
王骆阳瘪着个嘴,不咸不谈地瞥了一眼他怀里的小胖球,心里不停嘀咕着。
呵,那么重还敢趴在哥的腿上,毫无自知之明,而且一点也不知道体谅。
拿起碗里的叉子,叉起一颗圆润饱满的葡萄喂到白向晚嘴边,见他犹豫一番还是吃了,王骆阳得意地扬起眉,看向什么都做不了的幼犬,心情更是好上几分。
明锐察觉到某人暗戳戳的小动作,白向晚什么也没说,配合的吃了他又喂过来的水果。
几回下来,等人开心了,才按住王骆阳还想投喂的手臂,在他不解的目光中,白向晚将有些急躁的幼犬放到他的怀里,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来。
王骆阳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低头和同样没反应过来的幼犬四目相对,又看了看悠然自得的某人,上涨的好心情直线下降。
王骆阳耸拉着张脸,下垂的眼睑虚虚抬起,一眼不眨的看着身旁人的侧脸,无声抗议着。
一时间,竟无人注意到有一只毛绒绒的爪子悄悄搭上桌沿,动作小心的扒拉着碗口的柚子。
白向晚低着头,尽量忽略掉那道灼热的目光,神色从容地伸手去拿茶几上的遥控器。
瞥见胆大包天的幼犬正用前爪撑在桌面上,后腿踩着王骆阳的膝盖,身体悬在半空,抻着脖子去够离它最近的柚子。
怕它误食,白向晚赶忙将那碗葡萄端走,塞到王骆阳的手里,示意他赶紧把剩下的吃完,又连忙抱起将要下嘴的幼犬。
有些后怕地拍了下它的脑袋。
“什么都敢吃!不知道自己是个玻璃胃吗?难受了又要哼哼唧唧的”
白向晚板着张脸,双手掐着腋下将幼犬提溜起来,神情严肃地让它看着自己,试图让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家伙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来,看着我,再有下次,零食全给你断了,再想吃找他去!”
说着,就将一脸懵圈的幼犬放到王骆阳的怀里,也不管了,拿走已经空了的碗,起身去了厨房。
徒留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看着身前还在吐着舌头发愣的傻狗,王骆阳头疼扶额,“唉——这有我什么事啊!”
余光中看到去而复返的白向晚,立马板起脸,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使了点劲揉搓着面前毛绒绒的脑袋。
“长没长记性,长没长记性,这下好了吧,给你爹惹生气了,没人愿意给你喂小零食了,哼!这下看你还敢不敢乱吃东西了!”
一时的气性上头,白向晚把所以零食玩具全部收了起,虽然现在冷静下来了,但还是不怎么想说话。
闷声不响的坐回沙发上,暗自生着闷气,目视前方,看着没什么意思、甚至是无聊的电视。
悄悄瞄了眼坐在身旁的白向晚,王骆阳轻轻叹气一声,知道这次是真的惹人生气了,默默在心里为毫不知情的狗子点了根蜡。
你说说,这为数不多的雷点怎么就不偏不倚、好死不活的踩到了呢?
哈哈,谁说这毛孩子不好的,妈的,好极了,简直太好了,好到爆炸!噼里啪啦嘭!
王骆阳再次瞟了眼一动不动的某人,见还是冷着一张脸,心凉了半截。
捂着脸歪着头,忍不住仰天长叹。
这谁敢触霉头啊——
一阵无声的呐喊后,王骆阳垂头对上一双略显无辜的眼睛,顿时怒上心头。
看什么看!谁惹生气的谁哄,反正我是没办法!
单凭眼神已经表示不了他的气愤,抬起垂放在身侧的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它的屁股,朝它努嘴示意去哄,也不管一只狗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反正只是为了缓解气氛,而故意搞怪,想逗人开心。
但使人震惊的是,这看起来只知道吃的小笨狗好像真的明白他想表达意思。
——一双不大的杏眼像是锁定好了目标,随即迈开粗壮的四肢,不带一丝犹豫的朝着那道笔直的身影走去。
不像其他犯了错的小狗,畏畏缩缩,一副心虚的模样,反而是昂首挺胸地走到白向晚的大腿上,然后一屁股坐下,仰起着张严肃的小脸,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略显冷漠的人。
之后,一大一小再没有任何动作,纹丝不动的像是被暂停了时间,封印在画框里的一处景物,风平浪静。
王骆阳再次捂脸。
唉,就知道不能指望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动物去试图理解人的思想。
不抱希望的往旁边瞟了一眼,想着实在不行就……
就什么呢?一时间竟想不到有什么能让他开心的事?
呵呵,完了。
王骆阳脸色不好的抬头,看向身侧,忽然,表情一僵。
就见原先还呆的跟木头一样的傻狗忽然往前一倒,然后就这么毫无阻碍地趴在白向晚的怀里。
下巴枕在他的手臂上,强撑着湿漉漉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他,鼻头耸动,喉咙里溢出一点微弱的呜咽声,好似下一秒就要落泪了。
白向晚不为所动,仍是保持着那副态度,只是那坚定的目光似乎有一瞬间细微的波动。
一秒,两秒……
就在王骆阳以为还是不起任何效果时,忽然的,他看到那冷硬如冰川的人,像是被升起的暖阳晒化了一角的涓涓细流,流露出一点细微的、不常见的柔意。
虽然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那双始终抱臂环胸的手一点点松开,然后,张开手,轻柔地环住身前的幼犬。
王骆阳手动合上快要掉地的下巴,默默竖起大拇指。
厉害,真是厉害啊!就这几下,都够他学一辈子了!
白向晚半垂着眸,看着眼前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笑容极为灿烂的阿拉斯加,紧绷的最后一丝情绪也如烟消散。
深深叹了口气,“你是会往人心口上撞的”
说着,惩罚似的捏了捏幼犬的耳尖,脸上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开心。
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某人看着那俩相亲相爱,王骆阳有一瞬怀疑。
自己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地坐在这里?
不甘心被忽略,他左看看右看看想找点工具用来吸引某人的注意力。
瞥见茶几上没动几口的柚子,他立马有了主意。
连带柚子皮端起,单手捧着,王骆阳挑了个大块完整的喂到白向晚嘴边,不忘给自己找个借口,“再不吃干巴了就不好吃了”
原本是不想吃的,但饱含汁水的清香在唇齿见蔓延开时,白向晚瞬间什么都忘了,后知后觉有些口渴的又吃了一块。
“好久没吃了,这一吃居然有点上瘾的停不下来,是吧?”,王骆阳心情舒爽地眯起眼。
白向晚无声肯定了他的话。
被当做空气的幼犬看着那越来越少的柚子,有些焦躁地用爪子挠了挠白向晚的衣摆,喉间不自觉溢出点细弱的呜咽声。
察觉到身旁人一瞬间的僵住,王骆阳顿时拍了下它的狗头,“吃屁吃,见啥都想吃,怎么?是屎你都想尝尝咸淡?”
就算被打了,毛崽子也没歇了要吃的决心。
白向晚按住还想说教的王骆阳,在他满目震惊中,从他手中的碗里挑了一瓣,掰了点最上面的柚子喂到幼犬大张的嘴里。
“他不是不能吃吗?!”
“能吃,我查了,少量食用是可以的,但是绝对不能吃多,一小块就够了”
瞧了眼明显还想再吃的幼犬,王骆阳有些不确定的问:“但给它尝了味不会念念不忘吗?”
白向晚安抚着没吃够的毛孩子。
“可以喂点别的水果,等有空了,我整理些注意事项和饮食禁忌,你没事对它也上点心”
“啊,好,知道了”,王骆阳默默往嘴里塞着柚子。
见它还在眼巴巴的瞅着那边,白向晚随口说道:“不是还没取名吗?既然它跟你一样喜欢柚子,那就叫它柚柚吧,跟你很像”
王骆阳嘴里塞满了柚子也阻止不了他畅所欲言,小声嘀咕了句,“还不如叫它火柴呢,点谁谁炸”。
耳力很好的白向晚岂能听不到他说的话,虽然不怎么想承认,但…确实如此。
“如果你喜欢,叫火柴也不是不行”
“还是算了”,王骆阳嫌弃地撇嘴,“这名字配它那一身的红毛,感觉很不好惹,我都怕它别跳起来给我一口,那就好玩了”
解决完最后一点,白向晚将幼犬放回窝里,起身收拾剩下的果皮,对他说:“吃好了就休息一会吧,过一会儿又要回学校了”
王骆阳明媚的心情瞬间萎靡。
“唉——不想上学!”
“不上学怎么行,被说丧气话了,没事干去把柚柚的窝打扫一下”
“嗷,知道了”
王骆阳浑身无力的拿起扫把,看着略显杂乱的狗窝,深深叹气。
一通忙活后,王骆阳神情空洞的随着白向晚出了家门,坐上了返校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