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悠悠走在广阔的柏油路上。
王骆阳看着两边道路上逐渐败落的枝叶,算算时间,没几个星期就是他的生日了。
过了生日他就十七了,只需要再等一年,他就真的成年了,是个大人了,不被约束的成年人。
那样,就可以慢慢的、一点一点对白向晚透漏出他埋藏许久的心意。
可,一旦想到自己又要经历以往那令人尴尬的生日派对,王骆阳就害怕的想原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不为别的,实在是胡女士给他的“惊喜”太过深刻,令人害怕。
明明以前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现在一细细回想,王骆阳就忍不住脚趾扣地。
但,生日嘛,免不了会有礼物。
小时候的期待,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吃蛋糕、零食。
现在的期待,是每年的那个夜晚,在倒计时的最后一刻,白向晚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给了他一个又一个难以忘记的惊喜。
思绪翻飞间,一缕细风从远方缓缓吹来,旋即,漫天秋色簌簌作响。
在这片静谧的环境下,是无形的吟唱。
擦身而过的凉风带起一片衣角,也吹乱了额前的发丝,飘向前方。
脚下步子不停,他看着摇曳不止的枝头。
出神地想,该以什么样的感情才能最大的回报那颗不停付出的真心。
他也想给白向晚一个难忘的回忆。
——
回到宿舍。
推开门,一个人都不在,正好落得清闲。
将手上的背包随便往桌上一扔,王骆阳抻着懒腰,懒懒地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无精打采地闭目养神。
没躺平多久就被震天响地开门声吵醒,王骆阳忍着脾气,睁眼看向炸门的人。
就见鲁邱爽气喘吁吁地拉着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步伐艰难地朝自己的床位慢慢挪步。
斜眼瞪了一会儿,王骆阳就觉得眼睛有些难受,闭上眼揉捏着山根,以缓解不适。
蹙起的眉头慢慢松开一点,忽然,左脚的小拇指剧烈一痛,王骆阳猛然睁大着眼睛,像是要掉出眼眶一样,目眦欲裂地看着面前的始作俑者。
“喂!你是故意的吧?!想砸我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
不给鲁邱爽说话的机会,王骆阳一张小嘴叭叭个不停。
“我真是服了!你眉毛下面挂的那俩是装饰吗?光会眨眼不会看?这么大的空你放哪不好,偏偏往我脚边放!咋的,你行李箱大你了不起,想占多少占多少,要不要把乐山大佛的座也让给你算了!呵!我看俺也别住宿舍了,老老实实地搬走吧,不碍您的地!”
鲁邱爽:“……”
您都说了,小的还能说什么?
虽然感觉没多大希望,但鲁邱爽还是想为自己找补一点。
“哥,哥,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给你道歉,行吗?”
“呵”,王骆阳闻言,嗤笑一声。
“道歉?道歉有用吗?我受到是身体和心灵的双重伤害,你一句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想抵消我的痛?放你爹春秋大屁!”
鲁邱爽站也站累了,见他不肯翻篇,索性往后一靠,背对着柜门,悠闲地屈起一条腿,摊手耸肩,大有一副摆烂的架势。
“那我也没办法了”
王骆阳闻言,挑眉轻笑,“行啊,随你。哎呀,最近学了个新的折磨人的游戏,也不知道李世豪感不感兴趣,要不晚上叫上他一起找人试试?”
原本还一脸无所谓的鲁邱爽听见这话,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他还若有若无朝自己瞥了一眼,顿时腰不酸了,腿不软了,挺直脊梁,双手叉腰,张嘴就要开喷。
结果看到王骆阳不紧不慢拿起一旁的羽毛球拍,转动着手腕,到嘴边的话又从心的咽了回去。
“唉唉唉!动动嘴皮子就行了,动武动粗有失风度”
“我会需要那个?”
“……”
鲁邱爽对此哑口无言。
沉默片刻,忽然身体一歪,呈大字的平躺在地上,完全一副摆烂的模样。
“那行,你打死我吧,反正我活够了”
王骆阳被气笑了,“哈?讹人呢?”
“那也是被你逼的”
“你有病吧?谁逼你了,张嘴就是造谣”
不想再跟傻逼说一句话,王骆阳转回椅子背对着他,将手里的拍子放回去,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捞出一张毯子,胡乱往头上一蒙,彻底忽略掉身后的傻逼。
闭上眼没一会儿,门又被大力推开。
王骆阳怒气上头一把揪下毯子,张嘴就是一阵狂轰乱炸。
“谁**踢的门!不知道轻点吗!**的有没有素质啊!”
“……”
一扭头,见是李世豪,火气顿时更大了。
“好啊!谁他妈之前还因为老子关门声音大,骂了大半天。怎么,觉得那次骂的不够,所以重新给我一个教训?好让我长长记性?哇塞,你的心眼真不是一般的小啊!这么点小事记到现在?”
从刚进门到现在,没说一句话的李世豪一脸懵的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阴阳,顿时委屈极了。
往旁边大跨一步,让出身侧的吕天梁,冲还没消气的王骆阳怒吼道,“他开的门!又不是我干的!”
王骆阳闻言表情一僵,目光艰难转向缩在门口边,缩的跟个鹌鹑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吕天梁,满身怒气瞬间哑火。
哈哈,骂错人了。
又看向满含怨气、眼睛瞪得溜圆的李世豪,脑子有瞬间的短路。
现在装聋作哑还有救吗?
不给他找补的机会,李世豪提着沉重的背包,阴沉着脸冲过来就要给他一个暴击。
结果人还没碰到,被遗忘在地的行李箱绊了一脚,踉跄的朝前扑去。
眼看要摔个狠的,李世豪着急忙慌地借着身旁的柜门稳住身形。
都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也可能老天爷今个看他不顺眼,一个没注意,手肘的麻筋不偏不倚撞上桌沿,瞬间,整条左手酸疼无力垂下。
李世豪眼睁睁看着从指尖滑落的背包袋子,有一瞬间的心死。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呼后,还在旁观的仨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围绕到李世豪身边。
见他满脸痛苦地捂着脚,王骆阳虚伪的关心问道,“哎呀呀,怎么样了怎么样了,砸到甲沟炎了吗?还能不能走路了?要不要给你买副拐杖啊?”
李世豪疼得整个人都红温了,听着耳边烦人的嗡嗡声,咬紧牙关,挤出一个字,“滚——”
王骆阳跟听不懂人话一样,还要再犯欠几句,结果被李世豪用背包砸了下脑袋,终于老实了。
解决完一个,李世豪又看向正悄悄挪动行李箱的某人,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你在干什么啊?鲁邱爽”
看着那偷摸跑路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僵住,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行李箱会躺在这里,还绊了我一脚”
见原本只是安静看戏的王骆阳也不善的盯着他看,鲁邱爽默默将箱子挡在自己身前,装傻。
“啊?我不造啊,可能是它长腿自己跑过去的吧”
“哈?你当我是傻逼吗?那么好忽悠?”
见糊弄不过去,鲁邱爽干脆把水搅混。
“那你怎么不说吕天梁,要不是他那一脚,你会被冤枉挨骂?”
“对啊”
俩人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看着另一边正呲着个大牙傻笑的呆子,均是一脸沉默。
而毫无察觉的某人还在跟自己对象分享新得来的乐子。
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吕天梁才后知后觉到周围有些过分安静。
一回头,正对上三道注目礼。
吕天梁疑惑问道,“看我干什么?”
见他那一副呆样,几人顿时没了找事的心思。
李世豪冲他摆手,“没你什么事,玩你手机去”
“哦”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心大的没多想,又抱起他的手机傻乐。
那副蠢样,简直没眼看。
“妈的,服了,恋爱脑这种东西真是让人可怕”,李世豪嫌弃地别开眼。
王骆阳难得赞同他的话,“谁说不是啊”
一时打岔,谁也不想再去计较那屁大点的小事。
好不容易东西都还没整理,就先吵了一架,该说不说,真不愧是从小打到大的友谊。
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又到了上课时间。
拿起课本就匆忙往教学楼狂奔。
然而,卡点进教室的后果就是被人堵在门口。
这几天被他们经常踩点进教室,整的王巍然都见怪不怪了,虽然会被当做耳旁风,但他还是要说几句,不然显得他这个班长不称职。
“你们就不能早点到吗!天天卡点进,天天卡点进,是不是下次就直接迟到旷课不来了?”
李世豪扶着他的肩膀,边推边劝说,“哎呀,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们只是不小心忘看时间而已嘛!”
王巍然站在过道里,抱着手臂,垂眸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某人。
“哦,是吗?看来是我冤枉你们了呗,那要不要我在此给您道个歉?”
另外三人早就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一副什么毫不知情的模样,心无旁骛地看书,独留李世豪冷汗直流。
“唉唉唉!我绝对没有这种意思,是我们的错,下次我们一定提前到教室!绝对不会再让您操心了!”
“知道就好,再有下次,你们以后的晚自习就别想再坐到自己的位置了”
放狠话威胁完,王巍然表明风轻云淡,实则背地里偷偷加快脚步,飞快远离这里,生怕那狗的爆脾气没忍住,上来就是一脚。
解除危机,李世豪恶狠狠的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吕天梁和鲁邱爽跟个鸵鸟一样,把头埋书桌后面,恨不得整个人缩进桌洞里。
而王骆阳则是左看看窗外,右看看走廊,完全忽视那道死亡视线,
李世豪气的磨着后槽牙,“哼”的一声,不再看他们,心里暗暗发誓,要跟着群薄情寡义的东西绝交!
晚自习结束。
一阵桌椅板凳的摩擦碰撞声接连响起,众人起身纷纷朝门外走去。
好不容易等到晚自习结束,消耗了一晚的脑细胞,又累又饿的几人在食堂吃了顿夜宵,一回到宿舍,就瘫倒在椅子上不愿动弹。
王骆阳想直接上床睡觉,因为没洗脸洗脚,又强迫自己起来,晃晃悠悠飘到卫浴间,洗漱一番,才爬上了床。
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王骆阳照常给白向晚打视频通话。
铃声响了好一会对面才接起。
白向晚略带慵懒沙哑的声音通过手机听筒穿了出来。
“喂…谁啊?”
王骆阳看了眼时间。
——10:05
嗯?才十点,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王骆阳看着镜头里,面朝上正对着天花板的画面,试探性叫了一声,“哥?”
白向晚听到他的声音先是一愣,然后瞬间清醒了,赶忙拿起手机。
“啊,是你啊,怎么了?”
王骆阳看着屏幕那边的人,脸上不自觉扬起笑。
“没事,只是想看你。你今天怎么睡那么早?是昨晚没休息好?”
“不是,只是刚才有点困,就提前睡觉”
“怎么突然犯困,明明白天里你还很精神啊,难不成还是不习惯被我抱着,妨碍到你的睡眠了?”,王骆阳随口说道。
“不是”,白向晚揉眉,解释道,“可能是白天里配柚柚玩了那么久,头一次,感觉到有些累了吧”
突然,他话锋一转。
“别想那么多,你现在高二,马上就冲刺高三了,离高考也不远了,你应该早睡早起,别想其他的”
王骆阳看着镜头里的人,语气没怎么变化。
“哦,可是我现在睡不着,要哥哥给我讲睡前故事才能睡”
“我哪会讲什么故事,别闹,赶紧睡吧,我也困了”
白向晚将手机放在枕边,闭上眼,说着就要入睡。
“那你睡吧,我隔着手机陪你睡”
白向晚本来还想问他怎么个陪法,但是因为累了一天了,原本就不多的精力都耗完了。
现在一闭上眼,浓稠的困意缓缓席卷而来,就想裹挟着他的意识一同沉到深处。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但还是没能抵挡住,睁不开疲惫的眼皮,没一会儿就进入浅眠。
而手机那一侧的王骆阳看着屏幕里已然入睡的人。
近距离的高清镜头下,能清晰看到浓密的睫毛上因为困意而泛出的泪光,和被揉搓过的眼角泛着微微红意。
在这长本就完美的睡颜上,无疑是艺术家费尽心思的点缀。
幸好白向晚睡着前将手机是对着他自己,不然就又错过这堪称完美的睡颜。
王骆阳暗暗感叹着:哥哥不管是做什么,都能美的让人惊心。
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也不断,截屏的手指滑动的速度堪比银行点钞员的手速。
既然不能录屏,那他就多截点图,自己做视频。
就这么一直打着视频,痴汉似的盯着手机屏幕里的人看,王骆阳也不觉得无聊。
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可他现在还是很精神,没有一点想要睡觉的意思。
但已经打了那么久,怕白向晚的手机没电关机,影响他第二天的使用,只能恋恋不舍的挂掉视频。
看着返回的聊天页面,他用被子蒙住头,隔绝外面的光线,听白向晚的话,强行逼自己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竟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