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达扫了眼元徽月和李菩然的位置,将书放在膝上:“六公主与元小姐为何不在?”
水榭中鸦雀无声,李焘担心妹妹没抄完的书又要翻倍,只得站出来回话。
“回夫子,母后今晨宣了五妹与元小姐进宫说话,未能及时告假,还望先生谅解。”
听见是皇后的旨意,杨明达再有不满,也不好当即发作,摆了摆手便继续讲学了。
只是走的时候,那张脸还是黑得能滴出水来。
李焘松了口气,看到楼观南在写什么,走近一看,不甚赞同地皱眉:“观南,你为什么非要与谢氏过不去?”
“还是太子殿下心系天下,湖州不过三十万生民,当然算不了什么。”楼观南斜眼瞧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嘲笑。
“你少阴阳怪气,我倒是想管,但父皇倚重谢氏,你这番已是让他下不来台了,如今他不得已借处置元汝舟来缓和僵局,不是刚好么?反正你也讨厌元家。”
楼观南将手上的笔一扔,宣纸上立马多出几道突兀的墨渍。
李焘瞧他神色不虞,撇下嘴也不知该说什么。
“谁说这东西是写给你父皇的?”楼观南单手端起茶盅,冷淡地看着茶叶沉浮。
李焘熟知楼观南性子,生怕他再有后手:“那我替你收起来。”
但他刚伸出手,就被楼观南拦住。
“啧,可别累着了,我自己会处理。”
楼观南声音散漫,李焘还是听出了几分别的意味:“不是给父皇,你是要给谁?”
楼观南将茶盅压在宣纸上,挪到桌角:“南巡改围猎,哪个神童的主意?”
李焘立马来了兴致:“怎么不行了,我求了父皇好久,你帮我琢磨琢磨……”
衙署后院便是官舍,最里一间上了锁,里面关的就是元汝舟。
“虽然你们家寒碜了些,但你倒是挺孝顺的。”李菩然移开了目光,难得没有胡搅蛮缠:“我就不打扰你们父女温情了。”
温情,元徽月的手放在门锁上,虽然与外祖未曾谋面,但她还是禁不住做起梦来。
钥匙是引路小吏拿给她的,只给了她一炷香的时间。
听到开门的动静,元汝舟从里走出来,狐疑:“你来做什么?要放人也该是礼部的人来。”
元徽月挡在门上:“昨晚户部来府上搜查了。”
“这么快?这下糟了。”元汝舟脸色由明转暗,焦急地走来走去:“周则安有没有说什么?还是他找到了什么?”
元徽月从宽袖里拿住一封信,以两指夹着,在元汝舟面前晃了晃。
至少比周则安找去要好,元汝舟刚轻松没多久,又警惕道:“你看没看?”
“我看上去对你的事会感兴趣么?”
“没看最好。”
元汝舟下意识放了狠话,想到如今处境,缓了缓情绪,状似安抚:“这件事你做得不错,你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的,为父可以答应你。”
“你虽说过要将外祖家在哪告诉我。”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过分——”
“不要打断我。”元徽月冷静地将信放了回去:“但我今天要的也不是这个。”
元汝舟盯着元徽月,只听她一字一顿。
“只要你放与乐离开,其他,我会帮你隐瞒,也会帮你找楼观南说情。”
元徽月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全然不提已被楼观南彻底拒绝。
元汝舟倒也真的信了。
片刻后,元徽月走出房间,抬头看向如同洗净的天空。
东风是暖的,但也吹酸了眼睛。
元汝舟在劫难逃,她怕是也要到此为止了。
她掰着手算,没能于武学一途再精进,没什么,本就学无止境。
没能见亲人最后一面,没什么,人生来孑孓。
能救下一个与乐,也不错了。
算着算着,李菩然忽然冲过来,嘴巴翘得老高:“你苦着张脸做什么?跟我走,崇文阁下午要开骑射课了,这个热闹可不能没有我。”
骑射!
元徽月一改方才颓唐,又听李菩然道:“你刚才可答应了我,骑射课你便与皇兄一组,我要跟观南哥哥一组!”
“好。”
元徽月答应得无比爽快,反正她命不久矣了,还管什么楼观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