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观南!楼观南你没事罢?”
元徽月一把捞起楼观南,将他放在床上,离得近了,她才发现楼观南唇苍白得吓人,浑身冰凉如同尸首。
不要啊!
“楼观南你可不能死啊!”
元徽月手都在抖,她不停地晃着楼观南,可这个人还是一动不动。
“业——”
楼观南吃力扣住元徽月的手腕,元徽月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他往下一拽。
元徽月没设防,猛地扑在楼观南胸口,心跳忽然失重。
烛火摇曳,耳边擦过温热的气息,是楼观南厌烦的声音。
“再晃,就杀了你。”
还不是靠她晃醒的。
楼观南说完就松开了她,一对眼睛半抬不抬,混沌如黑夜。
元徽月忙爬起来,理了理纷乱的外衫和心绪:“怎么回事?你没事罢?”
“与你何干?”
“我看你还是先把药喝了。”
“滚。”
元徽月执着:“不,你喝药。”
楼观南看着元徽月,毫不客气:“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还又骂一遍?
“嗯,我脸皮厚,那你有本事把我赶出去。”元徽月偏头:“起不来?那就喝药。”
“元汝舟到底给你许了什么好处?”
元徽月放下汤匙,弯腰摸了摸楼观南的额头,楼观南立马想避开,却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没发烧啊,怎么人傻了?”
楼观南拍开元徽月的手,咬牙:“有胆就再说一遍?”
“说几遍也一样,什么好处比得上你自己的命?”
奈何楼观南直接闭起眼不搭理她。
怎么油盐不进?
元徽月端着药碗叹气:“你这人是真是有病,不喝药图什么?”
楼观南唇角一扬,冷笑道:“谁让我意气用事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元徽月也有些生气了,她把碗放在床沿,想使蛮力将楼观南拽起来。
但她刚碰到楼观南,就见他蜷成一团,难受到脸拧成死结:“咳咳!”
“哎!这还装什么没事!” 元徽月着急,直接将药碗端到他唇边。
可楼观南就算已经半梦不醒了,却还是坚持咬紧牙不松口。
“到底是怎么了?”
元徽月的发丝垂在楼观南耳畔,他烦躁睁眼,没想到元徽月突然凑近。
“是因为我说你意气用事,你才生气么?既然你不是因为讨厌,那是为什么,你不能告诉我么?”
灯火下,元徽月的瞳孔像是琥珀,潋滟着水色,仿佛能洞悉人心的清透。
分明只是个连别人把戏都弄不明白的木头。
楼观南不禁蹙眉,良久,他又恶狠狠撇开元徽月:“滚出去。”
说完他竟然就昏死了过去,元徽月直呼救命,没办法只能去找业清。
“没关系,他受不了自己会喝的,不喝就是还能撑。”
“你难道不担心他的病?”
“担心有什么用,每个让他喝药的人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现在谁都不敢去了,放心,反正也不要命,只是他自己难受一点,要我说也是活该,哼!”
那你还要我去照顾,元徽月无言,摇了摇头:“是什么病?难道治不好?”
业清含含糊糊:“老毛病了,一到雨天就会这样。哎元小姐你太温柔了,被他骂了还能这么关心他。”
元徽月震惊:“楼家都治不好么?”
业清乐了:“楼家又不是无所不能,而且,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治不了心病呀!”
“心病?”
“嗯……可能更像梦魇?”
业清语焉不详,元徽月最后也只能抱着疑惑回了元府。
却没想到元府大门外站着一排禁军。
他们在雨中肃立着,腰间一点寒芒立马吸引了元徽月的视线。
好锋利的剑。
禁军头领注意到元徽月:“户部查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元徽月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看向头领,很不想承认:“我住这里。”
那个头领拧眉,身旁立马有人提醒:“她似乎就是元家小姐。”
“什么人在哪里?”
元徽月同他们一起向府门内看去。
两个小吏在前打着灯笼,绯袍官员阔步而出,五十多岁的年纪,双眼深沉犹如藏了柄弯钩,扫过元徽月全身,不期然地刺了她一下。
他就是户部尚书,周则安。
“回大人,她说自己是元家小姐。”
“元小姐。”
周则安不动声色地走下台阶,身边人连忙撑伞跟上。
“你知道你父亲一般将重要的东西放在哪里吗?”
他愈靠近,元徽月愈不寒而栗,只谨慎对答:“他从不同我说这些。”
“你刚才不在府里,去哪了?”
“这很重要么?”
“现在不重要。” 周则安背着手,俯视元徽月:“引起圣上疑心,就重要了。”
“……”
元汝舟被扣押,半夜禁军围府,圣上发难。
这些字眼在元徽月脑海里构成了一个可能。
元徽月屏住呼吸,缓缓吐出:“楼府。”
听到这两个字后,元徽月见周则安略松了些,也霎时对她失去了兴趣。
等到周则安领着禁军离开,元徽月才从窒息的感觉中挣脱。
府中如被疾风席卷过,下人们在李嬷嬷的指挥下来来回回收拾。
元徽月不愿细想这意味着什么,转身就朝房间奔去。
“站住!”李嬷嬷叉着腰厉声呵斥:“你跑哪儿去了!遇上事你不在,你眼里还有没有元家?”
“他们是想做什么?抄家?”
“你就不能盼点好的!”
元徽月耐心耗尽,不理李嬷嬷的叫骂,直接运起了轻功。
“与乐!”
推开门,与乐也起身走了过来。
元徽月刚松了口气,又急切催促:“你快收拾东西离开。”
“为什么?”
“一定是元汝舟犯事牵连到元家,能逃一个是一个。”
与乐一听,忽然从屏风后抽出一摞书信来。
“这是老爷和临川知县这些年的书信来往,我猜他们刚才是想找这个。”
元徽月惊讶道:“你疯了?藏这个?”
在元徽月关门时,与乐又解释道:“用这些东西和老爷做交换,小姐应该就能拿回夫人的遗书了。”
元徽月一怔,对上与乐柔和的眼眸,心头忽地发酸。
“怎么了?”
“没什么。”元徽月攥着书信,犹如被潮水淹没,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你走罢。”
“我走不了的。”与乐无奈摇头。
身契都在元汝舟身上,能逃去哪儿呢?
“无事,不管怎么样,我陪着小姐。”
元徽月的手越攥越紧:“我明天想去一趟礼部,至少要赶在元汝舟真出事前,见他一面。”
与乐也赞同:“是,不管小姐下一步打算怎么做,至少也要知道自己亲人在哪。”
想到和外祖家团圆,元徽月也不禁笑了起来。
“是啊,至少也要死而无憾。”
“奇怪,真奇怪。元小姐怎么还没来,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崇文阁里,业清走来走去,见楼观南无动于衷,他又窜了过去。
“少爷,是不是你欺负元小姐了?”
“我需要告诉你?”
元徽月匆匆踏进水榭,来不及理会业清惊喜的眼神,便去找了李菩然。
李菩然昨天被罚抄书了,此时连楼观南都无心理会了,忽见元徽月气势汹汹,惊惧:“你要做什么?”
元徽月直接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出水榭,吓得所有人闭口不言。
“元小姐怎么了?”业清茫然地看向楼观南,后者连衣角都没动一下。
“你做什么!想害我被夫子骂?太歹毒了罢!”
元徽月开门见山:“如果你帮我一件事,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我的要求?”李菩然恍然大悟,开心道:“你终于想通了,我皇兄绝对比观南哥哥适合你。”
元徽月见她答应得果断,揽着她的腰就飞上了屋檐。
李菩然尖叫一声,牢牢抓住元徽月:“你——敢让我摔下去你就等死啊啊!”
过了一会儿,她眼波流转,大着胆子往下看:“再飞高一点嘛!你行不行啊!”
“……”
元徽月落在东江米巷,李菩然还意犹未尽,没有意识到前面有什么。
“你有带公主令牌罢?能带我进去么?”
“那是当然了!说罢,你又要去哪见世面。”李菩然顺着元徽月手指抬头一瞧,当即僵住。
“礼、礼部官署?你没指错罢,你去那里面做什么?”
“见我父亲。”元徽月思索:“公主也不行么?”
“谁说的!”李菩然不愿在元徽月面前失了脸面,硬着头皮:“走!我看谁敢拦我!”
官衙外坐着个门房,远远看见一个衣着鲜艳的少女,正稀奇,再定睛一瞧,正是六公主,忙踹醒旁边的小吏。
两人跑下台阶:“殿下万安。”
“我进去找个人。”李菩然心虚地咳了一声,举起令牌晃了下,便抬脚朝里走。
“殿下稍等!”门房客气拦下:“公主想要找谁,只用让小人通传一声便是。”
还是不让进么,元徽月不禁看向李菩然,李菩然感受到元徽月的打量,当即挺起胸膛:“不用你通传,本宫自己去找!”
“这……”门房不愿得罪李菩然,看到元徽月,灵机一动:“官署要地,寻常人不得进,不知小姐是?”
“元徽月。”
小吏一愣,和门房对视一眼:“可是元大人千金?”
元徽月颔首,李菩然不耐周旋,拉着元徽月:“算了,你进不去的。”
谁知她们刚要离开,又被小吏拦下,他堆着笑:“既是殿下,当然能进的。”
两人走远后,门房困惑:“明明是楼少爷吩咐让放人。”
小吏得意:“笨,这不还能卖公主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