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05)

    十日谈·第五天

    第五天

    《剖开身体的真正理由》

    “为什么来赴约的是你?”伊奥温看着眼前的青年医生如此问道。

    马蒂柯同她欠身行礼,诚恳解释道:“熙兹埃尔来月信了,昨天还好,但今日早上开始疼得厉害,老师让她去休息。不过她希望有人能为您解答疑惑,于是她拜托了我来。”

    年轻的洛希尔人沉默片刻后又问道:“我想去看看她,可以吗?”

    马蒂柯抬起头看她,像是有些诧异的样子,但随即他又低下头去。青年医生回答道:“恐怕不行,她吃了止疼的药。这会还醒不来。”

    “不。”伊奥温否认道,“我不是要和她说话,我只是想见见她。”洛汗的女战士压低了声音喃喃,像梦呓一般:“昨天我做了奇怪的梦……很奇怪,也很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觉得那是很不好的梦。我想去看看她……”

    “好的。”马蒂柯思索片刻后点头应了下来,“我带您去见她。”

    伊奥温沉默着点头,自花园的一处斜坡上起身,随医生离开了花园。先前法拉米尔问过她在这里做什么,她回答说在等人。宰相次子明白她话语中的拒绝意味,于是便没有再追问,而是与她寒暄几句后便离开了伊奥温身边。这并非是因感到被敷衍而诞生的恼火,恰恰相反,年长的刚铎人十分明白伊奥温在想什么,是以他会意地退至一边,好让年轻的洛希尔人回到焦灼却也欢欣的独自等待中去——法拉米尔熟悉这种等待。他原先在战争的间隙中等待每一次与波洛米尔相聚的机遇时也是怀着如此的心绪。伊奥温从他的注视中隐隐感受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情绪,但她一时之间还理解不了那如同梦幻泡影般的会心感觉究竟出于什么,也看不清它们真实的面孔。是以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法拉米尔转身离开。

    看着马蒂柯走在她身前的背影,伊奥温又想起法拉米尔——青年医生看起来与宰相次子一般高大,年纪似乎也相仿。一种迫于求证的不安令她冷不丁地开口:“昨天你叫熙兹埃尔的时候没有说她的名字,你说的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叫她的名字吗?”马蒂柯回头问道,他脸上的空白令伊奥温想起了伊奥梅尔。人与人之间十分亲密才会有熟悉导致的遗忘。伊奥温明白这个,然而也正是这一点让她更加烦躁。她点头应了一声,回答道:“你叫她‘帕哈莉妲’。我问法拉米尔大人时,他说这可能是白城中不公开使用的外邦话,他也不知道意思。马蒂嘉说你们家祖上是外邦人定居白城……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青年医生张了张嘴,看起来无措又尴尬,似乎还有几分羞赧。他握了握双手后解释道:“是的,就像法拉米尔大人说的那样,这是我们的……嗯,家里的私话。熙兹埃尔年纪不大的时候就被我父亲收成学生了,因此她住在了我家,跟我妹妹一起长大……这是小时候我父亲给她起的小名,意思是‘小鸟’。或者说比小鸟还要更亲昵一些——那种可怜见的、很年幼的小小鸟一样的意思。当然,这有我父亲故意误用的意思,这个词的本意是纸折的小鸟。”

    伊奥温应了一声,她在心里细细地盘算着,直到随马蒂柯行到熙兹埃尔的住处门前时才开口问道:“法拉米尔大人说你们的话不外传,是吗?”

    马蒂柯有些困惑地点了一下头,回答道:“是的……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伊奥温回绝道,“我可以用我族的语言叫她的小名。伊温莱丝——这是洛汗语里类似小小鸟的词。”

    青年医生皱了皱眉,看起来没有料到洛汗的公主会如此回答他。他垂着眼思索了片刻措辞后问道:“为什么您要费心这个?”

    伊奥温看了眼他,年轻的洛希尔人也说不上心里的火气是从何而来,但她并不打算向这个青年医生撒气,于是她克制着语气回答道:“这不是费心。”顿了一下,她又讲:“她很在乎我,所以我也很在乎她。再者,伊温莱丝也需要被很细心地顾惜。”话罢她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年轻的洛希尔人踏入屋内便轻轻掩上了门,没有让马蒂柯进来。尽管她并不确定青年医生会不会真的跟进来——刚铎人在礼仪方面似乎比她想的更加一丝不苟。不过她还是没给他这个机会。屋里不大,放着两张单人床,熙兹埃尔裹着被子睡在床尾正对门的那张上。伊奥温将脚步放得很轻,走近后她闻到了很淡的血腥气。与数十天前她在濒死的希奥杰德身上闻到的味道有些相似。这令她又想起昨夜的梦境——年轻的刚铎人也是这样侧躺着,只不过是在草地上,她的身体被箭贯穿,血洇湿了她身下的草叶,伊奥温提着剑跪在她身边时年轻的医生似乎呛了血,整个人咳嗽着痉挛。伊奥温听到她声音很轻地诉说,又或者说是哀求也不为过。她不记得梦里熙兹埃尔同她说了什么,但她记得梦里自己在医生断气前拧断了她的脖子。看到熙兹埃尔没了呼吸后,她又想起了白城,继而想到了法拉米尔。他们都死了。她在梦里如此想道。所有人都死了,现在我是最后一个还活着的人。这个念头带来的莫大绝望令她感到头晕目眩,她想要放声嘶喊,但她做不到这个——她没有任何力气去发出声音了。梦境的末尾她听到了追兵们沉重的脚步声,她握着剑起身,转而面对那没有边际的黑暗。

    随后她在身体猛然间的抽搐中醒来。

    伊奥温闭了闭眼,试图将昨夜不祥的梦境抛之脑后,但不安又迫使她伸出手去探熙兹埃尔的鼻息。医生温热柔软的呼吸轻轻扑在她的手指上,伊奥温随即想起梦中她将熙兹埃尔的头颅握在手里,随后使力将她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事。她压低了声音惊喘着收回手,看了片刻因药物而沉睡的医生的面孔后,伊奥温忍不住用手捂住脸在床边蹲下。

    过了一小会,待到伊奥温终于想要起身时,她忽然感觉有什么轻轻碰了碰她的头顶。随后她辨认出那是一个人的手掌。她从掌心中抬起脸来,看到熙兹埃尔半睁着眼睛望着她。年轻的刚铎人明显还没脱离草药的麻痹,以至于眼神都显得有些呆滞迷蒙。但她还是认出了伊奥温。洛汗的公主听到她声音很轻地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来看看你。”伊奥温同她对视片刻后伸手握住她的手如此回答道。她将熙兹埃尔的手紧紧握在手里捂着,过了一小会后才讲:“你的手好冷……之前是你这样对我说,现在是我对你说了。”

    熙兹埃尔微笑着闭上眼睛,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回答说:“有炒盐袋,捂一会就不冷了……捂一捂就好了……”

    伊奥温忍不住用脸贴了贴她发冷出汗的手心,随后又紧紧握住她的手小声讲:“我真想把你带去洛汗,用厚厚的皮毛把你裹起来……它们比这种被子暖和得多。”

    “听起来你要把我扔到羊圈里。”年轻的医生如此玩笑道,过了片刻后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像梦呓似的:“你的手很热,公主。很暖和……”

    “我更想抱着你一起睡觉。”伊奥温回答道,“很小的时候,妈妈也会这样抱着我……不止是我很冷的时候,还有我害怕的时候。再后来就变成了我舅舅安排给我的保姆……”

    熙兹埃尔似乎是睡着了,她没有立时回答,过了一小会才喃喃说:“我不是你的保姆……我是医生。医生。”

    伊奥温将她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捂在她怀里的热盐袋上。她小声回答道:“我没把你当保姆。”熙兹埃尔没有再回答,像是已经陷在了梦里。年轻的洛希尔人看了她一会,忍不住伸手过去,却在碰到医生的脸之前又收了回来。她站起身,又看了片刻后终于转身离开了房间。

    马蒂柯正在门外安静地等着,见她出来便同她行礼。伊奥温与他一道离开,走远几步后才压低声音问道:“是谁和她同宿?”

    青年医生摆了摆手,回答道:“原先是梅里琳,另一个医生,她非常擅长清创缝合,经她手的病人几乎没有哪个会因为肌理缝合不当而无法正常行动。因此她这次随军去了。马蒂嘉和熙兹埃尔很熟悉,所以我们的老师——也是我和马蒂嘉的父亲,便同院长打了商量让她们同住。”

    “可是马蒂嘉如今不是在看护我吗?”伊奥温问道,“为什么不是她来跟我说熙兹埃尔的事?”

    “您伤势渐好了,因此老师给马蒂嘉安排了另外的看护工作——或者说让她去配置药剂更合适。”马蒂柯如此解释道,“不过那也不是全天的工作,她的主要职责还是看护您,配药只是抽空做而已。今天早上您去了花园后她就被老师叫去药房了,因此后来是我去见您。”

    伊奥温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马蒂柯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脸后问道:“您生气熙兹埃尔没有及时告诉您吗?”

    洛汗的公主神色怪异地瞥他一眼,摇摇头讲:“我只是很……很担心。也有点心疼。洛汗的姑娘来月信时可以休息的。”

    马蒂柯沉默一会后语气无不苦涩地叹息着回答道:“我们也有的,公主。至少原先是有的。但现在诊疗院的伤员病患太多了……每个人都是被当成两三个人使唤,没人有空歇着,除非是真的站不住了……唉,这可恨的战争啊!”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我很好奇,如果你们真的很痛恨战争,为什么不做战士去阻止它呢?”年轻的洛希尔人拿捏着语气如此问道。

    马蒂柯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伊奥温抿了抿嘴,犹豫片刻后还是把另外的问题也问出了口:“剖开身体去研究人的生理,继而弄明白病理并不能阻止战争……同样是持刀,为什么你们选择研究医学,而不是持剑杀敌呢?”

    青年医生看起来神情严肃了许多,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而他看了看左右后便将话咽了回去,而是同伊奥温行礼道:“我们回病房说吧,公主。”

    年轻的洛希尔人转头看到一个怔怔看着他们的年轻看护,默了片刻后她点点头低声道歉:“抱歉,是我失言了。”

    “您不必如此。”马蒂柯轻声回答了她,“您此时说的疑问是曾经在诊疗院所有人——甚至至今仍在一些人心中久久盘踞不去的困惑。我们每个人的答案都不同,因此可以说每个人都无法完全说服对方,是以我无法在公开的地方为您解惑。但我希望回到病房后我的答案能够将您心中的乌云拨开些许。”

    伊奥温沉默着跟在马蒂柯身后,在病房门口他们碰到了马蒂嘉,青年医生对看护叮嘱道:“我和公主有些话说,你可以先忙自己的事去,或者去陪陪帕哈莉妲。”

    马蒂嘉在他和伊奥温之间来回看了看,默了片刻后点点头道:“我不会走太远,有事叫我。”

    马蒂柯应了一声,在伊奥温打开房门后跟了进去。

    年轻的洛希尔人在屋里的椅子上坐下,又对着医生指了指另一把椅子。待马蒂嘉坐下后,伊奥温同他严肃道:“请试着说服我吧。”

    马蒂柯定定看了她几分钟后避而不答道:“我更想知道您怎样看待战争。您认为医生做的是徒劳,那么在您看来,什么才能终结战争呢?”顿了一下,他又讲道:“而且我想知道,需要被我说服的究竟是洛汗的公主,还是一位前途渺茫的战士?”

    “坐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既是里德马克的战士,也是洛汗王室的继承人。”伊奥温微微抬起下巴回答道。

    马蒂柯看起来像是并不意外她会回避第一个问题。他点头应了一声道:“我听说驭马者之乡的勇士与敌作战向来都是至死方休……先前熙兹埃尔与马蒂嘉都曾对我说起过您的事,如今来看,这话诚然不假。您依然渴望战死沙场——或许没有先前那样急切,但在您看来,终结战争只有灭亡这一条路,是吗?敌我之间有一方永远灭绝,或两者同归于尽,留下残破的世界顺其自然。”

    “你认为什么才能终结战争?”伊奥温反问道,“听起来你并不相信战争可以被一场可以为一切战争收场的末日之战结束。”

    “我的确不相信。”马蒂柯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我知道您说的末日之战指的是什么——我的看法是即便东方那颗眼睛崩毁亦或是吞噬我们,我也不觉得战争会结束。”

    “可是……那样就什么都没有了。”年轻的洛希尔人反驳道,“你认为索隆会留下什么?”

    “索隆当然什么都不会留下了。”医生堪称平静地说出了令伊奥温心中感到麻木又惊悚的话,随后他伸手比了一下道:“但这不是世界运行的规则——这一切不是按照某一个意志去运行的,或许诸神预见了如今人类正在面对的绝境,但真正令人走到这一步的还是人自己。正如这世上的其他生灵一般。”

    “而你口中的生灵也包括了索隆。”伊奥温犹疑片刻后如此指出道。

    马蒂柯没有否认,他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回答道:“尽管我并不想把它归在这个范畴内,但它的确存在于这个世界——那么它就必然要按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则来存在。所以它想要把世界据为己有、统御一切也奴役一切的念头必然不会成真。”

    伊奥温打量了他一会,忽然有些想笑,但她没有笑,她预感这医生会说出些惊人的话来,于是她抿了抿嘴后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马蒂柯睁开眼看她,默了片刻后微笑起来:“因为我们剖开过很多身体——不止是人的,还有动物的。我们从世间生物的身体里认识了这个世界中肉眼不可见的部分,进而我们总结了一些世界运转的规律。”

    年轻的洛希尔人困惑地看他,医生思索了一小会措辞后开口道:“解剖最初是为了认识这个躯体,换言之,它与生物学说、生理学说是分不开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好比地理与历史。解剖会揭露这个东西发生的地点,继而方便人去倒推生物与生理。现实中考古诸多遗迹也是如此——历史是没有实体的东西,记载历史发生过什么的是遗物与地理上的遗迹。这也就意味着,不论最初的解剖是在探索艺术还是在为人类研究生物打下基石,最终这件事必然会与医学联系起来。”

    “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认为战争无法结束战争。”伊奥温回答道。

    “那么或许我从脱离医学的角度去说会更方便您理解。”马蒂柯思索一阵后如此说,“所有事的建立其实都是需要了解为基石对吗?而了解则需要一遍一遍地尝试,不论对错——其实也不知道对错,因为在这之前没有这样的事发生亦或是被建立。就好比国家起源于部落,而部落起源于村镇,村镇则起源于聚居的人口。这您认同吗?”

    伊奥温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回答道:“洛希尔人的国家便是如你所说般建立起来的。”

    “传说中人类三大家族也是如此的。”马蒂柯微笑着说,“人类的国度也是在了解过精灵的国度后才建立起来的。这和建房子也没有区别,总要明白每个东西是做什么的,如此才能建起屋舍,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伊奥温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后问道:“你是想借此去说明解剖的意义吗?”

    “不,不止是解剖。”马蒂柯回答道,“还有对生理的研究。这二者正是帮助我们探索人性这一‘历史’课本的‘地理’证据。或者说不是人性,是生物的本能。”他摆了摆手道:“在我看来,一切生物的本能都是毁灭。”

    年轻的洛希尔人倏然怔住,她倒抽了口气沉默许久后逼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马蒂柯点头应了一声道:“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公主。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们观察过鸟类,实验过专门培育的无害鼠类,也观察过山林里的野物——所有的东西的天性都是毁灭。生物需要从外掠夺,如此才能令自己活下来。人高尚的地方仅在于人将这件事变得有节制,但这也同样体现出了人的卑劣之处——人会在意识到这件事悖理时想办法让它看起来合乎逻辑。人与人之间尚且如此,国与国之间自然只会变本加厉。这也是人发动每一场侵略的真正出发点。敌我双方都认为自己才是真正无辜的一方,加之双方都在战争中受损了,于是越发觉得对方可恨——”

    “你难道是想说我们应该与杀死我们亲族的敌人握手言和吗!”伊奥温忍不住提高音调反驳道。

    “不,我不是在说活人要为死人去原谅——活人没这个资格。只有受害者才有资格对加害者提出原谅或不原谅。我不是说要忘记仇恨。”马蒂柯回答道,“我也不是说反击的战争是不义的。我只是想说,这件事其实就如同人与人之间打架斗殴一样。侵害对方的那个必然是错的,但它的对错不应当由人的心去判定,而应该由律法去判定。就好比杀人犯法,于是大家即便打架也会避免杀死对方一样。而人避免犯法并不只是出于对惩罚的畏惧——最糟糕不过一死而已,豁出去的人不会怕死,但他们会敬畏自己从小到大尊重的东西。也就是说,这样的法律必须有公信力,同时这这些观念要从小开始施教。但什么才能维持这个东西呢?什么才能让人避免劣根性呢?教育吗?可是受了教育却做坏事的人也有很多。应该用什么去维持教育中的人道,继而令教育可以坚守人的底线呢?”

    “你说是什么呢?”伊奥温沉默许久后反问道。

    马蒂柯摇摇头,看起来笑着,但却隐隐流露出欲哭的神情来。他轻声回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公主。我觉得是有些从医学脱身出去的东西维持住了这种人性,但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我想或许是世上那些人文学者,但他们的理论也来自于我们……我们从人本身去研究人的本质,我们再清楚不过人的劣根性,但一些高尚的信念是足够限制住一切恶念的。我不知道这出自于什么,但我觉得这才是真正能结束战争的东西……最初您问我为什么同样是持刀,却选择了医生而不是战士,这便是原因了。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维护了人性的底线,于是我想回归到人本身去探索这件事——我不知道该如何治愈这个世界,于是我回归到了探索世界本身这一步来。这是我做医生的缘由。”

    伊奥温同他对视许久后点了点头,她起身行一礼道:“我想我明白为什么法拉米尔大人说医生才是真正的人文学者了。”

    医生起身回一礼后轻声问道:“您如今是怎样想呢?”

    女战士避而不答道:“熙兹埃尔与你其实也想法类似吧。”

    马蒂柯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他叹息着讲:“是的。她可能还比我更理想些——她希望有一日战争可以非法化,而且这样的非法并不是一纸空谈,而是各地都有法律制约。她认为这样可以建立起新世界的秩序。但这怎么可能呢?这不是王国运行的规律。她幻想的是另外的东西……太模糊,也太缥缈不实了。”

    伊奥温思索许久后轻声问道:“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呢?”

    马蒂柯抬眼看了看她,又一次微笑起来:“我也不知道,公主。帕哈莉妲总会有些新奇的想法和观点。但我想那应该是一个相对和平的世界吧。”

    和平。年轻的洛希尔人在心里默默咀嚼这个词。它对她而言像熟稔却不知道具体意义的乡音,也像一件她幻想许久却从来都穿不到身上的衣服。思及此处,她不禁觉得眼眶发烫。默了许久后她轻轻叹息道:“听起来真不错……如果可以,我也想把它带去洛汗。”

    马蒂柯明白她在暗示什么,青年医生又一次欠身行礼道:“会有那一天的。或许我们会幸存,或许我们会毁灭……但和平总会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的。即便我们做不到,也自有后来人。”

    “但愿如此吧。”女战士沉默许久后如此回答道。

    如果可以,我想我的确会想试试医生……或者只是了解一下?伊奥温在马蒂柯行礼告退时如此心想。自有后来人……真的会有后来人吗?也许有吧。过了片刻,她又拿起来床头的《医学简史》。

    Eunlaith【苏格兰盖尔语的小鸟,伊温莱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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