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04)

    十日谈·第四天

    第四天

    《心有所见》

    伊奥温听到敲门声时应了一声,但没说别的,年轻的洛希尔人在心中暗自猜测,或许是看护又来找她交谈。可她已经不想听生者的话语了。她定定看着正对东方的窗户,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在她眼中几乎要变成实体,正如那从未自她心头剥离的阴影。

    有人推门进来,伊奥温没有回头。“日安,公主。”她听到熙兹埃尔的声音。洛汗的女战士回过头去,刚铎的女医生微笑着同她欠身行礼:“您这几日还好吗?我听说昨天您去找了法拉米尔大人,是有什么需要吗?”

    伊奥温点了一下头,默了片刻又摇摇头回答道:“我还好。那位大人给我换了这样一间朝东的房子。”话罢,见熙兹埃尔仍看着她,昨日的事又在伊奥温眼前闪回。她想起马蒂嘉和院长的脸,又想起法拉米尔的话。忽然她感到自己莫名被羞耻与烦躁紧紧包裹,如同穿了一件不合身却脱不下来的衣服。伊奥温别开脸道:“我没有别的需要了。”

    “但马蒂嘉说您昨日回来换过房间后就不愿说话了。”熙兹埃尔如此讲道,见伊奥温回头看她,医生的语气随即变得强硬许多:“您是因忧心东方的魔影才如此沉默吗?如果是这个原因,那么或许我需要去找院长和那位大人谈谈。他们不应该干涉病人的康复。”

    “不,这是我自己要求的。”伊奥温以同样的口气将字句像掷石子儿似的扔过去反驳了熙兹埃尔。

    如她所料般,熙兹埃尔看起来并不惊讶,她甚至令伊奥温有种似乎自己此时的回答也在这个年轻医生的算计之中一般的感觉。这使得年轻的洛希尔人愤怒又恐惧——上一个她见过会如此在言语间筹谋的人还是萨鲁曼教出来的好门徒佞舌。“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她忍不住愤愤逼问道,“我说了我没有别的需要了!”

    年轻的医生并未被她的针对激怒,她看起来依然平静,甚至面上多了几分同情与柔软。熙兹埃尔拉过来凳子在她身边坐下,她平视着伊奥温的眼睛,轻声问道:“我的确还有想知道的事,但我现在更想知道怎样才能让您好受一些。您愿意告诉我吗?”

    伊奥温同她看了片刻,恍惚觉得医生那双棕黑色的眼睛像闷烧着的炭块似的烫人,这令她错觉面皮发烫——又或许不是错觉,因为她现在做到事的确和撒气的小孩子没区别。而这个医生比她还要小一岁。思及此处,年轻的洛希尔人越发挫败,然而长久孤立无援的经历使她无法在此时放下高傲又愤怒的面具去诉说自己真正的心事。因此她沉默着并不言语。

    熙兹埃尔等了几分钟,见她不说话,医生便转而讲道:“假使现在您不想告诉我,也没有关系。如果您后来想说,也可以让马蒂嘉去找我。”

    伊奥温沉默了一小会,点了一下头,仍未开口。熙兹埃尔看了眼床头柜上的书本与词典道:“您开始看那本《医学简史》了吗?”

    年轻的洛希尔人张了张嘴,似乎在倔强与无措之间摇摆不定,过了片刻,她语气不明地问道:“你怎么不走?”

    “您希望我走吗?”年轻的医生柔声反问道。

    伊奥温明白这不是质问,然而正是这出乎她意料的柔情令她更加无措。是以她又一次沉默下来。

    熙兹埃尔注视了她片刻,轻声询问道:“您想和我说说话的,对吗?”

    “为什么你还想和我说话呢?”年轻的洛希尔人将问题抛了回去。

    “我正好在轮换的空闲,马蒂嘉去找了我,说您已经不言不语许久了,吃饭也没有前几天好。”医生轻声絮絮着讲,“我很关心您——这不是出于您的身份,而是出于我觉得您很可爱,所以我想知道我能不能做点什么来让您好受些。”

    伊奥温转回头去看她,过了许久后她语气柔软而小声地回答道:“马蒂嘉告诉我了,你比我小。你不能这样说我。”

    熙兹埃尔微笑着同她歪歪头——这令伊奥温想起了草原上的野鸟——“但您的确很可爱。您如此年轻漂亮,又这样有志气,怎么会不可爱呢?”

    年轻的洛希尔人不禁感觉面上发烧,她匆匆别开脸去看床头柜上的书说:“我——我看了你让马蒂嘉给我从院长的书架上借来的书……没有看很多,但翻了几页。”

    “那您有什么想法吗?”熙兹埃尔应了一声后如此问道,伊奥温没有回头,但她从熙兹埃尔的语调便知道年轻的医生此时一定在笑。伊奥温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回答道:“有些事的确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为什么会是艺术家先开始解剖尸体呢?”说着,她回过头看熙兹埃尔,面上露出些许畏惧与不解。

    “您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会为了雕塑与画像而把人剖开,是吗?”熙兹埃尔轻声询问道。

    伊奥温犹疑着点了点头说:“这听起来就跟把活人全身涂满石膏一样可怕。”

    熙兹埃尔闻言笑了起来,她比了个模糊的手势道:“其实它的根本原因没有那么简单,也没有那么可怕。在许多年前那仿佛神话一般的时代留下的艺术品记载里,人类更像是一种符号或者脚注,而非一种生物本身——这个情况不只出现在记述传奇的艺术品里,也出现在当时的人对自己的理解中。他们在手记与图画,以及记述下的传说中,当时的人都非常强调‘神’、命运或者说魔法的存在,他们因此忽略了人本身的价值和尊严。而这些艺术家在自己的作品力图将自己的作品无限贴近现实的行为和这其中表达出的人本主义观念其实推动了人更好的认识自己,也就逐渐使人文主义在历史的舞台上露面了——”她停了一下,见伊奥温神色茫然便解释道:“人本主义这个词的意思是以人为根本,或者说,它的提出者主张将人看作一种生物,而不是一种造物。它的意义在于肯定了人的价值和尊严,以及人的自由意志——即人的行为不一定全部受本能亦或是冥冥之中的神明的影响。人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同时人也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至于人文主义……这个就不太好解释了,您只要知道它主要是提倡宽松的世俗文化,反对歧视和暴力,并且跟上面说的那个主张一样注重强调维护人类的人性尊严就可以了,因为它分很多流派和学说,有些甚至自相矛盾。总之不是一个容易解释的东西。”

    伊奥温在年轻医生适时给出的沉默里思索了一会后试探着问:“如果我没理解错你的话,你是想告诉我,其实艺术家最初剖开人是为了更好的了解人,并认识到人作为一个生物的真正……”她忽然卡住了,年轻的洛希尔人摆了摆手,忽然说出了一个洛汗语词汇,接着她解释道:“我不知道怎么用通用语说这个,我的通用语没有非常出色。”

    熙兹埃尔想了想,回答道:“或许用‘本质’这个词会很好。”

    “是的,是的。”伊奥温点点头,“我的意思和这个词很接近,我的理解是一种很自然的,很根本的意义。对吗?”

    熙兹埃尔点了点头,又要说什么时忽然有人敲响了病房门,伊奥温应了一声,门外那人便推开门,但没有进来。她愣了两秒后认出这是马蒂柯。青年医生同她行礼道:“日安,公主。”年轻的洛希尔人颔首回礼,随后马蒂柯冲熙兹埃尔招招手道:“走吧,帕哈莉妲。老师要我们去旁听会诊。”伊奥温闻言不禁轻轻皱眉。这是个她没听过的名字……它也不像是刚铎人会取的名字。她听得出来这是一个清辅音开头的词,其中的“莉”是单颤的舌音,最后的爆破音也很轻,这使得它听起来很像一个昵称。

    年轻的女医生应了一声,她匆匆起身同伊奥温告别道:“我等会再来找您。或者您等不了我的话,也可以直接去找院长,他不参与这种事,此时应当没有很忙碌。”

    年轻的洛希尔人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又同熙兹埃尔挥了挥手。待年轻医生关上门离开时,伊奥温又转头去看床头柜上的书。她没告诉过我这个名字。她心想。忽然间,一种没由来的挫败感与空虚攫住了她的心。

    伊奥温一路行到花园入口时也不清楚鼓动自己来到此处的究竟是心里与沮丧掺半的酸涩,还是那种她在马蒂嘉为她找来的书本中也遍寻不到答案的、无可纾解的孤独。看到法拉米尔时她犹疑了片刻,最终走了过去。宰相次子微笑着对她颔首道:“日安,公主。您今天感觉如何?”

    洛汗的公主对他回一礼道:“感谢您的关心,大人。我一切都好。愿您今日也好。”

    法拉米尔点头应了一声,他思索片刻后又问道:“您换了新房间还适应吗?”

    “还好。”伊奥温回答道,“您怎么下午也还在这里散步呢?”

    “屋里太闷了待不住。”法拉米尔摊了摊手无奈地回答道,“您不也是下午出门了吗?”

    伊奥温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复抬起头转脸看向东方的黑暗道:“我有些事想不明白……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宰相次子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后轻声询问道:“您想跟我说说吗?”

    年轻的洛希尔人回过脸打量他,她在心里细细思索着,这位宰相次子在她看来是很标准的贵胄子弟,教养与礼仪都好,那么也许他的学识也不错?伊奥温忍不住想,或许他会知道原因。于是她讲出了三日前的夜里她与熙兹埃尔的交流,并将熙兹埃尔为她找来书看的事也告诉了法拉米尔。法拉米尔安静地听着,并未打断伊奥温简短的叙述。随后伊奥温又谈起了今日她与熙兹埃尔那短暂的交流,她没有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遗憾沮丧:“我们没有说很多,她就被她的同事叫走了。说是他们的老师要他们去旁听会诊……她说她会在忙完了之后来见我,但……听起来他们很辛苦。”

    “是的,他们的确很辛苦。”法拉米尔没有否认,他比了个手势解释道:“我知道这一批新医生的事。他们原本应该继续学习几年才能接诊的,但刚铎的战事太紧张了,诊疗院人手不够,因而他们还未结束所有的学习便被迫上到一线来治疗病人与伤患。虽然说是他们可以一边实习一边学习,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诊疗院有那么多需要治疗的人,哪里有时间学习呢?他们这一批医生和前线的战士没什么区别,每个人每天都在各自的战场上疲于奔命。”

    伊奥温沉默着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后她忽然问道:“那您可以为我解答一个问题吗?”

    “请讲。”法拉米尔回答道,“若我所知,那我一定知无不言。”

    年轻的洛希尔人因他的措辞而皱了皱眉,她思索片刻后追问道:“您知道最开始的时候那些雕塑与画作也与医学上的解剖挂钩的原因吗?熙兹埃尔说艺术家们最开始做这件事是为了探索人本身,继而肯定了人的价值与自由意志存在的重要性。您怎么看呢?”

    法拉米尔眨着眼睛花了十几秒去消化伊奥温说的话里的信息,随后他不确定似的张了张嘴,茫然地应了一声:“啊?”

    伊奥温比了个模糊的手势,回忆了一下熙兹埃尔的话后磕磕巴巴地复述说:“就是,嗯,人文——人文主义,还有人本主义什么的。她说这些东西肯定了人的价值,强调了自由意志的存在,认为人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同时也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且这两种思想都以人为本,反对暴力与歧视,提倡宽松的世俗文化,还注重强调维护人性的尊严——总之熙兹埃尔是这么说的。”

    “这些我知道。”法拉米尔点了一下头,“我们的课本里有学过这种东西,但没有很注重它们——我父亲是要把我和我哥哥培养成政治家,而不是学者。所以这一类思想我的确没有许多深刻的看法……不过我认为医生才是真正的人文学者。”

    伊奥温怔了几秒,随后犹疑着反问道:“人文学者是什么?”

    “让我想想怎么给你解释。”说着,法拉米尔思索了一小会,他犹疑着讲:“我不确定我的理解是否正确,但从我的角度来说,我认为人文学者是一种对人的各面——正如那个医生对你举例所说的反对暴力与歧视,提倡宽松的世俗文化一类的方面进行探讨,并从将人看作一种生物的角度去对人的生活、历史、思想以及社会进行上下求索的学者。”

    “听起来很复杂。”伊奥温思考了好一阵后如此断论道。

    法拉米尔点了点头,颇为赞同道:“是的,很复杂。早先我去听那些学者辩论的时候也不怎么能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我以为你会知道很多呢。”伊奥温意有所指地讲,“洛汗没有很多书,但我听说刚铎有很大的图书馆。”

    “我们是有很多藏书。”法拉米尔回答道,“但我父亲并不允许我和我哥哥在学术上面花费太多精力——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他打算把我们培养成政治家和战士,而不是学者。”言及此处,他像是回忆起什么头痛的事似的扬扬眉毛道:“我跟米斯兰迪尔——也就是甘道夫交谈过多也会被我父亲责备,哪怕我是打算跟甘道夫学一些东西……”

    “这和巫师的东西有什么关系?”伊奥温反问道。

    “就是不许我们学不必要的东西的意思。”法拉米尔摊了摊手道。“我父亲声称那不是辩论,那叫高声恫吓。虽然我看不出他和米斯兰迪尔这么做的时候的区别在哪里,但总之他不许我学了。”

    伊奥温歪了歪头后问道:“做一个政治家和战士才是统治者必须具备的能力吗?”

    法拉米尔面上显得犹豫起来,这让伊奥温想起了死去已久的希奥杰德。她的表哥要说一些违心话的时候也会看起来像吃了酸橘子一样。一股酸涩而钝痛的悲伤忽然撬开了她的嘴,她听到自己有些慌乱不自在的半真半假地找补道:“我不是别的意思,只是洛汗没有这样的事……我们似乎没有政治家。”

    年轻的洛希尔人不确定刚铎人有没有接收到自己真正要表达的意思,但她看到法拉米尔的神情变得轻松了些许。她看到宰相次子抿着嘴欲笑似的思索了片刻后解释道:“你可以简单直接的理解为你舅舅和你舅舅的继承人。统治阶层一般都可以被称作政治家。”

    伊奥温扬扬眉毛,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现在应该是我和我哥哥了。不过我表哥和我哥哥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们没你这么聪明。”随后她看到法拉米尔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像是介于尴尬与不确定之间,似乎还有些被朋友开了玩笑的发笑意味在其中。过了一小会后法拉米尔耸耸肩膀讲:“那么我就当成你在夸奖我了,公主。”

    “这的确是夸奖。”伊奥温承认道,“你很聪明,比诊疗院的看护还明白怎么才能说服人。”

    法拉米尔看了她片刻,忽然眼神变得柔软,他回答道:“将您留在诊疗院的并不是我的言辞技巧。”

    “是的。”伊奥温点头承认道,“我们的心被同样的火烧着。”

    宰相次子看了她片刻后,伊奥温从他眼中看到了与阿拉贡相似,但不像阿拉贡那样让她愤怒与悲伤的怜悯。“不止如此。”法拉米尔回答道,“我们都被困住了,也都被留下了。我们都是被留下面对结局的那个人。”

    伊奥温转头看向东方,目力所及之处黑云压境,偶有闪电炸裂划开黑暗,但一瞬之后东方的天空又归于晦冥幽暗,她恍惚觉得自己能隐隐听到雷暴轰响,但回过神又觉得那是自己的心在鞺鞺鞳鞳。她沉默许久,只是点了一下头,但没有接法拉米尔的话茬。她转而问道:“您知道‘帕哈莉妲’的意思吗?”

    “这是什么?”法拉米尔问道,“我没听过类似的词。”

    伊奥温用完好的右手比了个模糊的手势半真半假地道:“我从看护和医生那里听来的。”

    法拉米尔应了一声,他思考一会后试探着判断道:“这可能是白城里不怎么公开用的外邦话。因为诊疗院中的确有些人是中土以外的外邦人在这里定居,他们有些像矮人,会说自己本族的语言,但并不告知外人那些话语是什么意思。”

    伊奥温闻言皱了皱眉问:“你跟巫师没学过这个吗?”

    法拉米尔有些无奈地微笑道:“巫师没说过他会这个。”

    “那你跟巫师都学了些什么?”年轻的洛希尔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年长她许多的刚铎人忽然侃然正色,他语气严肃地回答道:“精灵语咏叹调和我父亲口中的‘高声恫吓’。”

    伊奥温抿着嘴与他对视了片刻,随后与宰相次子一同笑了起来,她伸手抚了抚鬓发,意有所指地开玩笑讲:“听起来很可怕。”

    法拉米尔点点头,同她会意地笑着说:“是的,很可怕。”

    “而且似乎没什么用。”伊奥温有意挑衅着将玩笑的话头抛过去。

    “是的。”法拉米尔接过了话茬,他故作叹息地摇摇头讲:“学的都是用不上的。”

    “你父亲不是不愿意你们这样吗?”年轻的洛希尔人如此问道。

    法拉米尔看了看她,又转而去看东方的天空。他面上流露出深深的怀念,伊奥温听到他低声道:“是的,我父亲不愿意。但我哥哥很支持我做自己喜欢的事。他是这么说的——人又不是为了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才活着的。要是那样,人生该多无趣。”

    伊奥温忽然觉得喉头哽住,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稳着声音讲:“我的表哥希奥杰德找人教我持剑时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希望我像风一样自由,能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

    法拉米尔回头看她,默了片刻后他安抚似的讲:“而你并没有辜负他,英勇的持盾女士。”

    “是的。”伊奥温点了点头,她低声道:“我没有辜负希奥杰德……我不会辜负他,也不会辜负自己。”她又想起了希奥杰德墓前的辛贝穆奈,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她低下头去草地间寻找,四下环顾后,年轻的洛希尔人不禁想道,是否在最后一战结束时,这座被摧毁的白色城池也会长满那纤弱而坚贞的白色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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