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荒林的魔物一波接一波,朱子曦抓牢剑柄,应战之际努力寻找时机离开。

    头疼的是,不论如何奔跑躲藏,魔物总能精准追踪到她,然后折断遮蔽身形的树木。

    不知多久,朱子曦终于察觉:她一直在原地打转。

    腾飞的魔鸟盘旋半空,目睹渺小的人类迷失在幽林,发出刺耳嘲笑。

    朱子曦被它们激怒,不再一味逃避。

    她选择正面迎敌。既然自己无法走出荒林,那便送魔物去阴间。

    鏖战正酣,第一把剑毁,她立马丢掉断剑,从储物袋中取出第二、第三把备用剑。

    林中昏暗无光,她甩出数张符箓,燃起熊熊烈火照明战场战况。

    这般,她的身形和行动轨迹暴露无遗,魔物更加猖狂。

    对此劣势,朱子曦不甚在意。她默默祈祷萧景闻安然无恙,千万不要受她拖累。

    那位师兄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思想封建古板,还是个舅宝男。可他不曾亏待朱子曦,甚至多次关照自己。

    “一定、一定不要出事啊……”

    不然她会内疚、会伤心的。

    四周铺满恶臭的尸体,女孩趁魔物畏缩不敢上前的空隙,快速抹了一把泪。

    下一秒,一头体型庞大的兽型魔物血口大张扑了过来,朱子曦熟稔地汇集灵力于剑身,继而干脆利落地挥剑斩出。

    一批魔物倒地不起,又一批接踵而至。

    “为什么?”

    第三把剑断,朱子曦心生怀疑,荒林的魔物数量远远超乎想象,绝非普通树林所能容纳。

    或者说有这么危险的地方存在,必定已是举世闻名,吸引各路豪杰前来除魔。

    “璎、璎!”

    多次大声呼喊璎无果,朱子曦依旧不死心,一边应付无休无止的攻击,一边不停交替呼唤“璎”和“朱晨珺”。

    只是她的剑法凶残,声音却嘶哑微弱。

    没有人回应。

    朱子曦后悔。

    光记得萧景闻无法联络连笙,忘记她一失去玉牌,连笙也将无法联络她。

    眼下不知身处何方,不知白天黑夜。

    □□汀的保命法术差不多发挥到最大威力,不能额外召出鹤影为她指路。

    如果她再强大一点就好了。朱子曦心中悲慨万分。

    这段时间里,她总是抱着不去接触危险人、危险事,即可明哲保身,安度余生。

    但是有人不希望她活,屡次三番对她痛下杀手。如此,她岂能继续碌碌无为,做那任人宰割的羔羊,顺遂敌人的心意?

    尸山血海中,她暗暗发誓,倘若今日能侥幸存活,往后必定奋发图强刻苦修炼,强大到无人能欺。

    “再坚持一下,□□汀的鹤影cd就快好了。”

    此地灵气稀疏、魔气强盛,无法短时间内多次施展寄名咒。朱子曦不断给自己积极心理暗示,不让绝望占据内心。

    现在她只能消耗体力,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筋疲力竭之时,她终于盼到了希望的曙光。

    火光明灭,朱子曦看不清来人的样貌。

    可是他身形高大,胸膛微冷,倚靠在他身上肯定非常舒服。

    周围温度不断升高,朱子曦热得冒烟。

    她疲惫地松开手中的剑,两眼一白,直直跌倒入这人怀中。

    恍惚间,她闻见一股魔物血肉的恶臭味,听见一道喑哑的声音说。

    “抱歉,我来晚了。”

    苍白的荧火以血为媒,炽烈地燃烧着,使得魔物畏惧退缩,盘桓不远处观望。

    火光中心,玄晖将失神的女孩搂在怀里,再一次划开她的手腕。

    她又受伤了……

    “别怕,我在。”他轻声安慰,眼神犀利地瞪向活该千刀万剐的魔物。

    而朱子曦则颤抖地伸手揪紧玄晖的衣领,抬头衔住他的双唇。

    这个吻中除去包含鲜血的腥甜,更夹杂了另一种甜。

    “原来是这样,难怪。”玄晖有些遗憾。

    他无暇细细品尝,迅速单手抱起朱子曦,利用未愈合的伤口泼洒血液,掐指念诀,召出九苍荧火。

    刹那间,一束束白光划过天际,四下流转,精准击中暗处每一只魔物。

    命中的一刻,白光色变,炸开数不尽的暗红火花,宛如夏夜焰火,璀璨绚丽,美得不可方物。

    朱子曦无意识模仿玄晖,无师自通这道法术,以亏损自己的气血为代价,将这场烟火盛会延续下去。

    她浅浅一笑,为眼前之人。

    此法极耗元气,不消片刻,玄晖脚步虚浮,目光涣散。

    因担心朱子曦伤势加重,和他一样透支生命,又误以为女孩喜欢这番美景,不愿扰她兴致,他便自作主张让朱子曦抓住他的手,用他的血、他的命换取她短暂的笑颜。

    伴着焰火轰隆与魔物凄厉的哀鸣,玄晖抱着朱子曦漫步远去,身影消失于黑暗。

    *

    梦中火焰滔天,似要将人吞没,残暴嗜血的魔物接踵而至,撕咬每一寸皮肉。朱子曦惊慌睁眼,扶着胸口从床上坐起身。

    她大口喘着粗气,分不清恶魇与现实。

    窗外鸟清鸣、竹影摇,朱子曦见自己一身血衣,身处宽敞明亮的屋室内,意识到她终于得救了。

    接着,她抿了抿唇,心情复杂。

    露在外面的伤口都包扎得很细致,唯有不太方便的几处地方是以灵力仔细处理,多半是对方怕有冒犯,不敢触碰一丝半毫。

    不会这么巧吧?那时在荒林,她神志不清,没干什么荒唐事、没说什么糊涂话吧?

    朱子曦拍拍脸颊。

    不管了,没有印象的事情她拒绝承认。

    “璎?”

    四周一片清静。

    看来她尚未痊愈,还是没法呼唤璎。

    “不知道萧景闻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找到连笙去救我呀?”朱子曦沉思,“若是连笙把这次事故怪在萧景闻头上,岂不是叫他们更难恢复关系?”

    “不行啊,到时候我夹在中间,不是很难做人。”

    打定主意帮萧景闻后,朱子曦翻身下床。可惜身子实在虚弱,她脚步一软,差点摔跤。

    “哎呦。”她呜咽着撑住床头木柜,勉强站稳。

    瞧见桌上盛有一碗冒热气的棕褐色诡异汤药,朱子曦俯身嗅嗅气味,立刻撇嘴走开老远。

    “闻起来就很苦,打死也不喝。”

    她小步溜至门口,抬手开门,正看到玄晖杵在门身前,身心憔悴。

    “你……醒了。”

    玄晖想表现得正常一些,隐瞒伤情。

    可此时他面色煞白,毫无血色,但凡是个长眼睛的,谁看不出他身体疲乏,已是苟延残喘,朝不保夕了。

    朱子曦本能地想推开他逃走,估计他也无力阻拦。

    然而她狠不下心。她感觉面前的男子微风一吹便要倒下,如冬日残叶,摇摇欲坠。

    又记起玄晖是因自己负伤,她甚至不曾关心过他,心底的愧疚更重。

    鬼使神差地,朱子曦踮脚,抬手捧起眼前之人的双颊,深深亲吻他那惨白的唇。

    一股浓重苦涩的味道席卷口腔、涌入喉间,她强忍着呕吐欲,没有提前终止久别相逢的心动。

    半晌,二人不舍地松开彼此。

    “痛吗?”朱子曦问。

    “不痛的。”玄晖双手搂着她的腰,心满意足地舔舐唇角,凝望女孩墨色翻滚的炽热眼眸。

    不料朱子曦缓过神来,羞愤难当,立马退步抽身,踉跄地倒走回屋内。

    “不痛就别装得这么可怜啊。”她两眼一抹黑,跌在地上捂头哀泣。

    玄晖径直走上前,将人横抱到床上。

    即使明知她的情动并非出自本心,他也痴心不改。

    他侧坐床沿,斜看了一眼那碗纹丝不动的汤药,无奈端起瓷碗,打算亲自喂药。

    朱子曦扭头,拒不配合。

    方才接吻拥抱时还乖乖巧巧的一姑娘,如今却是耍起了性子,扭头挪去床角不肯搭理人。

    “不喝药的话,先回答我几个问题。”玄晖注视着她,叹了一口气,心不在焉地搅动汤匙,“怎么好端端跑荒林去了?谁给你指的路?”

    “哼,这位道友不是怀疑我是魔教派来勾引你的妖女吗,为何要管我的死活?若是我死在魔物腹中,不正遂了你的意吗?”朱子曦双手环住膝盖,缩成小小一团,难掩失落。

    玄晖动作一滞,强作镇定:“对不起,当时是我自以为是,口出狂言,求……你别再生我的气了。”

    “我不希望你流血受伤,不希望你忧虑哀愁。”他自言自语,“我想杀了那个企图陷你于死地的人。”

    “那贼子给你吃意合莲是什么意思?荒林是何种险境你全然不知么,竟不设防备地吃干净了。”他攥紧拳,湿红着眼眶朝朱子曦望去。

    “若是今日你遇见的人不是我,离开荒林后还会与其他人亲密吗?”他不甘心。

    “若是你亲吻的是别人,我……”

    他好像只能悄悄待在一个小角落无能狂怒。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点。”朱子曦转头,恼火地看向玄晖,“反正你是打心底觉得我这人特别随便,不知羞耻是嘛?”

    “我没有。”玄晖同样气愤填膺。

    他是害怕。

    “你压根不曾信任过我,如今却不停逼问我,浪费我的时间和感情很好玩是不是?”

    “不是的……”

    面对玄晖,朱子曦压制不住心底的悲伤,几乎快崩溃。

    “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对我管这管那的,明明、明明是当初你先抛下我的。”

    说着,她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落,好似断了线的珍珠。

    如一场蓄势已久的大雨,日复一日等待时机成熟,引起山洪爆发,冲走一切不平事。

    “我不会那么做。你对裕王妃说过,这辈子唯我不嫁。”玄晖目光坚定,离朱子曦又近一寸,依旧没胆量为她拭泪。

    “胡说,我没说过这话。”

    “你说过。你还借着意合莲的余香告诉你爱我。你遵守约定,替我打听消息,表明你心里一直有我。送去归云门的食物皆由你收下了,你定是对我尚存情意的。”

    玄晖不讲道理地在脑海里挑拣出一些足够证明朱子曦爱他的事迹,一遍遍给自己洗脑。

    “可是,是你抛弃我了。”

    朱子曦再次强调。

    她没有推翻玄晖的例证,不否认对他的爱意。

    因此玄晖顿时愕然无措,半张着嘴不知该如何辩解。

    “我怎么可能抛弃你?”

    他酝酿多时的辩驳很快遭到打断。

    那日在幽深小巷,朱子曦将玄晖的质问一字一句铭刻心间,至今难忘。

    “我真的不是息风教的人,没想从你身上获得什么。”

    “我笑场是因为你挠我痒痒,这是生理反应,忍不住。”

    “没能及时回应你的问题,是因为你的模样太吓人了,我一时不习惯。”她似是回忆起往日屈辱,声音渐弱,“但我介意你在外面扯我衣服,意图不轨。”

    “抱歉,我没能控制住自己。”玄晖强忍欲望,不敢再看朱子曦的眼睛。

    “今后不会了,譬如方才为你包扎伤口,我未曾逾矩。不过当时我也没对你起邪念,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玄晖举起右手,朱子曦立刻挡住他的嘴,恨铁不成钢道:“你明知我百日仙发作、心痛难忍,依然袖手旁观,不是计划抛弃我去找下一任?”

    她绝口不提此后对玄晖的致命一击一事。

    “不是,我只求你一人。”

    “我是谁?”

    这个问题令玄晖猝不及防。

    她是谁?

    不是映霜,不是朱晨珺。她从未告知过自己真实身份来历。

    所以玄晖灵光一闪,毅然决然道:“我的妻子。”

    听到回答,朱子曦毫不客气地捏了一下他的脸,察觉这人双颊苍白冰凉,转而又心疼地换为抚揉,小声嘀咕:“有拜堂成亲吗?什么你的妻子。”

    见朱子曦主动触碰自己,玄晖终于鼓起勇气为她擦净眼泪。

    “但你的猜想是对的,我,咳咳!”朱子曦突然被呛到,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心头一紧,头脑发晕往前方栽去,玄晖眼疾手快扶住,一手把上她的脉,心生不安。

    朱子曦被他强制挤进床头角落靠墙坐稳,然后一勺棕褐色的不明液体递送到唇边。

    “吃药。”

    这句话比他之前表白时更加严肃,不容抗拒。

    偏偏朱子曦最讨厌这句话。

    “不想吃药。”朱子曦语气娇羞,双臂绵软地攀上玄晖的肩头,极尽温柔。

    见状,玄晖态度缓和许多,轻声哄着怀中的女孩珍重身体,不要总是让自己和在意她的人难受。

    同时他暗暗窃喜,朱子曦松口了。

    先前她定是有难言之隐,或是受到某种威胁,才无法坦白。可她仍愿意违逆那股力量,冒着风险告诉他实情。

    她在乎自己!

    “不必多言。”他覆唇堵住朱子曦翕动的嘴。

    见到朱子曦之前,玄晖酝酿了许多话想告诉她。解释过去的愚蠢举动,求原谅、盼复合,哪怕将她锁在怀中,也定要让她明白这番心意。

    见到她之后,得知她同样深爱自己,玄晖认为此生无憾了。

    “我姓朱……”朱子曦尝试数次,发现仅可告予旁人这一句话。

    因为璎也本姓朱。她始终不能在璎的魂魄未离去时,彻底摆脱璎的影响。

    服软归服软,在玄晖不懈劝诱下,朱子曦不情愿地一口闷了这碗碍眼的药。

    “还有事吗?”她偏头,不配合玄晖伸过来为她擦嘴角药液的手。

    “最开始我的问题,你一个没回答。”少年笑道。

    闻言,朱子曦蓦地涨红了脸,再回忆刚刚二人的交流,顿时羞耻感爆棚。

    面对质询,她又哭又闹,蛮不讲理,光顾着倒苦水去找玄晖的不是,却唯独没有反驳那份情。

    她假装失忆,玄晖便帮助她恢复记忆。

    不过他包藏私心,首先问到:“可以原谅我吗?”

    瞧见朱子曦垂眸不语,他不骄不躁,缓缓问出第二个问题:“意合莲催情,所以你只会吻我一人,对么?”

    言下之意,朱子曦是否心中有他,单单有他?

    朱子曦将脑袋埋得更低,他继续道:“我们算是和好了,我有资格回到你的身旁,教训那些伤害你的人,是不是?”

    “我就是一时没想起事,不是傻了。”朱子曦嘟囔着,“荒林是由承州去往贤州的必经之路,我和萧师兄同行,不小心被人诓骗。是我嘴馋,吃了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以后会注意的。”

    “要不是实在疲累,我定不会让什么意合莲占上风。”她心虚地瞟了一眼玄晖,低下头,“才不会碰你呢。”

    “难道只有眼见我受伤,危在旦夕,朱道友才肯心软怜惜我几分吗?”玄晖语气卑微。

    “你和旁人一样唤我映霜即可。”朱子曦刻意转移话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师姐他们寻不到我,会不放心的。”

    “我对你的牵挂不比旁人少半分。”

    玄晖呼吸急促。忽而,他收到一个温暖的拥抱。

    “知道了。乖,在家养好身子,下次见面别再借伤势乱我心神。”

    “下次见面是何时?”

    提心吊胆许久,他逐渐放松身心,张开双手轻轻回抱朱子曦。

新书推荐: 舍仙 薄帷鉴明月 珈木簪:木心玉律 成为假千金取代ooc女主【贵族学院】 娘娘每天都在摸鱼 记忆棉回弹 不完美的救赎 我只喜欢你的脸 迷途无返 【排球少年】攻略牛岛同学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