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彻一把拉过来椅子，坐了下去，双腿交叠，抬头去看他，虽然是坐着的，比他矮了很多，可白景辰隐隐觉得，他的气势胜过他。
江彻:“你这么讨厌我？”
白景辰冷哼一声，“说得像是你不讨厌我一样。”
江彻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了？”
他眼睛狭长，从下往上看他时眼瞳中带着水光，衬得他漆黑的眼睛如同黑曜石。
白景辰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在哪里看到过一段话，眼中含水光的人，桃花运旺盛。
这话说得真不假。
无论主动还是被动，江彻永远是被人追捧的人。
白景辰:“随便你。”
江彻:“白景辰，你可要想好了，现在我可是投资方。你确定要对我这个态度？”
白景辰哪里不知道？如果真的有一天自己把江彻气跑了，卷着资金走人，自己怕是会被导师骂死，还有被同门唾沫星子淹死。
他不想英年早逝。
可也不想和江彻接触太多。
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常在河边走，早晚有一天会沾湿鞋子。
白景辰想了想，给江彻倒了杯热水，“江先生喝点水，实验室没茶叶，您先凑合喝。”
江彻看他一眼，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慢慢放在桌子上，“这才对，以后可都要这样接待我。”
白景辰心底暗骂了一句。
“我还有实验要做，你请自便。”
实际上他本来并没有这个打算的，这样的话天气，最合适的事就是躺在床上喝着小酒，舒舒服服地看着电视，至于实验嘛，那是明天的事，及时行乐活在当下是他的宗旨。
不过这人都已经来了，他不好开口直接送客。
唯一让他放心的，是在实验室里，江彻应该不会做些什么。
白景辰去了另外一间实验室，从保温箱拿出培养皿，重新开始观察记录，然后放回去。
又找出之前做过的实验数据，再次重新检查。
——看似很忙碌，实际都是在假努力。
只是为了不直面江彻。
平心而论，和他分开之后，刚开始他会频繁地想起他，想念他们为数不多的美好的经历，想念他为他做过的点点滴滴的小事，想念他们互相拆台又互相维护的样子。
人就是很奇怪的动物，明明当时闹得很难看，可再回想起来的，仍旧是彼此相爱的美好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他们在相爱的时候分开吧。
白景辰自嘲地笑笑，像自己这种人最适合单身，可以无所顾忌地做科研，独身一身了无牵挂。
正想得入神，有电话打进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许芸的名字。
白景辰摘下手套，接了电话。
“喂，景辰，在做什么？”
“在实验室呢。”
“这么晚了，还忙吗？”
“嗯，今天加个班。”
白景辰心虚地想，要不是某人忽然光临，这会儿他估计都躺在了床上吧。
许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景辰，我现在在德国。我联系了我堂兄，和他说明了你弟弟的病情，他最近可能有些忙，不过等大概两周他会有时间面诊，你看你有时间飞过来一趟吗？”
白景辰没想到许芸动作这么快，心里很是感激，“有，有时间的。真的谢谢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安排好了。”
“哪里，都是同学，帮个忙也没什么的。”
许芸的声音低了低，“毕竟我曾经也很欣赏你。”
“是吗？你过奖了，我也很欣赏你。”
白景辰对许芸印象不错，虽然他们交集不多，许芸一直是大学团支书，班级年级各种活动都是她参与主持，白景辰也曾一度欣赏过她。
这都是过去了，现在大家都成熟了，看待人和事总添加了很多滤镜，并不像当初那样单纯了。
许芸似乎是笑了笑，“景辰，我还曾经给你写过情书的。”
白景辰啊了一声，显然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良久之后，他才问，“可是，我从来没收到过。你什么时候给我的？”
许芸也惊讶了一下，片刻之后，她才道，“当时是大二上学期吧，我记得学校刚刚举办了演讲大赛，你得了第一名。当时我很敬佩你，我一向欣赏有才华的人，所以课后给你写了一封情书。你难道……没印象了吗？”
许芸以为，是白景辰追求者太多，对自己的情书已经毫无印象。而实际上，白景辰对此一概不知。
许芸想了想，“我记得我交给了江彻，他说会帮我带给你的。”
“江彻？”
白景辰拧住眉头，“可能他忘记了吧，我并没有收到。”
许芸无奈笑了笑，“是吗？可能是他忘记了。不过，他真的忘记了吗？”
许芸是个聪敏的女生，当年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她不可能没有耳闻，只是多少而已。
白景辰不好去找理由，便道，“也可能他不想给我……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给我写情书，如果当初我收到了，肯定会接受你的。”
许芸:“是吗？”
白景辰笑了两声，“应该会的。”
两人本就没有很熟，许芸主动提起过去的事，对一个女生来说，已经不易了。
白景辰开玩笑道，“当年我们都没说过这么多话，没想到现在竟也能交谈心事了。”
许芸笑了起来，感慨道，“是啊，从前你留给我的印象从来都是淡淡的，无论对人对事还是对什么，都是淡定自若，和其他男生都不一样。而且你一直很优秀，女生们喜欢你，也是情理之中。”
白景辰心想，可能自己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除了学业事业，别的什么都没什么太大吸引力。
不过，许芸说的女生们喜欢他，他可从来不知道。
还未等他问什么，许芸继续道，“还记得当时我们最受女生欢迎排行榜吗？”
白景辰当然记得，他屈居第二，第一是江彻。
许芸:“当年我为你拉了很多票，不过像你这样优秀的人，即便不拉选票，也会有很多人选你。”
“只是你留给大家的印象看起来像是高岭之花，女生都不太敢接近你，大家都在说你不近女色。”
白景辰干笑了两声，看来大家并不了解他。
许芸叹口气，“时过境迁，都过去这么久了，当初年少时的喜欢现在也变淡了很多，成了一种理智的欣赏。”
白景辰嗯了一声。
两人杂七杂八随便聊了一会儿，白景辰问清楚面诊具体事项后，挂了电话。
“说完了？”
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背后不远处发出，白景辰被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实验室里不只有他一个人，江彻也在。
他不满地转身，看到江彻侧身倚靠在墙上，“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江彻面无表情道，“你们打电话太投入了，没听到不是很正常吗？”
他听出了江彻话中的阴阳怪气。
“我和谁打电话关你屁事？”
江彻脸色冷了下来，“看来这个许芸还挺喜欢你的嘛，不过——你们能不能成，你可说了不算。”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重重说出来的。
白景辰看着他，想起许芸电话里说的话，很多女生喜欢他。
许芸曾经给他写过请求，那是不是说明，很多女生也曾经写过？
只是，都被面前这人截了胡？
真是混蛋。
白景辰冷笑一声，“脸皮厚如城墙，原来你当年背着我做过不少事啊。”
江彻也不逃避，“那又如何？你只能是我的，她们想，也是白想。”
听了这话，他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质问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再追问也没什么意思了，更何况江彻根本不惧他的质问。
甚至当做理所当然。
白景辰不愿意和他再争吵什么，“我先走了，你随便吧。”
“站住，你还没说清楚你们怎么回事。”
江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不关你事。”
“如果是为了你弟弟，找她不如找我。”
白景辰哼了一声，“怎么，你也有认识的人在国外当医生？”
江彻盯着他的眼睛，“当然，不仅有，而且比她的更多，更权威。”
白景辰点点头，“不必了，多谢。”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江彻一把将他拉回去，按在墙边。
“怎么？一说到许芸就着急？急着想见她？嗯？是不是心里正恨我棒打鸳鸯？没让你们俩成一对？”
江彻的气息喷吐在白景辰脖颈侧，他觉得很不舒服，将头侧向一边，“这不关你事，江彻，我做什么，与你无关。”
江彻不怒反笑，“与我无关？是啊，怪我热脸贴冷屁股，怪我还觉得你会念旧情，你就是个无情的人。”
白景辰呵呵两声笑，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江彻堵住了嘴。
这次的吻温柔至极，像是轻风细雨，叫他渐渐沉迷。
舌尖灵巧如蛇，气息又蛊惑人心，白景辰有些站不稳了。
他抓住江彻的衣服，用力扯了扯，想让他停止，可这个吻非但没停下，反而愈加热烈狂放，白景辰觉得自己仿佛迷失在了暴雨中。
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明明已经决裂了，他已经决定与他从此分道扬镳。
为什么？
他头开始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