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的一句话让整个质检室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韦尔探员是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深灰色风衣，胸前别着一枚帝国调查局的徽章。
“乔安娜女士，我们需要最近一个月的机器人出厂数据。”
沈知寒看着这位探员目不斜视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吩咐，有些头痛，知道这位探员应该是在楼上受了一肚子气现在搁这儿发泄呢。
韦尔走到沈知寒的工位上坐上，两只脚翘起搁在办公桌上，露出锃光发亮的皮鞋。
沈知寒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职业化的微笑。“当然可以，请稍等。”她快速操作面前的光幕，调取了近一个月的出厂数据。
“这些数据全都经过审查和加密，确保没有任何遗漏或篡改。”沈知寒指着光幕上的文件，声音平稳地解释。
“我们会仔细检查的，”男人有些不耐烦，坐在椅子上转来转去，轮子摩擦着地面发出“嘎吱”的声音，“你直接打开精神力访问权限就可以了。”
沈知寒知道打开权限可以直接用精神力读取，她正好也想见识一下，一边操作一遍提醒：“韦尔长官，工椅损坏需要照价赔偿。”
韦尔脸色有一瞬间挂不住，他也还是把脚放下来坐好，接过了沈知寒已经设置好开放权限的终端，输入自己的精神力等级：b级。
沈知寒知道自己的精神力等级同样是b级，但是这个马甲“乔安娜”的精神力等级和芙蕾雅一样，都是e级，几乎等于没有精神力。
她不能展示出不属于这个级别的精神力，只能看着韦尔操作。
虽然同为b级，不过不同于沈知寒几乎已经报废的精神力，韦尔看起来十分得心应手，他集中精力，不过两三息的功夫，就已经成功链接，光幕此时飞速滚动起来。
十分好用的样子，沈知寒内心有些许羡慕。
不消两分钟，数万份数据已经查看完毕，韦尔又示意沈知寒把这些数据传送到自己的便携终端内。
此时，突然传来三声“嘀嘀嘀”的提示声音，是韦尔身上的通讯响了。
韦尔面色一变，走到另一边接听了通讯。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芙蕾雅走过来，“怎么样，我说吧，这个麻烦会找上我们的。”
“你知道吗？精神力高等级的人，是能远距离听到我们的对话的。”沈知寒直视前方，并不搭理她。
“什么？这些人都是什么样的怪物啊？”芙蕾雅想到自己的吐槽可能已经被别人听见了，忍不住感叹，她虽然理论上知道，可实际上现实生活中根本没遇到过几个精神力高等级人。
沈知寒正想提醒她别再说了，就看见那边的韦尔挂断了通讯，表情十分严肃地走回来。
“我们不是麻烦，也不是怪物。”韦尔直接刺道。又转过来对沈知寒说：“乔安娜女士，我还想问几个问题。”
一边又来了另外两个探员将旁边的芙蕾雅也客气地请走了，似乎是要同时问询她们两人。
“可以，您请便。”沈知寒内心警铃大作，但表面上仍旧平静。
“昨天您加班到几点？”韦尔探员的语气中带着试探。
“昨天？”沈知寒稍作回忆，“晚上八点多就走了。我和同事芙蕾雅一起下班，她可以作证。”
“很好。”韦尔探员记下了什么，随后继续问，“您是否注意到公司最近有人行为异常？比如情绪失控或者无故接近生产线？”
“没有注意到。”沈知寒摇了摇头，“我们这里的工作节奏很快，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任务，很少会闲聊或观察他人。”
韦尔探员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看透她是否在说谎。最终，他转身对艾伦说道：“又发生了一起新的机器人杀人案，我们还需要更多协助。”
听到这话，沈知寒和艾伦都是一惊，又发生了一起？
“当然，您需要我们怎么配合？”艾伦在心里思量了一番，自己的权限始终有限的，如果这位探员提出了权限之外的要求，自己去向上级打报告就是了，因此满口答应。
“让这位乔安娜女士和我们一起去现场吧，我需要你们的专业技术辅助。”
“这......当然可以。”反正还是那个相同的道理，乔安娜手中的权限也是有限的，去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什么，我也要去？”沈知寒有些无语，她已经感觉到了这位韦尔警官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整个星原维纳斯集团的隐隐敌意，想矿工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不过并由不得她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沈知寒连工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带上了便携终端跟着韦尔走了。
沈知寒莫名其妙上了公司露台，坐上了公务车。
“每天要加班到晚上八点，看来大公司的研究院工作也不容易。”
“是啊，不容易。”沈知寒不知道对方什么意图，挤出了一个机械性微笑。
车内的气氛沉闷，沈知寒紧贴车窗，借着外面的街景转移注意力。
“乔安娜女士，你是怎么看待最近的机器人事故？”韦尔又开口。
沈知寒愣了一下，稍作思考后回答：“机器人事故确实引人关注。虽然我不在相关部门，但从技术角度来说，这可能是某种代码漏洞或硬件问题导致的失控行为。”
韦尔冷笑一声，目光带着审视扫向她：“只是技术问题？你认为这些失控事件与人为操控没有任何关系？”
也许他是在怀疑集团内部的人在操纵这起事故？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沈知寒脸上仍然着淡然：“抱歉，我不清楚调查的进展。但如果是人为因素，那责任一定极其严重。”
“嗯，希望你能保持这种态度。”韦尔的语气带着些许讽刺，他盯着沈知寒的眼睛，仿佛在探究她的内心深处。
沈知寒不避不让，直视对方。
通缉犯的自觉？沈知寒是没有的，哪怕是面对帝国调查局这种庞然大物。
她只知道，如果在格斗场上，面对挑衅，是不能退让的。
看来不是这个女人，韦尔最近掌握的种种迹象显示，星原集团内部的技术人员策划了这系列案件，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找出几个受害者有什么关联。
这次死的居然是一个皇室远亲，韦尔虽然表面上十分恼火，不过他心中反而暗自窃喜，这次案件的调查阻碍重重，现在，死了一个皇室远亲，事件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收到上层领导指示，尽量在皇室反应过来之前处理好这件事，现在他的工作可就轻便多了。
和这个不起眼的质检员聊了两句，也没有挖掘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韦尔很快就闭了嘴，心中甚至恶意的想，希望这个坐办公司不知人间疾苦的女人待会看到凶案现场不会吓晕过去。
公务车有专属飞行轨道，因此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公务车降落到一座空中别墅的草坪上，这是沈知寒第一次不是仰视而是真正见到这个世界的空中建筑，感觉十分惊奇。
草坪上的视野非常好，在这里人都有种凌驾众生之感。穿过这片草坪就到了别墅的正门，智能管家已经瘫痪，他们一行人在一个中年女人的指引下穿过花园、门廊、客厅、餐厅，来到书房。
这一路走来沈知寒都感觉自己穿过了至少有数十扇门，她感受脚下柔软的地毯，打量着这间金碧辉煌的书房，并没有闻到任何血腥味。
凶案现场已经被封锁，一名探员小跑过来，看见韦尔身旁的沈知寒又有些犹疑，韦尔给了一个“没关系、只管说”的眼神。
“长官，现场和前三次一样，受害者伊万·罗曼洛夫，107岁，今天早上7：53分遇害，家政机器人将其割喉后开膛破肚，所有内脏都被挖出来，分类装好放进冰箱了。不过这次机器人没来得及自爆，没有主人指令，我们暂时读取不了数据。”
“嗯，这位是星原维纳斯集团的专家，带她去操作吧。”又转过身：“乔安娜女士，分析下这台机器的核心模块是否有异常。”韦尔说完，就有人来引导沈知寒。
家政机器人没来得及启动自爆程序，沈知寒这下知道了为什么韦尔会让自己前来，这是先利用她的权限把数据拿到手里，比和集团那些领导交涉方便多了。
沈知寒被人带进了书房一侧的洗手间内，路过了那具尸体，沈知寒只是撇了一眼，伊万·罗曼洛夫睁大双眼，躺在地上，脖颈伤口处白花花的皮肉外翻。
不知为什么，她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男人的笑脸，而那个男人，正是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
怎么回事？
“乔安娜？乔安娜，请往这边走。”引路的探员以为她是被尸体吓到了，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哦，哦，好的。”沈知寒回过神来，不太清楚自己脑中刚才闪现的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来到洗手间，沈知寒就看见了一坨废铁混着一堆光纤瘫在地上。
这个世界的家政机器人很少做成类人形体，而是多支机械手组装在一颗椭圆金属球上的形态，沈知寒废了很大劲才挪开那些机械体，打开安装核心的金属盖。
沈知寒拿出自己的终端后，刚扯出机器人的光纤接口，沈知寒脑海中又多了一个新的画面。
这似乎是一个机器人的视角，她看见已经死去的伊万·罗曼洛夫坐在书房中间那把椅子上，神情洋洋得意，而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神情不愉，一双丹凤眼透出冷冽的杀意，那人正是沈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