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霜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刚在家长前面树立的自信便瓦解了。

    “唉。”李秋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从几经波折到事业顶峰，再从事业顶峰到一无所有，李秋霜就算内心再强大也止不住心累。

    纵然是音乐天才又能怎样，打工人归来仍是牛马。

    一百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是巨款。

    李渺渺的身份，初中学历无经验，去找什么高薪工作都给你从面试刷了。

    去奶茶店电子厂打工度过余生，那是真的还一辈子。

    李渺渺望着自己加的正规兼职群，再次扶额。

    TMD全是卖课的。

    一纸合约干不了音乐，她还能搞嘛？混吃等死？

    李秋霜眉头一紧，继续扩大搜索范围。她就不信她的一生就这样了，当年被网暴得这么狠都没把她整趴，区区负债不在话下。

    可能是大数据也预料到她缺钱，什么奇奇怪怪的广告都送上来了。

    李秋霜一秒点“叉”，在广告下方的位置，看到了一则招聘信息。

    点进去，李秋霜陷入思考：“陪聊？”

    她下载‘着迷’APP，页面的布置很超前，一点开是一个趣味星球的3D动画，向下拉是各种榜单。

    金主榜、陪聊巅峰榜、新晋陪聊榜等等，榜单随时更新，尤其是金主榜，主打一个刺激。

    傍一是一个柯南头像的26岁男人，被冠以“最强金主爸爸”的称号。

    打赏数额不是很确定，但是看着他的等级应该是断层第一。

    李秋霜挨个点开头像，拿出草稿纸，把傍一到傍十做了对比分析。

    除了傍一，其他人的照片墙上大多都是彰显富贵的东西，什么豪车啊，名表啊。李秋霜仔细筛选了一下，还看到两个不同的金主主页有一模一样的照片。

    “呦，盗图啊。”李秋霜调侃一声。

    她将那两个人的昵称记下，然后在名字的后面画上了“叉叉”。

    无需考虑谁真谁假，因为出现这种情况，基本都是假的。

    筛选了一波，李秋霜惊奇地发现这事儿还不是个例。

    又记了十几个昵称画上叉叉，李秋霜把笔放下，她支着头，叹了口气：“咋感觉没几个靠谱的。”

    她返回了金主傍，除了稳定在傍一的那位大哥，剩下金主的位置又做了替换。

    再次点开榜二金主的主页，她望着照片墙上的照片，陷入了沉思。

    “这车怎么这么眼熟。”

    她打开浏览器，搜索了几年前某条CEO的新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大豪车图片，于是将两张照片默默做了对比。

    李秋霜深吸一口气，继续研究，最后将目标放到了傍一大哥的身上。

    点开主页，映入眼帘的是未设置的纯白背景墙。

    姓名：冷岑

    个性签名：爸爸永远只有一个！

    李秋霜抬头再次仔细看了看冷岑的头像，果不其然是一个柯南指着你的动漫图。

    她拿起笔，迅速写下此人的模拟标签——中二宅男。

    每一个金主都可以录下一段的声音做为音色标签，而他的声音是“御姐音”。

    李秋霜有些嫌弃的点开。

    “昨夜大梦一场初醒时人影晃 （妈妈呀 我要死了）恍若众宾坐高堂（啊我爱了）复醒一笑已人走茶凉（霜姐看我一眼 命都给你）”

    是《青山》的现场版，还是十分嘈杂的现场版。

    李秋霜不由得挑了挑眉，原来是她前世的粉丝啊。

    她叼着棒棒糖，向后一靠。她记得她的粉丝画像多数是工科男，而她前世有一个爆红的人设就是——甜妹。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

    别人她不懂，她的粉丝她还不了解嘛。

    注册了“啾咪”的名字，李秋霜给自己选了一个小女孩拿着蝴蝶结的头像。

    点入冷岑的对话框，并不能直接与金主对话，而是要排队等PK。

    金主刚好在线，李秋霜凑巧掐对了时间，PK即刻开始。对话框页面消失，他们进入了一个私人的房间，房间的背景写着规则。

    第一轮PK规则：亮灯即可留下，若参加请点击确认。

    怎么还要PK啊。

    李秋霜感觉这年头的软件是越来越花里胡哨了。

    她点击确认，发现自己处于待选中。不仅如此，前面还有十个人在待选。

    什么林某杰啦，周某伦啦，刘某欣啦，王某棣啦，什么俊凯啦……每个人有十秒说话的时间。

    头像下的灯光一闪烁，一道道各式各样的声音传来。

    终于，指示灯闪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将声音压的呆萌清脆，为了让声音更可爱，还按住了自己的嘴角。

    “我是你哒，啾咪~”（微醺猫猫头jpg.）

    讲完，李秋霜摸了摸自己的老脸，看看还在不在。

    第一轮结束，李秋霜如愿以偿的留了灯。

    第二轮是开放麦，留灯的三个人可以尝试与金主公聊，众人那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都上。

    一麦柔媚音色：“金主大大，其实我什么都可以为您服务的，只要您开口~”

    二麦御姐音色，用上了激将法：“老公，呵呵，若你不选择我，你或许也不过如此。”

    三麦（李秋霜）：“曼波曼波，啾咪啾咪。我很萌哒~”

    显然，没有什么杀伤力。

    一颗心心给了一麦，一麦柔媚地道：“谢谢大人。”

    二麦不甘示弱，用御姐音来了一段喊麦，勾的李秋霜一个女生的心都有点痒。

    金主看上去很高冷，之前送完一麦礼物便开始观赏着他们三个人的表演，一点话都没说。

    眼看状况不对，李秋霜急中生智，险些连声线都忘了伪装：“我会我霜姐的歌！”

    对话框里终于有了反应。

    冷岑：唱来听听。

    李秋霜清了清嗓子，站起身调整呼吸，唱的便是那首曾火遍大江南北的《青山》。

    “昨夜大梦一场初醒时人影晃  恍若众宾坐高堂复醒一笑已人走茶凉

    容我再入高堂霜花落西楼响  谁的眉眼不曾忘若你还能回到我身旁  ”

    等李秋霜唱完一小段，一个个粉红的心心降落进她的头像中。

    金主总共四颗小心心，而她拿到了三颗。

    二麦显然是有点破防，音色没有控制住，是一个粗犷的男声传来：“哎呀不是大哥们，我都这么拼了还不行呐？你说你多埋——”

    系统弹出提示：二麦已被踢出房间。

    最新消息：金主同意了你的请求，已进入对话。

    冷岑：真难听

    李秋霜有点懵，刚想确认一下说谁，结果对面就回话了。

    冷岑：你的《青山》唱的真难听

    李秋霜绷不住了，因为李渺渺未正式练习声乐，没有什么肌肉记忆可言，她刚刚没有破音已经是极限。

    她尽量很小心的不毁自己的歌了。

    还要被粉丝骂……

    啾咪：很抱歉了啦，毕竟没有专业学过。（求摸摸）

    冷岑：音色不错，但是不适合唱国风

    李秋霜心中冷哼一声：你懂个p。

    李渺渺的嗓音条件甚至可以跟前世的自己媲美，只是缺乏专业训练，才导致了练习生时期甜腻齁人的声音音色。

    转头多加了几个表情包。

    啾咪：（委屈巴巴）（求安慰）（戳手手）

    冷岑：其实你可以尝试一下李秋霜其他的歌曲，比如《为我》，这首苦情歌还不错。

    李秋霜扶额，静静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首是古风元素的抒情大流行啊好不好，还有，哪里苦了。

    啾咪：好的呢~（谢主隆恩）

    冷岑：没关系，好好听歌就行了，这行对粉丝要求也不高。

    李秋霜点了点头。

    她确实是看出来了。

    啾咪：哇，你懂的好多哦

    冷岑：嗯

    李秋霜点进金主交流页面，一边熟悉功能，一边和冷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没错，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俗称尬聊。

    冷岑那边充斥着奇奇怪怪的爹味儿发言，让李秋霜一度认为自己是不是签了什么卖身契，要受这活罪。

    为了不冷场，她还需要在冷岑认为的关键节点，捧一捧他。

    -

    夜色低迷，繁星点缀。城市的霓虹灯描绘着图案，在江岸的一边闪耀。

    秦彻霄的工作房安装了隔音的落地窗，他起身拉开窗帘，外面的灯光照了进来。

    他打开手机，看着对话框，和电脑里好友准备的话术，微微蹙眉。

    他怎么感觉这个陪聊的回答，越来越机械化了呢？

    明明自己跟下属，特别是年轻的下属沟通的时候，他们总会说这样的教导正是他们想要听到的，还会在一段时间后回来感谢他，说是多亏了他昔日的教导，才能有他们如今的成就。

    这些视野和见识不是很值钱吗？

    这不是外面花钱都学不到的吗？

    那边的李秋霜又拨了一颗棒棒糖叼在嘴里，将AI里面表达倾慕、崇拜和肯定的词汇和短句汇总了一下。

    如：“这样啊”“哦原来他们是这个意思啊”“不愧是你啊，这些东西凭我根本考虑不到”“我的天，这都行”

    按需求发送。

    一边刷着聊天的新话题。

    见冷岑那边好似是说累了，李秋霜只觉得讽刺。

    圈层不同，上升的路怎能如此理想化。

    何不食肉糜。

    想了想，她还是稍微规整了一下，存到了wps的文档里。

    这些话术倒是蛮适合以后上班了应付老板。

    不过出于好奇以及真诚，她还是决定问问。

    啾咪：哇，我想问一个问题，如果我现在没有200w，我该怎么像您说的那样，一步步做到估值一亿呢？（卖萌）

    冷岑：自己挣去

    李秋霜：哦，天真！

    啾咪：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您可以帮我伟大的理想迈出第一步

    那头并没有直接回答，像是思量了之后才打下了文字。

    冷岑：什么意思？

    啾咪：就是您讲的那个意思呀，咱讲点实在的。

    冷岑：说直接点。

    啾咪：求打赏（眨眼睛微笑）

    秦彻霄有些生气，他觉得这个人是不是不识好歹。他原本是想着这人是李秋霜曾经的粉丝，才好心讲这些的，怎么，这个人是不识货吗？

    冷岑：刚刚给你讲的这些，在外面价值1000万

    “真的假的？”李秋霜另一边惊讶的出了声，又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说的好像能卖似的。”

    当然她不至于把这些话明明白白的讲出来，有道说看破不说破。

    啾咪：我丢（震惊脸）那我可要收藏好

    冷岑：聪明，不像我身边的一些人。

    啾咪：嘿嘿

    冷岑：十几年的文化课，也浇灌不出一棵有智慧的树苗。

    啾咪：什么玩意儿

    李秋霜迅速把发出的那句话撤回。

    秦彻霄刚刚回复完供应商，就看见陪聊对面的消息显示撤回。他迈步去厨房的咖啡机旁边，将磨好的咖啡捧在手里。

    微信聊天框弹出，萧随又给他发了新的话术，他没有点开。

    他并没有用萧随的话术，是担心不够真实。

    因为他并不觉得作为一个真正有钱的金主人设，要看颜值喊老公才是金主，那分明是闲人。

    总要让内部现挂上去的傍一位置有点真实性吧。

    再说，以他们家族的教养，也不允许自己做这些有损形象的事情。

    哪怕是在网络上化名。

    “唉。”他轻叹一口气，“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在想着钱不钱的。”

    就连他手下的大部分员工也是这样。

    秦彻霄点开对话框，刚想刷个大礼物，又迟疑了一下。

    他感觉，这钱让陪聊挣的还是容易了些，既然要靠情绪价值挣钱，总是要付出点代价。

    冷岑：你刚是不是骂我了？

    啾咪：？？？

    冷岑：那你撤回干什么

    李秋霜觉得离谱，真的不懂这类人到底在想什么？逻辑在哪里？

    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回复，对面跟连珠炮一样的发过来。

    冷岑：教育这个东西，可是父母真金白银投出来的

    冷岑：别老让他们投个寂寞

    冷岑：平时要努力，做出点成绩来

    李秋霜一脸问号，不是，她吃他家大米了？

    搞嘛？

    啾咪：那个，大大，冒昧的问一下，您是学教育的吗？

    冷岑：？

    啾咪：哦不是，就是我感觉您说的很有道理，就像是一位伟大的企业教育家。（崇拜的小眼神）我说真的，我献上我的膝盖

    冷岑：？？

    李秋霜不知道的是，她马屁拍马腿上了，只见对面许久才发来一行字。

    冷岑：我不够格。

    这下李秋霜是真的感觉到冷场了，她思考了一下，昧着良心赶着赶着发出了一句安慰的话。

    啾咪：一定会的，未来可期（抱抱）

    啾咪：那我就提前预祝你拉，大教育家（礼花）

    冷岑：谢谢捧场，但我不会收回之前建议你的话。

    李秋霜打了个呵欠，没事，她刚刚也忘的差不多了。

    爹味儿发言嘛，毫无共情。

    不用当真，不用当真。

    对付这种，动动嘴皮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