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下午放学的高峰期，随着学生数量的增多，门卫还在拦经过的私家车。李秋霜趁着混乱，挤进了校园。

    她凭借着记忆，迈入刘老师的办公室。

    刘老师还在改卷子，看着李秋霜有些意外，她摘下老花眼镜，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秋霜刚过去，便见到的刘老师桌子上放着的几盒燕窝，和地上放的几个未开封的燕窝礼盒和上面隐隐约约的贺卡，心中明了。

    怪不得不给安排流程。

    “我记得你们是公立学校吧。”李秋霜拉开办公桌旁的凳子道，“没有老老实实地走入校流程，就把家长劝走，这就是我来的原因。”

    “你这么久不上学，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刘老师低下头继续批卷子，卷子上的红叉已经让她颇为烦躁。

    “只是走个流程而已，老师您这么大反应干什么。”李秋霜趴在桌子上，故作好奇的问道。

    “你看，曹悦悦是这套试卷的最高分，你要是能做过她，我这老师也不用当了。”刘老师从一摞试卷中抽出来一张，试卷的右上角标记了一个明显的“1”，满分150，分数是136。

    “咋，要辞职？”李秋霜接过卷子看了眼题目，冲着刘老师眨眨眼，“你有编，这当不当老师的，我说了不算。再说，辞了你还能进吗？”

    刘老师抬头看了李秋霜一眼，眼神晦涩难明，胸口起伏，显然是在忍耐。

    “你做，有本事及格。”刘老师继续批改卷子，懒得多说。拿起一支笔，丢给李秋霜。

    李秋霜将卷子简略的通读一遍，从最后一道题开始答。

    她做题速度很快，基本上读完题便能直接写下答案。

    卷子的反面也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她将卷子反转过来，写了两下，发现笔没有水了。

    “老师，笔没墨水了。”李秋霜将写空的笔递给刘老师。

    刘老师抬眼，看着空空如也的卷子正面，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她抢过试卷道：“不会做别做，浪费我时间。”

    刘老师习惯性地查看卷子背面，看到满满当当的答案，她的表情顿住。

    李秋霜微笑，支着脑袋看着刘老师戏剧般的表达。

    刘老师仔细的看着李秋霜的解题思路，脸上的震惊根本掩饰不住。

    “你是不是有。”刘老师还未说出‘答案’二字，便停住。

    这是她自己出的题，还没有正式流通，怎么可能提前知道答案。

    而且最后一题的解法，根本不是普通高中生能够掌握的。

    她的神色沉了沉，将身侧其他科目的卷子拿过来递给李秋霜，柔声说道：“你把其他科目都做了。”

    看着刘老师的态度转变，李秋霜淡然一笑：“可以做全科，但是我只做高考题。”

    刘老师的脸色又恢复了之前的烦躁：“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秋霜不语。

    她重新拿过笔，埋头做题。李渺渺学的是文科，基本都是背诵的东西。李秋霜之前为了积累学识，读了不少各式各样的书，有几道材料题她甚至看过原文。再加上她的逻辑比较好，一些老师的出题套路早已在她的脑海中形成。

    大概花了将近四个小时，除了听力和作文之外的文科所有的题目便跃然纸上。

    一中的晚自习会上到很晚，留学生在办公室做卷子还是比较稀奇的，有好事的老师过来围观。

    “老刘，你这学生可以啊。字迹工整，答题思路清晰，文笔优秀。”一个坐班的老教师路过，瞅到李秋霜的卷子，连连赞叹。

    “怎么可能，就她？”刘老师语气有些怪异。

    那老教师奇怪：“我说你怎么回事，学生好不就是应该给予适当赞许吗。心理学怎么学的，你天天不停地给他们压力，这谁受得了。”

    说完老教师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试卷上的名字：“李渺渺是吧，我记着了。”

    刘老师的脸有点挂不住，她批完了卷子，也去围观李秋霜做题。

    她自问，如果是她以这个速度答题，都不一定能比得过李渺渺。

    李渺渺写一张卷子，她批一张卷子，越看越心惊。

    除却答题的能力外，李渺渺写了那么久的字，字迹都很稳。

    她偷偷的找到了李渺渺之前的试卷，仔细做了对比，不仅逻辑强，甚至字迹都从幼稚的工整变得有大家风范。通篇阅读下来，像是在看一篇书法作品。

    变化不只一星半点。

    除了作文和听力没写，全文科卷子，全部接近满分，还是最难的模拟Ⅱ卷。

    “不可能。”刘老师摇着头，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

    自己班里那群也太弱了吧。

    心中涌现出一阵阵懊悔，为什么要便宜那个老家伙。

    她看向地上的燕窝，心中又得意起来。反正东西是送到她这里的，还是她赢了。

    突然一只手进入她的视线，取走一小盒燕窝。

    李秋霜将燕窝向空中一抛，在跌落的途中抓紧，摇了摇手娇声道：“这盒燕窝就归我了。”

    这哪里像个学生样子！妖里妖气的。刘老师腹诽。

    只见李秋霜眉眼弯弯，眼波流转中带着一丝妩媚，言语挑衅：“是封口费。”

    说完，她从办公桌上下来，扬长而去。

    本来脸就有点挂不住，碍于成绩没好意思发火，这下刘老师彻底坐不住了。

    “我告诉你李渺渺，你这么放肆，活该进不来一中。”刘老师在后面摔了课本，怒吼道。

    见李秋霜不理睬，她口不择言：“你以为你把题做好就能进来吗？学风不正，还老是逃课，进来了能规矩到哪里去？”

    “咱们班可进不来这样的学生！”

    听到这句话，李秋霜的步伐停顿，微微侧头，语气中含着不屑：“我不稀罕。”

    又是一阵摔书的响动。

    刚走出办公室，才发现刘桂兰早已经站在门口，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进去。

    “妈。”李秋霜挽着刘桂兰的手，柔声道，“我们回家吧。”

    刘桂兰拽着李秋霜的衣袖，小心地说道：“渺渺啊，妈妈知道你想进入更好的学校，但是学籍那边早前便录入了。木已成舟，毕竟是靠人情才帮的忙，六中后天还等着我们报道呢。”

    “妈，你放心，我不会浪费你人情的。”李秋霜安慰道。

    其实去哪儿上学对她来说没区别，前世她成绩就没差过。

    见刘桂兰还是有些神色恍惚，李秋霜叹道：“刚刚我就是，纯出气。”

    月明星稀，夏日的蝉鸣来的热烈。结束了一天的燥热，李秋霜盖着毛毯蜷缩在沙发上，毛毯很短，圆润的脚趾翘在外面。

    她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燕窝，饶有趣味地把玩着。

    这当礼物送的，确实是价值不菲呢。

    燕窝的礼盒边上挂着一个字条的边角，李秋霜直接抽出来看。

    很简单的纸条上写着很简单的一排小字。

    ‘节日快乐，爸爸妈妈。’

    李秋霜瞬间明白了些什么，有些尴尬，貌似是个误会。

    真的是工作久了，看什么都是脏的。

    “妈，我好像太冲动了。”李秋霜将手中的燕窝和纸条整理好，小心地装到刘桂兰准备的礼盒袋里，“咱们把东西一起送去和刘老师道个歉吧。”

    刘桂兰刚刚回完微信，啃着李秋霜带回来的苹果，早有预料地说道：“刘老师刚刚说了，道歉就不必去了，把她女儿买的燕窝在去六中报道的时候带上就行。接你的六中班主任是她老公，给他也一样。”

    看着李秋霜自责的眼神，刘桂兰嗔怪一声道：“你别自责，妈妈早就道过歉了，这些年确实是光顾着工作了，没仔细照看你，能找到你还是刘老师给发了微信，她说希望你好好上学。”

    李秋霜垂头，虽然很烦刘老师，但她低估了她的良心。

    当然她也没自责，她那神情分明是：妈你怎么不早说。

    微信铃声响起，刘桂兰眼中浮现一抹少女的喜悦，理了理鬓角，把白头发藏的深了些，乐不可支地接通了丈夫打的视频电话。

    夫妻俩眼含热泪地聊了半天自家孩子的惊天变化，李秋霜在一旁整理信息，一家人其乐融融。

    突然，一条短信出现在了屏幕上方，刘桂兰的笑容停住，皱起眉头匆匆地挂了视频电话：“刚刚妈妈收到一条短信，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想找你求证一下。”

    她将手机里的内容给李秋霜看：“你去之前的公司解约，是不是要付100w的违约金。”

    在得到李秋霜肯定的答复后，刘桂兰急得冒汗，哆嗦着手开始查找着相关信息，又点开自己的银行卡看余额。

    看着手机上余额，她眉头皱起骂的难听：“还真以为你有多听话，狗改不了吃屎。”

    相比刘桂兰的焦急，当事人李秋霜显得淡定多了。

    她将刚刚从网上搜集到的新闻、资料、文献，以及从各个群聊汲取的信息，整体汇总在备忘录里截图发送给刘桂兰。

    “刚刚查过了，我这种情况不是个例。现在的我，并不适合跟他们硬碰硬。”李秋霜指着标红的几处道，“目前虽然是无法进行音乐类的商务工作，但是有着近十年的还款时间。十年期间，最好的情况是这家公司经营不善倒闭，双方解除违约，最坏的情况是公司不倒闭，违约金照常归还。若没有还清，毕业后找工作签劳务合同也可能会受到影响。”

    一听到找工作可能会受影响，刘桂兰更着急了：“那怎么办？哎呀以后你怎么生活呀。都怪你，非要去搞练习生……”

    李秋霜静静的看着刘桂兰一边翻那些陈年旧账，一边一味的责怪。

    她闭眼，双手合十正式的默哀了一下。

    两边戾气都这么重，李渺渺死的不冤。

    半小时后，刘桂兰终于发完牢骚，躺在沙发上一脸颓然。

    李秋霜倒了一杯热水，走过去按住她还在颤抖的手，沉声说道：“您不必着急，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相信，总会有办法的。”

    可能是受李秋霜坚定的目光所影响，刘桂兰忽然燃起了一丝希望。她拭去眼泪，仔细地看着李秋霜。

    夕阳从窗外透过来，落在李秋霜的脸上。女儿眸若秋水却异常明亮，以前的叛逆偏执的神情在如今恍若沉淀下来，多了一丝不符合年龄的静气。

    她默默叹气，这孩子真是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