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穿训练的衣服，所以孙雅岑去了车婧宿舍，换上了车婧的一套比赛服。

    球拍用的金海准备送给孙雅岑的生日礼物，倒是提前拿出来了。

    “怎么样，板儿的质量可以吗?”金海看孙雅岑一直在翻来覆去研究球板和海绵，爱不释手，忍不住调侃。

    “太可以了金叔。孙女士现在抠门得很，都不给我装备费了。”孙雅岑应道。

    其实，孙初萍在钱和教育问题上一直没有亏待过孙雅岑。只不过一个专业运动员用的稍微好一点的底板也一两千，胶皮一个星期就得换。孙雅岑一直属于编外球员，虽然破例一直跟着金海训练，省了学费，但不是省队正规球员，没有资格参加专业的比赛，并没有赞助商能提供装备保障的。所以球板和套胶的钱每年还是不小的一笔开支。孙初萍虽然不赞同孩子走专业道路，但在孙雅岑这个不错的兴趣爱好上也一直是支持的。只不过板儿换得不像专业运动员一样勤。

    金海每年都送孙雅岑生日礼物，按照孙雅岑的需求，送底板经常是常规动作。今年刚好有赞助商新出的“飞天”型号的底板，推荐给省队使用，金海觉得速度、弧度等都比较适合孙雅岑，就弄了一块准备送给她。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金叔，胶皮什么时候给我贴的啊，我得去适应适应”。孙雅岑感触着新球拍，跃跃欲试。

    “放心吧，前天才贴的，不影响你比赛。“

    ”我就是问问，提前把握下胶皮的弹性。我这种吃百家饭用百家板的人，还能被一块新球拍限制住了？而且，这球拍明显比我原来的强嘛！”

    比赛已经开始了。第一场就是叶楚匀对阵北省男队一号主力赵哲。赵哲打球很聪明，球风很犀利，但近几年状态下滑，在今年春节后彻底离开了国家队回到了省队。

    竞技体育项目其实就是这么残酷，人人都知道，可是其中的艰辛、运动员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不是别人能够完全感同身受的。

    孙雅岑从小跟着金海混在省队，见证了赵哲的辉煌。17岁进入国家一队，获得了各类青年赛事的世界冠军，人人都在期盼着一个新的乒坛新星的崛起。转入成人赛场的赵哲并没有一帆风顺。以正手两点跑位加正手位攻击的特色打法，在脚踝不慎受伤后，完全没有办法在比赛中获得优势。脚上的速度恢复不到受伤前，男队年轻一批运动员在逐渐成长。只有一个世界杯团队冠军和世锦赛双打冠军的赵哲在国家队已经挤不上主力队员的阵容了。国家队6年，23岁离开，赵哲心里并不是没有遗憾。可是竞技体育不讲情怀，只讲成绩。回了省队，赵哲也并没有放松训练。世界赛场没有机会，但全国的赛场还是可以为北省拼一下的。

    “这孩子技术确实是不错，步法配合得也很好。是个好苗子。今年能上一队吗？”场边的金海和刘雨辉交流。

    “看队里的安排。如果今年有大循环，应该有机会。”刘雨辉皱起了眉头，叶楚匀的正手位攻击力度和动作有些问题。

    第一局赵哲11比8先下一城。场边何柱给叶楚匀递上水。

    “楚楚，真受伤了？我看这正手位有点别扭啊。”

    “嗯。”喝了口水，擦了擦汗，叶楚匀脑子在飞快地转。

    平时和赵哲接触不多，他应该还看不出来自己的手腕问题。但是赵哲的问题，叶楚匀清楚。打两个大角度，调动赵哲的跑位，然后伺机以反手攻击。

    定好策略，第二局进展很顺利。赵哲的跑动有时候就跟不太上了，依靠反手调度，伺机进行拧拉和发力。叶楚匀也扳回一局。第三局和第四局赵哲凭借经验和前三板的调动，都顺利拿下了。

    叶楚匀走回场边，一边擦汗，一边活动活动手腕，心里还是定下了进攻为主的策略。调整好状态，一抬头，就看到了场边换了比赛服的孙雅岑。衣服稍微有些大，穿在她身上像套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但她可真白，叶楚匀想。

    眼神一对视，孙雅岑就冲叶楚昀露齿一笑。笑得太明亮大方，叶楚匀突然间觉得有些害羞，耳朵好像热搜嗖的，就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了台前。

    撇了一下嘴角，孙雅岑心里嘀咕，“够高冷的啊”。

    叶楚匀第五局和第六局都拿下了。第七局的时候，赵哲还是凭借经验与前三板的细腻胜了叶楚匀。结束后，叶楚匀微弯腰尊敬地和赵哲碰牌子，赵哲拍了下叶楚匀的肩膀，“加油，前途无量”。“谢谢哲哥”。虽然输了，但是情理之中，何况手还有些不适，叶楚匀依旧觉得收获良多。

    接下来就是女单比赛。车婧上场对阵二队的刘晓曼。刘晓曼是二队目前比较有实力的选手，据说不出意外，今年通过队内循环赛，应该可以进入国家一队。

    车婧比孙雅岑大三岁，今年已经16岁了。去年的全国赛，车婧就是在16进8的时候遇到了刘晓曼，失去了进入国家队的资格。再次对阵，车婧憋着一口气，仔细想着去年回来时的复盘。4:2,车婧赢了。她冲孙雅岑挑挑眉毛，孙雅岑也为好友高兴，竖了个大拇指。

    后面的四场比赛，国家二队没给北省省队机会，男单、女单、男双、女双顺利拿下，大比分4:2领先。不过按照规则，混双还是要比的，但叶楚匀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和叶楚匀上场之前，孙雅岑仔细交代，“我正手还行，反手只能尽力不失误，没办法做到反手进攻。你的手腕是不是让正手有些问题？那咱就尽力争取以你的反手进攻得分怎么样？”

    叶楚匀直勾勾地看着孙雅岑，“你看出来了？”

    “啊，干嘛，我又不会去告状，别担心。不过作为专业运动员，还是不要瞒着，等下了比赛就去找队医处理一下啊。”孙雅岑抬头直视叶楚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坦坦荡荡，但叶楚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心慌了，眼睛不自觉地转向球拍，拿起球拍哈了口气，半是遮掩半是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第一局，属于赵哲打孙雅岑，弱势局。叶楚匀在自己回球的时候，总是想加质量，但是刚比完的疲惫感加手腕的不适，导致失误有些多，瞬间就有些上脸，更急了。孙雅岑趁捡球时，靠近叶楚匀，仰起头对着叶楚匀的眼睛，和叶楚匀小声说，“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不用板板加力。不合适的时候过渡一下，我也可以进攻的。”

    叶楚匀只感觉到轻微的呼气像春风一样，拂得心里痒痒的。他略显慌乱地拿起球拍，对着胶皮不断哈气，也半是回应点了下头。接下来的比赛他俩似乎找着了一些套路，前三板和步法之间的配合也默契了许多。但还是没能抵住对面强势的进攻，9比11，先输掉一局。

    局间休息时，叶楚匀迅速复盘，“那个~~孙雅岑”，叶楚匀想和孙雅岑交代一下注意事项，但不熟悉的情况下喊岑子有些太过亲密，喊名字对于一起搭档好歹也是并肩作战的队友来说也是有些生疏，所以怎么称呼好像很为难，竟然成为叶楚匀的一个小问题。孙雅岑小鹿般的眼睛滴溜溜转，似乎飞快意识到了叶楚匀的不自在，“他们都喊我岑子，你随便喊，反正名字就是用来叫的，是吧，叶楚匀？”孙雅岑最后的疑问句好像有些调皮的调侃。

    叶楚匀掩饰性地点了点头，从嗓子深处闷出一声嗯，也没有称呼，直接就开始技战术的沟通。孙雅岑觉得叶楚匀阅读比赛的能力还真是强，迅速地看出了自己的优弱势和对方的进攻特点。往球台走的时候，孙雅岑突然想起车婧最近练的正手位小三角摆短，第一局好像用的不多，但这一局应该为减缓叶楚匀打她带来的压力，会需要赵哲在这个回合之前发起进攻，所以可能会用到。所以孙雅岑猛地回身，叶楚匀没防备，紧急刹车。

    拿起球拍挡在嘴边，叮嘱“婧婧的正手小三角摆短，我没办法台内拧拉，回球后估计哲哥就会起半，你得注意一下两边的大角度。”

    叶楚匀在紧急止步的过程中，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胳膊碰到了孙雅岑的胳膊，热气相撞，他竟觉得有些丝丝的麻感，说话时孙雅岑的额前飘落的头发丝还还时不时蹭着他的下巴，叶楚匀感觉自己哪哪都不得劲儿。

    第二局，车婧和赵哲的正手小三角摆短很是奏效，即便已经注意到了，但叶楚匀和孙雅岑在步伐上还是有些失位，再次以6-11丢掉了第二局。

    局间，叶楚匀擦着汗，下巴一昂，“想赢吗？“

    孙雅岑抬头瞥了一眼，“这话问的，谁不想赢啊？”

    “那接下来我负责控制，你负责进攻。咱们盯右半台，哲哥的正手位，打重复落点。”

    “虽然我觉得自己的正手进攻还可以，但我的力度打不穿他俩的，你得注意回防啊。”孙雅岑十分客观地指出了问题。

    “放心，我反手进攻还行。前两局发现没，他们习惯性回防我的反手位，刚才那局，他们差不多70%都是这样的线路。而且明显觉得弱势在你这儿，他们觉得咱俩的得分点得靠我发力。但我觉得你正手失误很少，这局你可以加质量，我的正手现在质量不是特别高，咱反一下，靠你正手位得分试试。”叶楚匀一说起技战术，就变得拽拽且有自信。

    孙雅岑其实很少遇见这样的男运动员，尤其是这个年龄段的。省队里那些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儿，一到混双就经常不考虑搭档，全程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像叶楚匀这种清晰地认知到场上自己的正手位问题并改变策略的，更是很少。

    “没问题，那我就严格执行你的技战术安排。”孙雅岑模仿港剧中警察们常见的YES手势，对上了叶楚匀低垂的眸子，忽闪忽闪的睫毛下那双眸子异常明亮。

    “见鬼了”叶楚匀心里冒出句脏话，怎么觉得她这么好看，掩饰性地一扭头就往场上走，没有回应孙雅岑。

    孙雅岑啧了一声，青春期公鸭嗓的男孩子心思可真是阴晴多变。

    改变战术积极上手的两人这局打得十分顺畅，连走位都变得丝滑起来，叶楚匀也觉得两人配合得莫名合拍，就是觉得有时候交流时彼此散发的热气和味道让他有些不自在。

    不过他们最终还是以3:4的比分输掉了比赛。但无论是叶楚匀还是孙雅岑都很满足，毕竟能和赵哲他们打成这个比分，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