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饭

    叶楚匀在场馆里晃荡了一圈,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要看的。

    视线一直时不时地看向孙雅岑。

    他发现其实孙雅岑也在不由自主地找他。

    这并不是他自作多情,而是以前在一起时,无论是训练休息时的偷瞄,还是比赛场中间歇时的寻找,甚至包括比赛退场时的互相等待,他们已经习惯了靠视线去找到彼此,也熟悉她的每一个小动作、她看自己时的神态。叶楚匀知道,孙雅岑也一定发现了自己在看她。

    有些以前的习惯是根深蒂固的。

    叶楚匀又晃荡到了孙雅岑身边。

    “我饿了。”叶楚匀拽拽地甩出一句。

    孙雅岑愣了。到现在为止,她和叶楚匀还没有任何寒暄,没有任何实质的交流。她以为叶楚匀可能今天并不想搭理她,毕竟当年他们没有正式的告别,也失联了这么长时间。

    孙雅岑就看着叶楚匀出神,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叶楚匀一看孙雅岑的表情,就知道她又魂游太空,开始胡思乱想了。

    “孙雅岑,我说我饿了。这么久不见,你不会连顿饭也不打算请我吃吧?”叶楚匀有点凶狠狠地说。

    “可是,我下午还有课,来不及出去请你吃饭啊。”孙雅岑愣愣地回了一句。

    叶楚匀被气笑了,“那就在学校请我吃。”说完,一转身,也不等孙雅岑回应,直直地就往外走。

    孙雅岑急忙拿起外套套上,冲着郑容喊,“容哥,我先撤了啊。”就慌忙跟上叶楚匀。

    “你走那么快,知道路吗?又不是赶着去投胎。”跟上后,孙雅岑忍不住抱怨。

    这句话才让叶楚匀感觉到以前那个古灵精怪、爱撒娇、爱哭闹的孙雅岑又回来了。

    今天从一开始见面,虽然自己一直冷着脸,可是以前的孙雅岑根本不害怕自己的臭脸。而现在的她确是胆怯的,陌生的,和别人亲近和自己拉开距离的。

    虽然叶楚匀对孙雅岑有一万句疑问,一万个为什么,但这个和自己生疏的、客套的孙雅岑依旧让他不爽。在他的意识里,应该没有人比他们两个的关系更亲密,哪怕已经这么多年没有联系。

    这个抱怨的孙雅岑让叶楚匀终于舒服了一些。他放慢了脚步,配合着孙雅岑。

    印象里从来都是运动鞋的孙雅岑穿了一双高筒长靴,有三四公分的跟,她走得很稳。

    叶楚匀不由地想起以前队里举行活动。一众队员都是礼服登场。那天的孙雅岑化了妆,穿着一条露肩蕾丝短裙。负责她的服装师给了她一双半高跟,她走得踉踉跄跄。最终还是害怕受伤,换上了一双白色平板鞋。可现在,她穿着这双高跟鞋,走得大步流星。

    叶楚匀就这样低头盯着孙雅岑的脚步,思绪万千。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变化了。这样不管不顾地来和孙雅岑见面,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结局。但他安慰自己最差也就是和这几年一样,也许都没有联系了。可是即便想到这个可能,他都觉得心里有些针刺一样的疼痛。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事情,眼睛盯着孙雅岑的高跟鞋,不免就有些走神。

    一个猛地止步,晃了一下,是孙雅岑拽住了他的胳膊。他差点和赶着送外卖的小哥撞到一起。

    “你眼睛看什么呢,真撞着了受伤了怎么办?”孙雅岑小钢炮似的声音咚咚咚地冲过来。

    叶楚匀还沉浸在刚才的一个踉跄中,孙雅岑的长发从他脖子蹭过,他闻到了熟悉的洗发水的木质清香。还好,这个没变。

    “喂,你想什么呢?”孙雅岑忍不住加重了手的力量。叶楚匀这才随着痛感,低头看向还握着自己胳膊的手。

    顺着叶楚匀的视线,孙雅岑猛地收回了手,低着头讪讪冒出一句“不好意思。”

    空气中仿佛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哼”声,孙雅岑更慌乱了。

    你和人家现在是什么关系?是没关系,自己没点数吗。还这么不知分寸。孙雅岑觉得这声哼让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难堪。

    “带路啊。”低沉的嗓音响起,“我的确不知道在济城大学要去哪里吃饭。”

    “哦”。孙雅岑急忙稳住心神,带着叶楚匀往教工食堂走。

    越往食堂走,路上的学生就越多。因为济城大学要承办大学生乒乓球比赛,对于学生来说也是一件大事,所以在济城大学也掀起了一股乒乓热潮。奥运冠军、国家队队长叶楚匀自然成为很多人的偶像。

    孙雅岑想了想,还是停住脚步,转身对叶楚匀恳求,“你能戴上口罩吗?”

    “为什么?我又不怕围观。”叶楚匀无所谓地撇撇嘴,其实他还有个隐秘的自私的想法,甚至希望自己和孙雅岑成为热点,让他们的关系再紧密些,甩不开。

    “可是,我害怕。叶楚匀,我现在害怕。”孙雅岑从见面后,第一次直视叶楚匀的眼睛。

    长达一分钟的对视,叶楚匀想从这眼神里去寻找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半是掩饰半是生气地掏出口罩,“这样总行了吧”,语气中有不耐,“走吧。”

    孙雅岑勇敢提出要求之后,又怂了,垂下头带着叶楚匀从一条小路上了教工餐厅的二楼。

    济城大学教工餐厅环境不错。很多老师家住得远,有时候早上来不及吃饭,就得靠中午补;有时候晚上也有课,进餐的教职工也会很多。所以教工餐厅的中餐和晚餐都很丰富,还有卡座,方便老师们交流。

    孙雅岑带着叶楚匀直接到了角落的一个卡座里。脱掉外套,“吃火锅可以吗?”

    “随便”,叶楚匀也放下包,脱掉羽绒服,里面直接就是一件短袖。

    看清短袖T恤的样式后,孙雅岑有些心绪不宁,拿着手机撂下一句“我去点餐”,就慌忙走了。

    叶楚匀倒是没啥反应,坐在位子上,摆弄手机。

    他今早套的这件T恤是他这几年经常穿的款式,是在网上找定制T恤的店家专门印制的,每年都会买好几件。那个图案是孙雅岑画的。

    那还是他和孙雅岑第一次搭档混双出国比赛,赢了,拿了冠军。孙雅岑后面没有别的比赛了,就去逛街。那天晚上兴冲冲带回来两件T恤。

    “铛铛铛~~~~叶楚匀,你看,好看吗?”孙雅岑穿着新买的印有两个球拍和一个冠军奖杯的蓝色T恤。

    “这是什么大牌吗?”叶楚匀有些好奇。

    “不是啊。”

    “队里发的那么多T恤不够你穿的啊,还去买T恤”。

    “这怎么能一样。我找着了一家可以印图案的店,我亲手画的,这是孙雅岑牌T恤。你看,这两个球拍代表你和我的球拍,这个奖杯代表冠军。怎么样?”

    “我说怎么这么~~~”叶楚匀想说幼稚,但看着孙雅岑恶狠狠的目光,话到嘴边识时务地转弯,蹦出一句“别致”。

    孙雅岑满意了,把手上的两件T恤递给叶楚匀,“送你的,谢谢你带我拿冠军的礼物。”

    叶楚匀有些嫌弃,没伸手。

    “怎么,不想要?不要我送给何柱哥去。”在孙雅岑往回收手时,手里的T恤已经被叶楚匀一把抓走了。

    “怎么不要,我搭档的心意嘛。”

    “就是,练混双的时候,咱俩穿一样的,人家一看就知道咱俩是一对儿。”孙雅岑兴致盎然地说。

    “怎么,想和我穿情侣装啊,早说啊,我肯定满足你。”叶楚匀蔫坏地应道。

    “谁和你穿情侣装,这是混双搭档的队服,知不知道。”孙雅岑瞪了一眼叶楚匀,“我回屋了哈,你早点休息,明天有比赛呢”。

    “哎,画的图呢?”叶楚匀问。

    “什么图?”孙雅岑疑惑。

    指指她身上的T恤,“您的大作。”

    “扔了啊,不过我拍了照。等会儿发给你。”孙雅岑扭头走了。

    空气中好像流出一声闷笑。

    叶楚匀往后一仰,倒在床上,压制不住嘴角的微笑。“我就当情侣服穿了。”

    孙雅岑其实并没有想到叶楚匀还会穿这样的T恤。这肯定不是她当年送的那件,少年都长成了青年,衣服总会变小、变旧,然后被打包扔掉。即便最喜爱的最珍贵的衣服,几年之后,都会变得不合适,无论大小、款式还是风格,就像很多朋友很多情感一样,有时候即便曾经珍视,即便不是有意,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而逐渐走散。所以孙雅岑其实并没有想到叶楚匀还能留着当时她随手画的图案,但理智告诉她,这并不代表什么?念念不忘?也许有一些,但总不会是还对她一往情深。

    孙雅岑告诫自己,岑子,别多想。叶楚匀是谁,那么多球迷,那么多喜欢他的人,怎么还会对自己像以前一样呢,而且年少的情感有时候是做不得数的。

    孙雅岑调好了两碗油碟,又拿了碗筷,端着托盘回来。

    叶楚匀看着孙雅岑熟练地摆好餐具。

    以前出去吃饭时,这些工作都是叶楚匀的。

    “我按照以前你喜欢的口味调的,点了番茄锅。我们学校教工食堂的肉是农学院自己养殖的,你应该可以吃。如果不行的话,还点了些蔬菜。”

    孙雅岑一边摆碗筷一边低着头飞速地介绍。

    “以前的口味?”头顶上方传来低沉的疑问。

    孙雅岑遮掩似地翻包找纸巾,“如果你不习惯,那边自己可以调料。”语气中不自觉地带着一丝失落,是啊,这么多年口味也会发生变化的。

    “呵呵”,叶楚匀仿佛是自嘲一样地笑了出来,也没正面回应。

    孙雅岑飞快站起来,“我去拿喝的。”

    像是报复似的,孙雅岑一股脑搬回来七八瓶喝的,“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把食堂里有的都买回来了,你随便挑。”

    “不知道我喜欢喝什么?”叶楚匀又是一句态度不好的疑问。

    孙雅岑没吱声,低垂着头,看到叶楚匀修长的手伸过来,拿走了那瓶康师傅奶茶。

    那是孙雅岑喜欢喝的,但是太甜,冬天喝了嗓子难受鼻子也发痒。以前,一到冬天叶楚匀就抢她的奶茶喝,其实他并不喜欢。

    孙雅岑鼻子突然间一阵酸涩。

    火锅上来了。

    两个人拿起筷子,全程没有说话。

    孙雅岑就莫名委屈起来。让我请吃饭的是你。阴阳怪气的也是你。不搭理人的还是你。

    也不知道为什么,孙雅岑越想越委屈,眼眶就变得温热起来,一边吃泪珠子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叶楚匀一边漫不经心地涮着菜,一边拿余光看孙雅岑。心里又气孙雅岑从见面就没好好看过自己。

    当看到孙雅岑的眼泪时,心还是疼了起来。

    “孙雅岑,到底是谁该哭啊?我都莫名其妙被你甩了,还没冲你撂脸子了,你这倒是哭起来了。”叶楚匀又好气又好笑。

    “又不是我想惹你烦的,你让我请你吃饭,又不搭理人。”孙雅岑索性更赖皮了,小声哭着抱怨。

    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

    “丫丫,我们从来没有正式分手过。你总得让我表示一下这么多年的不满吧。”

    孙雅岑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

    圆滚滚的黑眼珠在泪水的浸润下透亮透亮的。

    “你~~什么意思?”,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你还要我?”

    叶楚匀的脸在泪水中变得模糊,但那双眼睛和无奈的语气仍让孙雅岑听出了委屈、埋怨和无奈。

    “丫丫,从来都不是我不要你,是你先松开我的。找不到你的人是我,我从来没有离开过。”

    递给孙雅岑一张纸巾,叶楚匀幽幽地抛出一句,“所以丫丫,现在你还要我吗?”

    孙雅岑的心一下子被填得满满的,这么多年来的后悔、绝望、失落、难过等等各种复杂的情绪一下子被叶楚匀这句问话给抚平了。

    原来不只是自己在害怕,叶楚匀也在害怕。人总是怕失去的大于付出的。当叶楚匀先一步把自己的软肋亮出来的时候,孙雅岑一下子变得有底气了。

    她不再矫情,好像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勇敢直率的小姑娘。

    “嗯,要。”扯过叶楚匀递过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泪水。心里还在想着,下午还有课,妆可不能花了。

    当然也就忽略了叶楚匀略显紧张的神情、听到她的回答后长舒的那口气和终于微微上扬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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