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道白?你来做什么?”林迁先齐樽一步问出口。
陆道白手一抬,身边的小厮把手中的男孩向前一推。
陆道白斜睨男孩一眼道“这人说是秋曲社的,来个人看认不认识。”
小红娘听了抬头去看,喊道“小茗!你怎么……?”
众人顺着他的话去看那男孩,小茗一张清秀的脸极其苍白,齐樽发现他嘴角竟有颗血色的小痣。
随着小厮推他的动作他脚下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衣襟随着动作被扯下露出满是虐待痕迹的胸口。
陆道白冷冷道道“认识就行,这人我还给你们秋曲社了,别再让我知道你秋娘敢把人往元昭公主哪送。”
小红娘站起来跑过去把小茗抱在怀中,看着小茗身上的伤痕后双目通红“小茗!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这些都是公主做的吗?”
陆道白轻啧一声不耐烦道“公主还没见到他人就被我截了。也怪他自己嘴硬,吊起来打了半天也不敢说是谁把他送到公主那的只说自己是秋曲社的人。”
小红娘听后双眼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恶狠狠的瞪着陆道白。
陆道白嗤笑一声“怎么?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他自己都是个玩物了居然还妄想着要脊梁吗?虚伪至极。”
他一脚踹中小红娘的心窝,这一脚把小红娘的魂踹回来了,他的心脏狂跳冷汗直流,干呕不已,慌乱的低下头,紧紧揽住小茗,做出胆怯的样子来,不叫陆道白看到他的脸,再不敢抬头看他。
对小茗的举动陆道白很满意,眉间的煞气总算消散了些。一抬头正对上卫澹审视的双眼,陆道白心中又浮起些烦躁来。
陆道白直视卫澹道“卫小侯爷也在,听说秋娘能办起来这秋曲社您可没少帮忙,不会是你让秋娘把人送到公主哪的吧?”
齐樽听了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神如刀子般射向陆道白心想道“他怎么敢这么胡乱猜测卫澹?卫澹什么身份秋娘什么身份?陆道白居然敢把他们二人放在一块!”
卫澹坦然道“陆公子多虑了,此事在下并不知情。”
齐樽瞧卫澹面上坦然心中更是怒火中烧,却也照着卫澹有样学样,在心中强压下怒火语气欣喜道“姐姐有陆公子这样的驸马真是有幸,还未成婚就事事都为姐姐着想。”
边说边用眼睛细细打量着小茗道“我看小茗嘴角的血痣想必是有心人照着陆兄精心挑选的,虽未成亲不过姐姐对陆兄的情意也是人尽皆知了啊!”
陆道白越听脸越黑,可又碍着齐樽的身份不好驳回去,只虚虚一行礼,带着一众陆家下人匆匆走了,看着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陆道白和公主这门亲事可以说是陆家死皮赖脸求来的。陆道白的娘临终前觉得儿子在陆府早晚会被贱人害死,一封帖子进了宫,与在闺阁时是手帕交的先皇后,就是齐梵和齐樽的生母哭诉。先皇后心软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若说公主对陆道白一往情深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公主府上养了两位姿色甚好的面首听说深受公主喜爱,不少人拿这件事去刺陆道白的心。
只是陆道白对元昭公主那可真是用情至深,若有宴席邀请陆道白和元昭公主同时到场,那宾客们总会看到这样的一幕——陆道白跟在元昭身后,元昭若是开心就同他说说话,若是不说话陆道白就安静的跟着,丝毫不见陆道白有半分气恼。
齐樽看着陆道白转身离去却自己将刚刚说过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这嘴角有痣的人又不只有他陆道白一个人,卫澹嘴角还有呢。
不能吧,齐梵总不会丧心病狂的喜欢卫澹吧?可也不见她对陆道白有意思啊!
齐樽心中似过电一般,怪不得那陆道白敢这么编排卫澹,原来是他也怀疑齐梵喜欢卫澹吗?
齐樽被这一想法震住,他赶紧又细细的去瞧小茗,偏小茗的脸叫小红娘挡着,叫他看不到了。
卫澹转身去看秋娘,一脸失望“秋娘,我把你从长乐坊中赎出来,又帮你开了戏园,我自问对你够好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的你来跟我说啊,为什么要起了送这帮孩子去巴结的心呢?”
秋娘跪坐在地上,看着卫澹满脸惊慌,他慌乱的摇着头“不不不!您把我从长乐坊赎出来我一辈子感激您,我很满足!可是我这个人从里到外都已经烂透了,长乐坊就是我一生不论怎么洗都洗不净的污点!”
齐樽正好奇长乐坊到底是什么地方,就听身后张佑小声去问林迁,齐樽也赶紧竖起耳朵听。
林迁用扇子挡住嘴小声道“长乐坊就和落仙楼一样,和落仙楼不同的是里面都是相貌俊郎的男子。”
落仙楼齐樽曾听过那就是个青|楼,既然如此那长乐坊……两人细细一想后面上都是一红。
齐樽心想“那卫澹去长乐坊干嘛?没看出来他有龙阳之好啊!”他越想脸越烫。
秋娘说着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回忆道“小时候在长乐坊时坊主安排我去学唱戏,请的师父很凶,唱的不好就要拿鞭子抽我们,抽的皮开肉绽第二天还要带着伤继续练功。”
“为了不被惩罚所以我就加倍的学加倍的练,却不想在接客时就因为唱错了一个字就被客人扇了耳光,若不是小侯爷你在我就要被他打死了!”
卫澹也似在回忆中,他叹气道“我记得,你唱的很好。”
秋娘突然一抹脸上的泪恨恨道“一开始我对他们很好,我请的师父不许打人,也不断他们的饭。可突然有一天我就想凭什么啊?凭什么我小时候就该挨打,凭什么他们能被我买回来安安稳稳的学唱戏?小侯爷您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嘛?”
卫澹猛的一拍桌子,怒道“你已经经受的痛苦还要让这帮孩子们再经受一次吗?把自己的经历强加到别人身上你现在满意了吗?”
齐樽被他吓了一跳,却听林迁在身后小声道“生气的小侯爷也太帅了吧。”
齐樽扭头狠狠瞪他一眼,心想这死颜控怎么这么讨厌啊!他赶紧抓起卫澹刚刚拍桌子的手缓缓揉搓着。
秋娘笑出声来,看着卫澹眼里多了些新奇来“我当然满意了,把他们卖出去挣得钱是我在长乐坊接十年客都赚不到的我为什么不满意?”
“小侯爷赎罪,我真是穷怕了,您自出生就锦衣玉食不缺吃不缺穿自然不怕。人都是自私的,没显露出来只是没到考验的时候罢了。您也少在这何不食肉糜了,您若是我怕是比我做的还要狠些呢。”
秋娘说完后环顾屋内的众人,不屑的嗤笑出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不过是为了多挣些钱我有什么错?”
齐樽想这秋娘说的是什么狗屁东西,又不是卫澹将他卖到长乐坊,卫澹好心赎他怎么反而惹了一身的晦气?他可怜难道现在秋曲社里的孩子们不可怜,这帮孩子们就活该被他秋娘当玩意儿到处送吗?
齐樽一偏头就见卫澹站在原地疲惫的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整个人身上透着沉重的落寂,压得齐樽好像也有些喘不上气来。
卫澹一时间竟被秋娘带到了死胡同中走不出了,他未曾想当年救下的孩子如今成了这样,他心中觉得惭愧,觉得对不起那些被秋娘买回来的孩子们,都是因为他他们才会遭受这些。
与卫澹同行的五人里一位正气凌然威严无比的公子开口怒叱道“少在这说些歪理,是你自己心思不正!卫小侯爷好心救你还救错了不成,难道他当时就该装作没看见让你被活活打死吗?”
其余几人纷纷应和他,卫澹才清醒过来转头去看小红娘和小茗二人,小茗在小红娘怀中明显有进气没出气,可刚刚陆道白那一脚把小红娘踹怕了,他始终跪在原地不敢有动作,只焦急的盼着他们这边快些结束。
“崔兄李兄剩下的就麻烦你们了,秋娘未得官府许可私自做这种生意一切按朝廷律法处理,不必念着我的情分。那两个孩子的医药费就由我来出。”
卫澹一行人中的两人对他行了一礼后就开始秉公办事。
后续的事也用不上卫澹和齐樽三人,于是卫澹对五人告辞带着齐樽三人离开了秋曲社,林迁和张佑很会看脸色,两人都找了托词各自回家去了。
卫澹领着齐樽绕路去城南买了些小吃和生肉后带着他回了自己府上。
卫澹在汴京的宅子是自己添置的,远在北疆的安远候一年也回不了汴京几次,在汴都也没购置房产。
听说了儿子要去汴都他也没在意觉得卫澹过不了几天就会哭着回北疆的,谁知道天不遂人愿卫澹竟然真留下了,还混了个太傅当。
卫府里的下人少的可怜,只几个老仆在院中打扫,连些丫鬟侍婢都见不到,齐樽暗叹这卫澹过的都是些个什么和尚日子?
齐樽这一路上都想开口却未找准时机,这下进了卫府可算是能开口了。
可卫澹比他先开口,他神色落寂一瞬“让殿下见笑了。”转眼又见他露出和往常一般的笑来“我府中人少伺候不妥当,殿下别在意。”
齐樽心中似突然有跟小针冒出来扎了他一下,又慌又痛“太傅别多想,这一路上我想了想,若你是秋娘肯定不会做出和他一样的事来。”
卫澹来了兴趣,伸手拿了块点心放在嘴中问他为什么。
齐樽憋了半天却也没说出什么来,只给脸憋得通红道“反正你就是不会,你对我这么好你怎么可能那样做呢!”
卫澹看着齐樽笑出声来“我自问对得秋娘的,只是不想他心中怨恨这么大,心中有些感慨。”
齐樽道“人生在世只求心安,这还是太傅你之前教我的,若心安就不必在乎那些事。”说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卫澹的腕子,力度比抓刚出生的雏鸟还弱些,一触即放。
卫澹沉默片刻问道“殿下对未来有何打算?”
如今二殿下腿上有了伤,以后能不能站起来还两说,皇后的四殿下年龄尚小,如今只剩一个齐樽无病无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