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樽面色不改,手中捏了块点心沉思片刻道“我不稀罕什么皇位,若是可以选我连这皇子都不当!我看我那姐姐倒是比谁希望自己是个皇子。我只等五年后在国学毕了业后向父皇讨块封地,以后就在封地里待着,到时候和皇叔一般闲了游山玩水多好啊!太傅跟我一块吗?”
齐梵曾多次说起“若她是男儿就不会有齐樽,母亲就不会死”的话来责备齐樽,先皇后明知自己生了齐梵后身子不好却不肯多修养几年,硬逼着自己生下齐樽。或许齐梵的话也有些道理,都是他害死了母亲。
可近些年的事里让齐樽发现了些端倪,母亲的死似乎并不似表面这般简单。
齐樽眸光一暗,强压下心绪,露出期待的神色望向卫澹。
卫澹并不知齐樽心中所想,他看着齐樽期待的眼睛心里觉得暖洋洋的,他也是被人记挂着的啊。
手不由自主揉了揉齐樽的头道“真好啊殿下,到时候我们一起,只是你父皇怕是不会放人。”说完卫澹就后悔了,干嘛跟一个孩子说这么多。这些话他从不曾对旁人说过一直压在心底。
自他入京科考后,皇上对他的态度就吓退了一帮因为他爹安远候,或是巴结或是求亲的人,卫澹明显被皇上忌惮前途可见一般,不出他们所料卫澹也只得了个太傅一职。
本起了心思要将女儿嫁给卫小侯爷的也清醒过来,他卫澹以后不论如何也是要回北疆去的,镇守北疆是他安远候一脉的宿命,京城里的贵女们哪个能受得了北疆的风沙?既然京城里的人家都不差谁也不是闲的非要让自家女儿受那份苦。
他一个人来到汴都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只一匹北疆马陪着他,可到了后就被皇上狠狠的打了个响亮耳光。管你是谁的儿子,管你科考成绩多出色,当权者的猜忌断了他一切念想。
皇帝若是看重他派他个大官做卫澹也会想皇上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他爹在边关手握兵权,他若是也在朝中身居要位,皇上这个皇位是坐腻歪了吗给姓卫的创造机会做反贼呢?
卫澹一偏头就见齐樽眨着大眼睛看他,眼中却并无不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卫澹惊觉现在齐樽的个头已经窜的比他都高些了,说话的嗓音也变得低沉。再也不是前些年浑身透着傻气的少年了。
刚刚成为三皇子的太傅时先皇后刚刚离世,齐樽整个人阴郁沉闷的不像话,眼睛里的光随着眼泪一起流干了,同他说五句话能回一句都是先皇后保佑。
卫澹在北疆时见过失去母狼的幼崽,白天时对一切风吹草动都胆战心惊,对所有人都有防备心和警惕心,靠的稍微近些就龇牙,厉害得很。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小狼崽就会躲起来缩成一团,自己笨拙的模仿母亲舔舐自己的皮毛,仿佛母亲还在身旁。
当下卫澹心就软了,哔的不就是带孩子吗!卫澹当时就下定决心要护着齐樽,不论如何都要护着他!
卫澹看着他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不过只差了六岁,但一日一日的看着齐樽长大他也很不舍。不舍得让他长大,不舍的和他分开。
“皇上忌惮安远候,我若是一直都能在汴都待着是他最希望看到的,若是我现在跟他说要走他肯定想尽了办法来留我你信不信……”卫澹也没想着要齐樽回他,只自顾自的说下去。
齐樽当然知道,他巴不得卫澹这辈子都留在汴都,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个想法,不过他就是喜欢和卫澹在一块,不仅仅因为卫澹是他的太傅。
两个人的相处说是师生其实更像是朋友,卫澹从来不因为自己虚长他六岁就板起师傅的架子,一板一眼的教他东西,其实若是要齐樽说实话,卫澹这个太傅做的并不合格。
但母亲去世后是卫澹一直陪着他,卫澹给他讲北疆的雪,告诉他北疆马和中原马的区别,给他哼北疆的将士们常唱的小调。
齐樽想亲自去北疆看看这一切,他想亲自体验卫澹幼时的生活,说是游历四方其实他想去的只是有卫澹生活痕迹的地方。
卫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柔的体贴的,今天的卫澹他从未见过,原来卫澹除了对他也会对别人这么用心吗,原来他在卫澹那里并不是特殊的吗。他一想到卫澹可能对那个秋娘也笑的那么温柔他心中就烦躁极了,想杀了秋娘的心都有了。
卫澹去长乐馆做什么?他和秋娘到底怎么回事?他和秋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想到这齐樽脑子里就像浆糊一样。
偏这些想法像羽毛一样时不时挠他的心,又痒又煎熬。好几次都要打断卫澹好问个明白可他却生生忍下,硬挺着不敢去问卫澹。于是齐樽打定主意要亲自去找秋娘问个明白。
待齐樽回过神来,他已经被卫澹拉着到卫府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卫澹一脸狡黠,眼中闪着光,一低头发现自己手中还拎着刚刚在城南买的生肉。
这幅表情齐樽熟悉的很!他一下子就想到幼时卫澹为了让他理他做的那些坏事,比如进门时在门上放个水盆啦,或者他走的好好的在身后绊他啦,或是趁他睡着拿了些娘子们的胭脂给他画个大花脸啦。
简直用心良苦,可怕的很!一看他这幅模样齐樽就知道准没好事。
卫澹伸手推开院门,就看院内一棵枯树上装置着一个精巧的秋千,秋千上一只威风凛凛的鹰立在上头,它的脚被链条拴着。
见有人进来,这鹰瞬间锁定两人,然后视线下移到齐樽手中所提,张开了翅膀厉声一啸。简直帅炸了!
齐樽又紧张又欣喜,手紧紧的攥住拎肉的绳子道“太傅!你哪搞来的鹰啊?是侯爷给你送来的吗?太帅了!”
那有男孩不爱鹰的,齐樽从小就听卫澹给他讲北疆的故事正是对北疆的一切好奇的时候,如今亲眼见到一只鹰心里激动的不得了,当下就要冲过去细细端详。
卫澹赶紧拦下他“殿下别急,小黑还不认识你,殿下贸然过去会吓着他的。”
齐樽被他拦住,一时没缓过来“小黑是谁?秋千的名字吗?”
说完他就明白了,他崩溃了“你叫他小黑!?这么帅的家伙太傅你就叫他小黑!?”怎么不叫大黑呢?
卫澹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它刚来的时候还小嘛,羽毛还是黑的就叫小黑了。而且贱名好养活……”卫澹越说声越小。
卫澹索性不再多说,接过齐樽手中的肉,带上一旁的护具,走到小黑身旁,小黑很亲昵的蹭了蹭卫澹的胳膊。
齐樽却想卫澹连对鹰都这么温柔?
不一会,卫澹扭头看了齐樽一眼,齐樽立刻领会,缓慢的挪到卫澹身旁,小黑也极其冷艳高贵的匀给齐樽一个眼神。
嘿,这鸟也太帅了!完全忽视小黑的眼神,齐樽眼里闪着光。
卫澹见齐樽实在是喜欢得紧就把肉给他让他来喂小黑。
卫澹盯着小□□“吴王爷喜欢游历殿下也知道,可他半年前竟敢一个人去了蛮族的领地,被蛮族新任首领……嘶小黑老实点!”
齐樽听卫澹说话未顾得上小黑,一时不察它竟要咬着他了,被卫澹叱了两句才老实些,不过一双鹰眼仍溜溜的转。
卫澹接着道“蛮族首领两年前换了个女人当。不过她虽是女人却也治理的井井有条,也是个人才,蛮族人都称她为妖女。吴王爷被她扣下,据说受尽虐待,还好王爷那次出行未带着随从,妖女没识出王爷身份,我父亲拼尽全力将王爷救回,后来他为了感谢我父亲就从北疆带来个鹰给我。”
齐樽小心翼翼的喂着小黑,可小黑竟也不给他面子,头一偏眼一闭,鹰大爷竟也会装睡这一招。
这给卫澹逗乐了,齐樽却有些伤心,眼睛湿漉漉得看着卫澹,卫澹笑着安慰他道“在这汴都小黑只能被锁在这个院子里,若它在北疆却有广阔的天空任它去飞。殿下别伤心,它只是心情不好。”
齐樽听完后乐此不疲的去折腾小黑,小黑被他弄烦了翅膀打开一顿乱扇,扇的齐樽狼狈的直吃了好几根小黑的羽毛才停止折腾他。
“那这蛮族妖女万寿节是不是会来啊?”齐樽才反应过来问道。他可是负责接见蛮族使臣的人啊!
卫澹在一旁安抚小黑“很有可能她会来,不过据说她性子不拘小节,殿下也不必过分担心她会挑你照顾不周的刺。”
齐樽又待了会后只好依依不舍得和小黑告别离开了卫府。
第二日如昨日一般,还是被宫人们在半梦半醒间推上马车。
学堂里依旧是五人,林迁仍然摸了水粉,陆道白仍然不把学堂其他人放在眼里,刘家公子仍然和透明人一样。
原本国学里应该是六人,由于齐枫的腿出了事暂时告了假。
可竟没人来问齐樽有关齐枫的事这让齐樽不解,堂堂的二殿下告假不来学堂怎么没人关心呢?他还等着回答呢。
齐樽私下里问了张佑,张佑悄声告诉他“二殿下平日里就不与我们多说话的,若说陆道白是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那二殿下便是想与我们交好却做不到。”
齐樽不解,张佑只好解释道”淑妃娘娘看得紧,二殿下下学了就要赶紧回宫去,淑妃娘娘要亲自考他功课的。淑妃娘娘曾有次堵在国学门口告诫我们谁都不许和二殿下说话,二殿下明显难堪的紧可淑妃娘娘也不顾他,这我们谁敢和二殿下相交啊!”说着还四处张望生怕叫人听了去。
齐樽听后摇了摇头只暗叹淑妃这个女人简直蠢死了。从来没见过这样做娘的,齐樽听了都替齐枫难堪,那天他心里一定不好意思极了不过面上还要装出无所谓来。
这日下了学后齐樽没回宫里倒径直去了吏部找昨日同卫澹一行的李大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