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一声清叱,伴随着拳风破空之声,岩婙的右拳如出膛炮弹般击中面前一人高的重型沙袋,沉重的沙袋应声剧烈晃动,扬起一圈细密的尘埃。
汗水顺着她光洁饱满的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边的碎发,蜿蜒而下,滴落在略显陈旧却异常干净的练功垫上。她却毫不在意,眼神专注而锐利。
作为“岩氏武馆”板上钉钉的下一任馆主,岩婙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便是妈妈的教诲:“拳头硬,腰杆才能直。咱们岩家的人,走到哪儿都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她也的确将这句话刻进了骨子里,一套炉火纯青的泰拳和糅合百家所长、专攻实战要害的“岩氏格斗术”便是她在这世上安身立命的最大底气。
前者大开大合,凶悍霸道;后者则更注重近身缠斗,招招致命,乃是岩家代代主母口传心授、不断精研的秘技。传至她母亲这一代,更是结合了现代搏击与格斗的方法理念,去芜存菁,使其威力更胜往昔。
“小婙,歇会儿,有你的快递!”武馆的老伙计李叔扬着一个巴掌大的快递盒,在练功场边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这位大小姐,练起功来就跟不要命似的。
岩婙收了拳势,胸膛微微起伏,长长吐出一口带着热度的浊气,接过快递。入手很轻,几乎没什么分量。
估计是那个19块9的玩意儿。前几天挤地铁,手机不知怎么就自动在某个三无直播间下了单,还美其名曰“天然淡水珍珠项链,买一送一,错过等一年”。等她发现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不退不换”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19块9打了水漂。
“就当破财消灾了。”她嘟囔一句,三两下撕开简陋的包装,里面却不是什么珍珠,而是一块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玉佩,约莫半个手掌大小,造型古朴,质地看起来也十分粗糙,像是路边摊上套圈就能得到的廉价工艺品。
岩婙拿起玉佩,入手却带着一丝与它外观不符的奇异冰凉,上面刻着些模糊不清的纹路,细看之下,竟有几分像某种古老的符文,又像是随意的鬼画符,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货不对板,虚假宣传,必须差评!”岩婙撇撇嘴,只当是遇上了新型诈骗,本想随手扔进垃圾桶,但那玉佩古怪的触感和那丝冰凉让她多瞧了两眼。她捏着玉佩在灯光下转了转,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最后还是顺手塞进了练功服的口袋里。
不就19块9么,还能真把自己坑了不成?
岩婙万万没想到,这念头刚起,下一秒,口袋里的玉佩骤然爆发出了一阵刺目耀眼的白光,那光芒之盛,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紧接着,一股巨大无比的吸力从玉佩上传来,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抽离出去一般。
她只觉眼前一黑,身体像是被卷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天旋地转之间,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岩婙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和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中悠悠转醒。
头痛欲裂,像是被人用大锤狠狠砸过,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瞬间清醒,连带着那点残余的睡意和眩晕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是古朴的木质建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与她记忆中任何一个影视城的布景都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真实而厚重的岁月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有食物的香气,有牲畜的膻气,还有尘土与草木混合的气息。
街上行人往来如织,皆身着宽袍大袖的古装,男子多束发戴冠,女子则梳着各色精致的发髻,插着珠钗环佩,与她在历史书上看到的颇为相似。
“……这是哪儿?”岩婙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昏迷而有些沙哑干涩。
更让她惊异的是,周围那些嘈杂的叫卖声、路人的谈笑声、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咕噜”声,她竟然都能听懂!口音虽然有些古怪,带着一种独特的韵调,但每一个字眼都清晰地传入耳中,没有丝毫障碍。
“卖糖葫芦咯!冰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
“客官,里边请!刚到的雨前龙井,香醇回甘!”
这……拍戏?哪家剧组这么大阵仗,连群演都这么多,还搞什么沉浸式体验,连气味都模拟得这么逼真?
岩婙扶着额头,晃了晃依旧有些昏沉的脑袋,试图从这荒诞的现实中找出一点合理的解释。然而,当她看到周围行人投向她的目光时,心头猛地一沉。
那些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诧异、好奇,甚至还有几分隐隐的畏惧和警惕。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现代的黑色紧身弹力练功服,完美地勾勒出她常年锻炼而成的姣好身材曲线,脚上蹬着一双轻便舒适的白色运动鞋。
这身打扮,在这群宽袍大袖、衣袂飘飘的古人中间,简直比戏台上的丑角还要扎眼。
一个牵着孩子路过的妇人,在看到她的装束时,吓得倒退一步,一把将孩子揽进怀里,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什么,拉着孩子匆匆躲开。
岩婙的眉头瞬间蹙成了一个川字。情况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得多。这绝不是什么恶作剧或者整蛊节目。
就在这时,她练功服口袋里的那枚玉佩突然微微发烫,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念头传入她的脑海——
“离开这里。”
这念头来得突兀,却像是一道清泉注入她混乱的思绪,让她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毕竟,这玉佩是目前唯一能解释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顾不得多想,她凭借着武者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和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趁着人群的骚动还未彻底扩大,身形一闪,便如一条灵活的狸猫般,敏捷地钻进了一条旁边无人注意的偏僻小巷。
巷子深处,堆放着一些破旧的箩筐和散发着霉味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尿骚味,显然是鲜有人至的角落。
岩婙靠在斑驳潮湿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因为刚才的紧张和对未知的恐慌而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冷静,岩婙,冷静下来!你可是要继承武馆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好吧,这种阵仗还真没见过。”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的处境。
首先,得解决这身衣服的问题。她可不想再被人当猴子一样围观。
目光在昏暗的巷子里逡巡,很快,她眼睛一亮。
在巷尾一个看起来早已废弃的破旧木门后,似乎是个小小的杂院,一根歪歪斜斜的晾衣杆上,正搭着几件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裤。颜色是那种最常见的灰扑扑的青色,款式也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胜在不显眼,而且看起来还算干净。
“抱歉了,江湖救急,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加倍奉还。”岩婙心中默念一句,看了看四周无人,身手利落地翻过那道半人高的矮墙,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内。
她迅速取下那套看起来浆洗次数最多、也相对合身的衣裤——是一件半旧的短打和一条略显宽大的裤子,也顾不得是不是男人的款式,三下五除二便手脚麻利地换了上去。
粗布的料子磨得皮肤有些微微的刺痛感,宽大的衣袖和裤腿也让她觉得行动有些束手束脚,远不如现代的练功服舒适贴身,但总算不再那么格格不入,至少从外表上看,像个普通的平民百姓了。
她将换下的练功服和运动鞋仔细叠好,用一块捡来的破布包好,找了个墙角的砖石缝隙里,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想着万一有机会还能换回来,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套练功装备。
再次走出巷子,岩婙小心翼翼地混入人群,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突兀。她学着周围人的样子,微微低着头,尽量不与人产生直接的眼神接触。
她能听懂这里的人说话,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不用当个聋子。
但当她试图从街边的店铺招牌、路边张贴的告示上获取更多信息时,却两眼一抹黑。
那些弯弯扭扭、如同蝌蚪般的文字,她一个也不认识!明明有些字形与她认识的繁体字有几分相似,但组合在一起,却又完全是另一回事,看得她头昏眼花。
“能听懂却看不懂字,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岩婙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她尝试着向路边一个正在整理货物的、看起来面善的老伯打听:“大伯,请问这里是哪里?现在是……公元几几年?”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有礼,但老伯听到她略显生硬的官话和那句石破天惊的“公元几几年”,手里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警惕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外乡来的疯丫头”,便不再理她,自顾自地忙活去了。
一连问了几个人,都是类似的结果。要么把她当疯子,要么就是一脸戒备地匆匆避开,仿佛她是瘟疫一般。
岩婙泄气地靠在一条小巷的墙边,摸了摸早已饿得咕咕叫、几乎要贴到后背的肚子。
穿越这种事,小说里看看挺刺激,主角不是金手指大开就是王霸之气侧漏,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就这么狼狈不堪,连问个路都跟做贼似的?
就在她饥肠辘轆,开始认真思考是找个包子铺直接问店家讨要两个包子填填肚子(反正身上一毛钱都没有,脸皮什么的,在饿死面前不值一提),还是找个看起来比较破旧的当铺,看看能不能把脖子上那块破玉佩——她之前顺手用练功服的抽绳穿起来挂在了脖子上,当个几文钱换点吃的时,脖颈间的那块玉佩突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地发烫起来!
一股强烈的、几乎不容抗拒的吸引力,或者说是一种明确的指向性,骤然从玉佩上传来,直指不远处一个繁华的街口方向。
岩婙心中一动,所有的饥饿和沮丧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状驱散,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