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阴天无雨,气压有点低,天空铺满了一床的乌云,黑压压的一大片,只有天边角落的一处有点层层叠叠的波浪云纹,隐隐透着缕缕金色的阳光。末末吐槽着这糟糕的鬼天气,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这街角拐角处,那有个3米的小红绿灯。只要再走几步,就到了这红绿灯的街边,过了红绿灯没多远便是她上班的地方。往常,她都会两头望了望,脚下不停的跑过去了,因为,这段路不在闹市,来往的车辆不多,她也不愿浪费时间停下光等着这无车过的半分钟。这会,她却停下了脚步,站在那,并不想挪动,这街角的商铺大门上贴着’旺铺转让’,唉,生意不好作啊。末末只觉得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这情景有些似曾相识,好像不知是在梦里或者曾经发生过,她仿佛知道几秒后,有东西会从她头顶的上方坠下。有好奇,有见证的冲动,她便停了下来,抬起头往上望,心里在默默念着:一、二、三……
‘嘭’!一本书从高空掉下,正正好咂在离她鞋头半个脚的距离。书的封面恰好露在面上,高中物理书!
虽然有些心理准备,末末还是受到了惊吓,下意识的捂着胸口,这心脏‘呯呯’直跳。她忍着惊吓,仰头望去,眼睛里只有这楼裙的水泥棱边,视线里还有一小块拨云见日的光芒正刺着她的瞳孔。
“幸好!幸好!”末末抚着胸,舒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挪了个位置才利索的走过红绿灯。今天是特别不顺,早上出门的时候,钥匙忘家里了,现在还在奥恼着下班后如何进家门呢。然后是买早餐的时候,明明她点的是瘦肉炒河粉,老板最后给她上的却是一碟牛肉炒米粉,气得她一肚子闷气,又说不出来。老板不肯换,说什么牛肉比猪肉贵多了,她不亏。这是亏不亏的事吗!末末生气的是,明明是老板自己的错,却要她来承担后果。明明她喜欢吃河粉,如果她要吃米粉,她会不点吗?道理老板都明白,就是看她是小女生,脸皮薄,撕不开脸面跟他闹。末末也气自己脸皮薄,只是这片小区的人基本都脸熟,闹了起来,被人看见,又不知会被添油加醋的传到哪去了。算了!她拿起筷子扒拉着米粉,挑着里面的牛肉片吃,心想:还好牛肉比猪肉贵,也没那么气人了。心里的气还是难消,好好的一天就被这小小一碟米粉搅坏了,要不是因为这不顺利的小事闹心,使她没有一股脑冲过马路去,走着走着才注意到了心底升出的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她有了警惕,才逃脱了一场灾。等她刚进办公室,身后的打卡机铃声便响了起来。好险!差点迟到了,公司规定,迟到3分钟开始记时扣钱。末末心里还是有些不爽,她从挎包里拿出水杯,不确定的摇了摇,空的,看来出门时忘了装好水。唉!她叹了叹气,拧着杯盖走向角落里的饮水机。饮水机和打卡机都在门边的角落,边上挨着一株枝叶繁茂的‘发财树’,经常有些过夜茶水顺手浇在它的大花盆里,所以也不需要特意找人给它浇水。
“清洁阿姨呢?”末末问前台同事小施:“这里有一滩水,得弄一下。”
“阿姨这个时间应该在卫生间吧。”
“哦。”末末一手拿着杯盖,一手握着水杯,嘴巴朝杯子吹着气,慢条斯理的啜上一口茶。
“哎!你小心——”小施伸着手朝她喊道:“滑!”
话音还未落,末末已经一脚踩在水渍上,偏偏今天她穿了一双短靴,鞋底超级光滑,走在地板上声音脆脆的,贼好听。很快,‘嘭’的一声,她已经磕在饮水机上,再重重的倒在地板上。她只听见一阵慌乱的动响,还有小施哇哇的大叫,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救护车刺耳的铃声响彻整个街道。
“找到末末的家人了吗?”这是经理的声音。
“还没有联系上,末末的手机屏幕设置了密码。”
“只有密码,就没有设置指纹?”
“只有密码。”
“哦,”经理拍拍脑袋,又说:“小施,你去找人事主管,入职表里有家庭联络人资料。要快,我先去医院看看。”
医院的过道充斥着明显的消毒水的气味,经理下意识抬手捂了捂鼻子,环顾一下四周,看到了指示牌,从一旁的电梯上到了住院部,在501房的墙上看见了末末的名牌。他透过病房的玻璃,看见了戴着氧气面罩的末末,还有她额头上渗血的纱布。房门外的他似乎听见氧气瓶里‘咕咕’的气泡声,心里不由的紧张着。
医生正在病房里查房。
“医生,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经理语气很焦急。
“你是患者什么人?”
“我们是同事,我是她的部门领导。”
“她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暂时脱离不开呼吸机。你……”医生打量了一下经理,想了想,说:“我建议你尽快让她家人过来,有问题需要与他们直接交流。嗯,还有,医院虽然有护工,我想你们现在暂时也得抽个人来照顾一下她。”
“哦,医生,你放心,病人家属在赶过来的路上了,我们公司暂时会安排人来医院照顾她。你只要安心给她治疗,费用嘛,我们都买了商业保险的。”
“抓紧联系她的家人吧。”
“辛苦医生了。”
经理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目送医生等一行人走远,才接通了电话:“什么事?说。”
话筒那头是小施:“经理,末末的家人联系上了,他们正往这里赶,估计明天能到。”
“好,你明天不用到公司了,你接上他们先回末末家一趟,让他们帮忙找找末末的保险资料,其他的事你自己想想,看着办。”
“好的。”
刚挂了小施的电话,又有电话打了过来,经理瞥了一眼手机屏幕,表情立刻恭敬起来,语气也廉和了:“凡总,您好。”
“末末的事,我也知道了。听小施说,你去了医院。她的情况怎么样?”
“凡总,末末现在挂着呼吸机,不过医生说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就好。你回公司后,开个会,该整顿的要整顿,该罚的罚,要杜绝类似的安全事件再发生。”
“是是是。”挂了电话,经理长长舒了一口气,眉头还是紧皱着。
小施没有找到末末家里的钥匙,跟开锁的师傅约好了明天上门处理。
末末混混沌沌的漫无目的走着,四周只有一团阴气弥漫,举目张望一无所见,身体轻飘飘的,有种像那种儿童医院门口小贩卖的汽球,总想往上飘的感觉。看不见些许色彩,平常满大街的白色房子、绿色的树、艳丽的花统统没有了,除了像瘴气似的灰,再无其他。
“我这是在哪?”末末心里嘀咕着。
她木然的走走停停,既没有路,也没有人,只是自己的两条腿好似已不是自己的那般机械,完全不受控,仿佛它有着自己的意志,一个劲的只往前去。主宰不了双腿,她只得用眼睛极力的看清这四周的环境。不知走了多久,已不知道时间,她感觉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终于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些灰灰的低矮的小房子,一片片小小的人形,那远远处,有道金色的光在那遥不可及的地方闪闪发亮。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要去那里。那边上有座桥,桥边上竟然有棵柳树,在阴森森的风里摇摆着柳条。好不容易走近了看,原来桥底下还有条河,镜面似的河面没有一丝波纹。她有些疑惑,看着摇摆的柳条和镜面般的河面。
“这是什么地方?”
等她走近了桥面,才看见桥头有块大石墩,刻着‘奈何桥’几个大字。那这底下的河应该就是忘川水了。她心想:我这应该是到地府了。
“我是死了吗?我该到哪里报到呢?”
奈何桥上怎么不见熬汤的孟婆?末末晃晃悠悠的上了桥。过了桥,桥下有条岔道口,一条往左,一条往右,中间一条直通那道金光。她想走中间,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脚,然后,她转而往右走,还是无法迈开脚。没办法,显而易见的,她只得往左走去。这里的布景,有些像寻常的河边绿道,沿着忘川水建起了婉延的小道,栽着柳树,也见有鸟儿飞过,当然,这些全是灰色的,也没有声音。至于声音这点,她倒是不确定是自己丧失了听力,还是这地府本就没有声音。再往里走去,河道旁,密密麻麻的房子映入眼帘,房子像火柴盒般大小,一排排,一骡骡,层层叠叠,煞是一道奇观。她饶有兴致的靠近,大吃一惊,原来这些房子似幻非幻,外看是房子,近看只是像房子,房子上有房子,房子内有房子,房子下有房子,怎么形容呢?就像……像蒙着眼写字那样,字里有字,字上有字,都是字,也全不是字。你看不清房子的房门、窗子在哪,也不知人从哪进从哪出。她正困惑着,便看见了许多小如蚂蚁般的人儿浩浩荡荡像潮水般涌了过来,不过瞬间就湮灭在那片房子里消失不见。
“他们是怎么认得自己的家的?”
“我该怎么办?”此处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何处?
接着往前走。小房子里冒起了烟,应该是炊烟吧?这是午饭,还是晚饭?只一会,又看见小人儿从房子里走出来,有的结伴散步,有的牵着宠物,有的骑着马,有的下棋,有的射箭,有的摔跤,有的荡秋千、放风筝,有的开汽车……宛如一幅热闹生动又模糊不清的画,她脑海里浮起了(清明上河图)。只是奇怪,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分不清他们是男是女,衣着也千其百怪,只确定他们是人,是跟她一样,没有颜色的人。难道,我也是他们这般渺小?她对比了一下身旁的柳树,不对啊,她的身高明显不同,都到了柳树的一半树干高,唉,真是想不通啊。又走到一片空无一物。难道走到了尽头?末末苦笑了:反正她也没有来路和回头路,走哪都是一样的,直管再往前走吧,我就看看还能走到哪!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地点,不知道方向,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就像那墙上挂的时钟。没有饥饿,也没有疲累,仿佛她不是她。走啊走,走啊走。又看见了房子,又看见小人儿一溜烟的出门,潮水般回家。然后,又不知所处。如此循环。
小施带着公司的司机到高铁站接回了末末的父母,并在他们在场下让开锁师傅撬开了末末的家门,换上了新锁。
“小施,麻烦你带我们去医院吧。”
“叔叔阿姨,你们舟车劳顿,先吃饭,饭后我带你们去医院看末末。”
“我们哪吃得下呀。”
“叔叔阿姨,多少吃一点,人是铁饭是钢,照顾病人可是体力活,不吃饭怎么有精力照顾好咱末末呢?你们放心,医生说了,末末的情况还好,有公司同事和护工一起在照顾,吃个饭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再说了,司机也得吃饭啊。”
“老李,吃饭吧,多少吃点。”末末妈最后也劝道:“我们都吃点。”
在等外卖的空隙,小施给两位老人拧好了热毛巾,递了过来:“叔叔阿姨,擦把脸吧,赶了一路车,累了。”
“谢谢你啊,小施。”
“不用客气。”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医院,在病房外见着了经理。
“经理,你还没走吗?”小施问。
“嗯。你们来了。”几人又一番客套,便再无言。
“小施,安顿好了末末父母没?”经理凑近小施问道。
“经理放心,都安排好了。”
“你们过来,我就放心了,我先撤了,公司还有事,末末这里还要麻烦你帮着照看一下。还有,末末父母有什么需要,你再打电话给我。”
“好的。”
末末的父亲老李默默看着病房里戴着氧气罩的末末,望着一旁垂泪的老伴,握住老伴的手,说:“走,我们去医生办公室,了解一下情况。”
老伴英子忙抹去脸上的泪痕,理了理头发,一前一后往医生办公室去了。
“医生,我们是李末的父母,她情况怎么样?请您不必从专业的角度跟我们解释,这些我们听不懂。请您诚实的告诉我们她的真实情况就好。”
正在写资料的医生,抬头看着两位老人,从右手边一叠厚厚的病例里翻出一本本子,边看边说:“李末,是2天前因为额头撞击昏迷入院。现在她的情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好是她目前生命体征良好。不好呢,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来。”
“您的意思是,她成了植物人?”
“现在还不好说,她才刚入院2天,还要多观察几天。如果能在半个月内醒来是最好的。昏迷的时间越长,对她越不利。明天就会有专家组会诊,具体情况明天再说。”
医生会诊的结果是,家属愿意治,就当实验一样搏一把,死马当活马医,寻找一线生机。不愿意搏,就转普通病房保守治疗,是生是死,听天由命。老李夫妇一时慌得没了主意,给远在省外的儿子李镖打去电话,让他赶紧过来。
“什么?你说不治?才几天?你就能狠心不治?李镖,末末可是你唯一的亲妹妹啊,你真狠得下心肠看着她死吗?”老李气得捶着李镖的肩膀。
“爸,现在放弃,您是难受。但,比您坚持治了一段时间才决定放弃,在治与不治之间左右摇摆这更痛苦。末末也会怪您,她会说,宁可您在开始就把她放弃了,也不要看您半途又放弃了她。治,不知道希望在哪。不治,又怕下一个明天末末就醒来。您说我有什么办法?医生都说了不知道末末什么时候会醒。她一日不醒,我给她治,一周不醒,我也给她治,一个月不醒,我们都倾家荡产勉强还能给她治,咱的能力就摆在这。我们几个怎么办?都不活了是吗?还是都到大街上朝人伸手讨饭吃?接下来的几个月呢?一年呢?甚至几年、十几年呢?我们还能拿什么来给她治?咱能不能别感情用事,长痛不如短痛。也许末末也不愿意这样插满管子的躺在医院里。”
“末末自己有医保,她们公司还补贴一部份费用,我们再出一部份,这可以啦。”
“爸,看您这么说就不了解植物人。植物人死不了,靠营养液吊着命,也离不了设备。机器在人在,机器一撤人也没了,要活活不好,要死死不了,人遭罪着呢,这费用且长着呢。”
小苗从包里掏出流水单,在老李面前抖开,说:“爸,原本我也不想多一句嘴,话说出嘴指定是惹人恨的,我懂。我俩来了有几天了,前面看你们心急火燎一心只想着救命,我们就啥也没说。现在你看看,这长长的单据只是这一个星期的费用,咱家实在顶不住了呀,李镖也是没办法了才这样说的,这就是钱的事,咱也不能不考虑实际。”
“我……回去把房子卖了。”
“卖房子,乐观点也许能抵几个月。老家乡下的房子房龄老,不值几个钱。再说房子卖了,你们两老住哪?我和小苗在省外,你们过来跟我们生活,就顾不了末末。想照顾末末,就过不来我们那。这些怎么解决?”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回去先把房子卖了,筹钱能顶多久是多久,其他的以后再打算。”
“爸,您再认真想想,理智的考虑一下。这是个无底洞,植物人就没听说过有几个能醒的,醒来也需要一大笔钱康复。别到最后,人没救活,我们还背了一身的债。”
小苗忍不住出言劝道:“活着的人还得活着,您就不能为我们考虑一下?”
“我没让你们卖房子!你们住你们的房子好好生活就行,你别管我卖我的房子。”
“爸,这是你们两老一个人的事吗?你们花光了积蓄,以后吃饭、养老、看病谁负责?还不是得我们!这压力最后落下的是在我们身上!您卖房,说得轻巧,这往后的日子就难了。”
“李镖,你听听你媳妇说的是什么话?嫌我们累赘了?怕我们贴在你们身上吸血呢。你们放心,等我俩的老本全光了,我也不麻烦你们,大不了,找个地死了省事,一起长大的兄妹都指望不上,我就不指望能指望得上你们!”
李镖无可奈何的说:“爸,你说到哪去了,我们总不会不管你们的。”
“李镖,你可别把话说得太漂亮了,你打小懦弱,做事从来不作主。我不和你废话!我的事我自己决定。”老李转头对老伴说:“惠英,我先赶回去找人卖房子,你留下照顾末末,办了手续我就回来。”
“好,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末末的,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爸,你真的要这么做?真的不为活着的人考虑考虑?”
老李恨恨的只瞥了一眼李镖,快步离去。
“妈,你看我爸——,唉,妈,你怎么不帮着劝劝我爸别冲动呢。”
“那里躺着的是我生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她那么大,我能不救吗?我能劝吗?”惠英抹着泪说:“为你,我们可以倾尽所有。为了你妹妹,我们也要倾尽全力。”
“妈!你也糊涂了,我们不是不想救妹妹,如果医生说肯定能救活末末,我们也愿意倾家荡产。现在不是医生说不确定吗?我是怕竹篮打水一场空。植物人啊,一百万砸下去,一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倾尽所有,只为了一个‘不确定’?我担心会让我们的生活陷入万劫不复,风险太大,我们都担不起……”
“闭嘴!”惠英火气上来了:“你能见死不救,我勉强不来。你不要干涉我们的决定。”她面向李镖,眼睛却扫着小苗,说:“李镖,你原来不是这样的,怎么结婚成了家就变了样呢?”
“我们走!”小苗恼了,拉着李镖往外走:“等他们落的身无分文,就知道后悔了,只怕没有后悔药吃。”
出到医院门口,李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叹着气:“总不能看他们饿着吧。”
小苗用手指戳着他的脑袋,说:“你赶紧赶回末末家去,帮着爸收拾行李,我现在给他在网上订车票。妈这你放心,我会给她打饭或订外卖。快去啊。”
“媳妇,你不生气?”
“生气有什么用,现在就算有九头牛也改变不了老头的主意,让他撞了南墙就知道错了。你没看见刚才爸那眼里的恨吗?各有各的立场,咱也不说什么了。该咱们做,咱们做,就算日后算起账来,咱们也不亏心。”
“好,我这就赶回去。”
“打车去,快。你一定要亲自送爸到车站啊。”
“打车多费钱呀,我坐公交车去就行。我知道车次,不急的。”
“火车是不急,我怕爸心急,出事。刚才火急火燎的赶回去,又在气头上,饭也不吃,老毛病犯了怎么办?”
“好好好,我听你的就是了,我打车去,你别急。”
末末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看见了几次房子,几次炊烟升起。她心里默念着:不要再走了,不要再走了,我要停下,停下!等她再次走到岔路口时,竟意外的发现,奈何桥的桥头有个身形佝偻,披头散发的婆子正在熬汤!
“孟婆!孟婆!”她像见着了救星般朝着孟婆大喊着。
孟婆终于回过头来,看见她,脸上露着诧异的神色,略为迟疑了一下,一个挥手,末末便从这身不由已的绕路中脱身而出,来到了孟婆身边。
“你怎么在这?”孟婆问。
“你是孟婆吧?”末末问。
孟婆先是一愣,后哑然一笑:“你既然不认得我,何故喊我‘孟婆’?”
“我只记得书上说孟婆在奈何桥上熬汤,情急之下只得喊‘孟婆’。”
“你为什么在这?”
“我正想找人问问呢,我是不是死了?”
“一般只有死了的人才会下到地府的。可是,”孟婆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末末,又说:“我看你倒不像是已死之人。”
“如果我没死,为何又在地府呢?”
“我也不知。只怕得问这管事的。”
“这管事的是谁?”
“这有判官,有黑白无常,和冥王。”
“民间的传说都是真的呀?”
“真之假之。”
“我为何老在那里转着圈呢?”
“你魂未定。”孟婆指了指奈何桥上排队的鬼魂,说:“他们这种才是死绝的人。”
只见这些鬼魂,接过孟婆递过的汤,喝下,慢慢走过奈何桥,瞬间变成了河道旁小房里的小人儿的模样,缓缓向小房子去。
“你刚从那头过来,身形未变,模样未糊,跟已死去的鬼魂是不一样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也许,只是你被选中了。”
“我……我是被勾了魂吗?”
“也可以这么说。”
“那就是我也要死了?是这个意思吗?”
“这要看上面的意思。”
“我怎么见得到他?”
“时候到了,他会见你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你安心等着便是。”
突然的,孟婆紧了一下身子,躬着身恭敬的行了个礼:“黑白无常大人。”
末末身子一抖,紧张的回头望去,却看不见任何影子。“孟婆,他在哪?”
孟婆肃穆的神情,没有回应。
半晌,她的身后有个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在这。”
末末伸手摸了摸,空荡荡的,哪有什么鬼影在那。
‘扑哧’一声轻笑,怕是忍俊不禁吧。感觉一下阴风拂过,末末看见了面前站着两个高高大大的人形,一个一身白衣发亮,一个一身黑得油亮。这就是黑白无常?记得曾在某个聊天软件上看到过,有能通灵之人说过黑白无常长得很高很帅。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你随我来。”白无常指着末末说。
那手指长得就跟菜市场上卖的大葱一样,又白又修长。莫名的,她竟感觉肚子好像有点饿了,她想到了电视里看到的煎饼卷大葱。从没吃过,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听说很费腮帮子。
“孟婆,你去装小半碗忘川水给她喝,就不知饿了。”
就一小口的量,末末还未尝出味道就下了肚。
黑无常径直走向了桥尾,消失在房子那边。
白无常偏着头等着她跟上来。“冥王说了,你可以在地府随意走动,想去哪就去哪。”
“是不是有什么任务交给我?”
“你现在不必知道。”
这么高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自己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她指着远处的小房子群,问:“我可以进那里吗?”
“可以。”话音刚落,人就这么不见了。
“孟婆,那里都住了什么人呢?”
“不是人,是鬼魂。”
“要是能见着一些大人物就好了,做梦都想。”
“他们,在人世间可能会分三六九等。但是,下到地府,芸芸众生再无贵贱之分,在这,都是没有身份的普通鬼魂。也许,你能见到几个你想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