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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怨念引来的一场梦境

    一晚,末末睡梦中看见了黑无常。

    “无常大人,您找我有事吗?”

    “我接到一个怨念极深的诉求,你可以随我一同前去。”

    有人睡梦里都不忘苦苦诉求。睡梦中,她泪流满面,显然心结郁结已久,令她痛苦不堪。

    “为什么所有的委屈都要我咽下去?”

    “你想要什么?”

    “重视!我要重视!能不能让我知道另一种选择的走向是什么结局?”

    “好吧。”

    ——回到过去。

    中专毕业后,笑笑顶了她父亲的工职,回到了单位上班。她的哥哥则赋闲在家。一家四口,她,上班。父亲,退休。母亲,家庭主妇。哥哥,闲人。笑笑知道自己家里负担重,她只想好好上班,其他的不去想了。

    可是,闲人一个的哥哥,不安份,隔三差五找借口要钱,钱到手后,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谁都不知道他在哪,住哪,吃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除了要钱,和消失外,过程他没有说半个字。他说无聊,你能怎么办?那时她也才二十岁,狠不下心来不顾念手足亲情。

    忍着忍着,一眨眼过了几年。那些年里,家里人被气得不轻。父亲整日唉声叹气不说,她从没见过父亲流泪,哪怕当年他多苦多累,受过伤,也不曾有过,却一次次因为哥哥的不争气而抹泪。妈妈的情况则更重,光是被气哭,已经是小儿科,她早见怪不怪了。哥哥消失的次数越多,妈妈后面被气得晕倒在床,双手抽搐已是家常便饭,一次又一次,直到记不清多少次后,她由最初的痛心,到痛恨,再到后来的习惯,说出来也许让人难过,可她心里清楚,她已经看着麻木了,甚至觉得这也许是因果报应。她们家的情况,在单位里人尽皆知。

    有一天,她妈妈忽然说:“有人给你哥介绍了个女孩。”

    笑笑吃了一惊,她哥这死样子,结婚不就是个祸害吗?她直言不讳道:“他这种人,结婚就是害人。”

    “别人说了,你哥之所以这样子,就是缺了管他的人。结了婚,有老婆管,就不这样了。”

    “父母都管不了,还指望别人?”

    “有的人就是听老婆的。”

    “万一他还是死性不改,再生了小孩,谁来负责养?”

    “老婆管着了,他就能找个工做做。”

    “他就不是正常人。”

    “他一个男人,不结婚,别人会笑话的。”

    笑笑笑了:咱家在这还有脸面吗?

    她父亲在一旁没有说话。笑笑知道,他不说话就是默认和赞同的意思。她的这份工作是父亲给的,她一直觉得拿人的手短,既然三人有两人赞成,她的反对也起不了作用。于是,她识趣的闭上了嘴。

    很快,媒人搞定了一切,她们家只需出6000元给女方家。她家嫌贵,确实也是没钱,家里的钱都被那个败家儿子霍光了。跟媒婆砍价,最后只给了3000。在结婚以前,笑笑没有见过她嫂子。她以为这事成不了的,因为先前也有过一次。那一次是她妈娘家的亲戚说的媒,把一个叫波波的胖女孩介绍给她哥,亲戚给女孩的说辞是:家里有铁饭碗,你不用在农村干活,轻松。女孩被她哥从乡下老家直接带回了家里。没出几个月,两人闹掰了,她哥闹着要她回去,女孩不肯回去,她要2000。这钱最后也是笑笑给的。她以为,有过这次教训,她父母应该不会再轻易给她哥说亲的。没想到,传宗接代,还是比过了所有的理性。父母都在,这事也轮不到她插手,何况,她只是妹妹。她理解不了,现在还有这种没见过面的男女,说结婚就结婚了的事。两个陌生人,怎么能躺到一起呢?反正,如果搁在她身上,她接受不了。但她也指摘不了他人,所谓:未经他人苦。

    这事大约发生在2000年。在这事中,笑笑认为那些给说亲做媒的人都是坏心眼,被怂恿的女孩有所图是正常,对象是不是良人,他们会不清楚吗?那是在明知故犯!

    那年,哥哥结婚,嫂子怀孕。很快,家里变得有些挤。

    “我想买房子。”

    “好,反正家里也住不下,换个大点的房子合适。”

    “不是,我想买个小房子,搬出去自己住。”

    “早不买晚不买,你哥刚结完婚你就要买,你自己住新房子,让你嫂子怎么想?”

    “家里住不下,我自己搬出去住正好啊。”

    “你租房子住,没人有意见。买房子的话,就买个大点的房子,一家人住。”

    “你想得美!一家人住,要买多大的房子才够?以后他小孩大了,又是不够住。钱哪来?”

    “三室二厅,够了。以后,你嫁出去,我们回老家,他们就够住了。”

    房子是单位里父亲的老乡帮助弄下来的。正好那时单位起了一批房子,有内部购,算挺便宜的,好像花了3万,那会2001年,具体多少父亲没有明说,反正家里的钱在他手里。那时,父亲说过一句话,你这几年给的钱,就当还了你读中专的学费。

    “那我算还清了。”

    “哪有,这只是学费,还有这些年的伙食费用呢。”

    她没有说话,第一次在心里很恨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世上。

    “如果没有我,多好啊!”

    在这一刻,她在感情上已经和这位父亲隔开了距离。曾经,她以为自己是受宠的,以为自己过去的任性是持宠而娇。原来,都是错觉!也好,早些认清了也好。

    嫂子不是好吃懒做的人,经历过几次老公的劣迹后,她在学校的食堂找了份工作。

    笑笑的同学,考出去的,做老师的多。留下来的,顶职的多。单位里,都是熟人面孔,家长里短,谁也藏不了,大家像养在水缸里的金鱼一样,知此知彼。今天谁家老人过了,明天谁家小孩娶妻摆席,后天哪家小孩回来探亲,都是这些已经退了休的老头老太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笑笑从来不往熟人堆里凑,她最恨这种人人皆知的透明感,一想到这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对她家,她哥的事迹一清二楚,她便觉得自己是剥光了衣服站在人前,被人前人后指指点点,没一点隐私,她的自尊像摔在地上的镜子,碎了一地,这让她讨厌她身后的家,也讨厌她自己。

    “笑笑啊,你怎么还不结婚?”相熟的英姨拉着她,亲热的问道。

    “是啊,你家两兄妹就你没结婚了,你要是也结了婚,你爸妈就省事了。”秀姨也搭上一嘴。

    笑笑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还是要结婚的,人不结婚不成体统,会被别人认为是怪物。”

    “阿姨,你家小珍也没结婚啊。”

    “她说她不急。”

    “我也不急。

    “你和她怎么……一样呢?她在学校做老师,工资高,假期多,有的是选择。你窝在这小小的单位,没结婚的男职工就那些,迟了就是被人挑剩的了。”

    “我不介意呀。”

    “你爸妈介意呀,反正单位里个个都知根知底的,你找哪个,他们都放心,父母有退休金,还能减轻你的负担。”

    “那你有没有入眼的?可以给你家小珍物色一个。”

    “她都飞出窝了,还回来这干什么?她的事,不用我操心。”

    “我的事,我也不操心。”

    “所以,我们做阿姨的,才来为你操心呀。”

    “对对对,成了,我们还能一起喝上你的喜酒。”

    太熟又太近,不止不能翻脸,还得搭上笑脸,毕竟‘是为你好’。笑笑闷了一肚子气。

    饭桌上。

    “笑笑,你有没有谈男朋友?”

    “没有。”

    “该谈一个了。”

    “不想谈。”

    “外面说得很难听的。”

    “你管它呢?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反正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这怎么能一样?天天一起在广场转圈圈散步的。要不要托人给你介绍个?”

    “不要!”

    “那你就自己谈。”

    笑笑想到一个人。那个男孩是附近农村的,叫雄仔。一米七五的个子,晒得皮肤黝黑,开朗爱笑,青春懵懂的她私下里给他取了个绰号:流浪男孩。两人是怎么认识的?认识他的时候,他们还是初中生。确切的,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她在山脚下的小溪边玩水,见过他在田埂几次,两人有过对视,一来二去,便搭上了话。时间稍长后,彼此间都有些许好感。他的感情更炽热些,时常会踩着自行车,踏着几里路,路过她们的生活区,寻找着她的身影,只为见面时两人相对一笑。年轻真好!感情最美就是暧昧流动的最初。这些年,他们一直都保持着书信来往。笑笑有些心动:或许他可以?

    只是,冷静之后,她否决掉了。如今,他在佛山上班,如果开始,那么就意味着他俩要异地恋。她的饭碗在这个小小地级市,他在这里找不到好的工作。他们之间不现实。

    ——当初就没有开始,换一种可能吧。

    好吧。

    雄仔这些年间给她写了好多的信,表白着他对她的爱恋。她一纸现实,告诉他:异地恋是对感情的不负责,你回来,又没有合适的工作,经济没有,何以成家?

    先爱了再说吧。

    好吧,生活已经够累人了,如果连爱都没有尝过,是不是人生也没有什么意思?

    每个星期,雄仔都从佛山坐绿皮火车回来,笑笑到车站接他。最初,两人还有陌生感,见了面只是相视一笑,并肩走着。后来,走着走着,他悄悄牵住了她的手。再后来,当他走在出口处,一眼瞧见她时,他会飞奔过来,一把将她抱起转上几圈,那爽朗的笑声透着爱情的甜蜜与幸福。于是,他们开始像正常的恋人一样相处。他们去爬山,她累了,他会俯下身背起她,她一手搂着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后脑勺,一手拨弄着他颈脖上方的发尾。下田边,她看着他熟练的给她示范捉螃蟹,趁他得意洋洋时,她出其不意的将他一推,他踉踉跄跄的险些摔个狗啃泥,他反手便在她脸上留下了五指泥痕。夜幕下,躺在草地上数星星,他的手紧握着她的手,即使是如此近的距离,他仍是不甘心,手臂往她脖子下一塞,就势搂她入怀,此刻俩人的心在加速跳动。轻风细雨下,路上空无一人,他们在大马路上共骑一辆自行车,恣意又欢快,待细雨将他们的头发、衣服淋湿,等寒意袭来,两人只得紧紧相拥,靠着体温相互温暖着彼此,才有了第一次的亲吻。情到浓时,他在她耳边呢喃着:给我,好吗?把你给我吧。他的呼吸、他的吻,曾让她意乱情迷,也曾颤栗,但那最后的一段,她终究是害怕的。于是,她发现,女人与男人之间,对感情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观,不,也许只是她自己,于她而言,她只想要现在这些风花雪月的情情爱爱,沉轮在耳鬓厮磨的缠绵。仅此而已。男人却是,爱她便想得到她。可是,现实生活中谁会陪她一起演绎她想要的恋爱呢?

    笑笑从不带他出现在熟人面前,还是止不住别人的指指点点,而她只是装作视而不见。

    “你爱我吗?如果爱我,为什么每当最后一步,你总临阵脱逃?”

    “你不肯把自己交付给我,是不是对我没有信心?对我留有余地?”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我对你的爱,对你的渴求,你熟若无睹!”

    “我要你!”

    一次次被拒绝后,他内心大感受伤,他尽情的亲吻着她的右耳,他知道她的右耳最敏感,经不起挑逗,会失控。故意让急促又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让她情不自禁。然后,一手紧握着她的双手,钳制着她的拒绝,他的吻延续在她的颈脖,她的锁骨,企图一路向下,另一只手,不留余地的热烈的抚摸着她的身体。

    她欲拒还迎,阵阵呻.吟,却流下泪来。“我怕,我怕。”

    他停止了进攻的态势,只一遍一遍爱抚着她,当他再次爱火高昂时,耳边依旧是她潮湿的眼泪。于是进退间,他也确定了一件事,她享受这种亲密无间,却恐惧这临门的一脚进攻。罢罢罢,她的眼泪让他心软。

    “笑笑,我们结婚吧。”他见笑笑默不作声,便细声细语的劝道:“你看,咱俩相识九年了,我觉得我们相处得很好,主要是我自己,真的很爱你,很想和你有个属于我俩的家。”

    “结婚为了生孩子,我不想生孩子。如果不生孩子,结婚也就没有必要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可我不行!我想独占着你,没有一纸婚书,你不是我的,我这心里很不安。”

    笑笑听了,心里一阵苦楚:只有你以为我炙手可热,别人怕是避之不及吧。她劝道:“结婚又能有多美好呢?我家负担这么重,你的情况也不算好,工作不稳定,以后,我们要养着一窝的人,何必自讨苦吃,维持现状才是我们最明智的选择。”

    “我家有一栋自建房,我们不用买房,压力也不算大。”

    “这里没有好工作,你回来不现实。不回来,两地分居,也不现实。长远的说,就算我们结婚了,我不喜欢小孩,你愿意不生孩子吗?退一步讲,你同意,你家也不同意吧?他们会说,不生孩子结什么婚?道理和我说的是一样的。你现在情到深处迁就了我,谁能保证进入了婚姻生活,在柴米油盐的消磨中,你还能与我保持一致呢?爱情是有保质期的。再说,我对婚姻没有期待。”

    她退,他进,他穷追不舍,步步紧逼。苍白无力的语言,如牛皮膏药般的现实,让笑笑萌生了分开的想法。她可以只要恋爱不要婚姻,他却不行。

    可是,怎样才能让他放手呢?

    “笑笑,我听说,你在谈恋爱?”

    “是的。”

    “他哪的人?”

    “附近的。”

    “农村的?”

    “是的。”

    “你怎么找这么一个农村的?找个同样有铁饭碗的,不好吗?”

    “你不如直接说让我找单位的同学好了。”

    “对啊,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的同学,我没有看中的,别人也没有看中我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同学几年,要谈早谈了,还用等现在?”

    “以前没有,现在可以也说不定呢。”

    “单位里都是熟人,关系弄僵了,人尽皆知,我还要不要在这里呆了?”

    “分分合合太正常不过了,谁能保证一定成功?别人说,不理就是了。像你现在被人说蠢,你不是也不在意。”

    “我没谈男朋友,你怕人家说三道四。我现在谈了,你自己又在这说风凉话。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不过是发表一下我的想法,建议你还是找个职工,对谁都好。”

    “你放心,我不谈了,我不想祸害别人。”

    这时,她的中专同学,军,正好来找她。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上学时,他和她是前后桌,确切的说,是她同桌的前桌。在还没被他表白前,她便感觉到了他总是侧头瞥过来的目光。他表现得太明显了,让坐在他们周围的同学有了心知肚明的意会。而她在装糊涂。他的表白,是一封信。她当时的拒绝也是这封信——她直接把信还给了他。毕业多年后,他依然向她坦承,她是他最爱的人。可是,明明他不久后就有了一个同班的女朋友,却依然还能感受到他瞥来的目光。不由的让她感叹:这男人的心得是多大的空间啊,才能身边喜欢着一个女友,心里爱着一个女生。

    笑笑不知道军是从哪得来的她的地址。军只是说,他在附近城市出差,顺道拐过来看望一下她。人都到了,也不好避而不见。虽然她曾经做过这么不近人情的事,那时年少不懂为人处事。而今,不能够了。

    两人并肩散步,被从佛山赶回来挽留的雄仔看在眼里,他没有挡在他们面前,也没有留下一句话,悄悄的走了。笑笑看见他来,也看见他转身而去,没有解释半句。从此,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在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在每次情绪崩溃的边缘,她一次次想起他,想起他抚过她脸庞的掌心,拥她入怀的他的心跳,双唇接触时的温软,还有他那天毫不犹豫脱下他的上衣轻柔的为她擦拭脸上泥痕的爱意。在她的心里,有个他和她一直留在这段热恋里,相爱着。

    只是,真实的他们已经走远。

    ——你看吧,即使把你遗憾的补了回来,最终,它还是让人遗憾的。不管这种遗憾是因你制造的,还是属于他的遗憾,没能书写一个团圆的结局,它终归还是遗憾。

    笑笑上班前在包子铺吃早餐。

    “哎,笑笑,你男朋友呢?好久没见过你和他一起了。”

    “分了。”

    “啊?怪不得哩。”梅姨在邻桌吃着小笼包,她把自己的包子移到笑笑这桌上,边吃边说:“分了也好,你妈说他是农村的,农村的哪有职工的好呢?分了,再找个职工的谈。不过,”梅姨往嘴里塞进一个包子,又说:“你动作要快了,你同学小明上个月结婚了。”

    “他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男同学又少了一个啊,你还不懂。”

    “梅姨,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非得找我的男同学?”

    “你的圈子就这么小啊!笑笑,你不要觉得找自己同学谈朋友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梅姨我是过来人,婚姻嘛,就是你挑我检,取长补短的相互取舍,别把它期望的太美好,跟菜市场买菜一样,彼此估价而已。”

    “你们跟小玲也会这样说吗?”

    “她?哪有我们说话的份。”

    懂了!就是看人下菜。

    真是窒息!笑笑叹了叹气,把剩下的包子胡乱塞进嘴巴,起身朝梅姨指着自己鼓着的嘴,点点头走了。笑笑真是烦了,她向单位申请了单身宿舍,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这天,家里打电话给她,让她回家喝汤。

    “你上次说分手了,是真的呀。”

    “嗯。”笑笑喝着猪腰黄花菜汤。

    “我以为你糊弄我的。昨天在菜市场碰到梅姨,她跟我提了一嘴,我才相信是真的。”

    “你也好奇怪,自己女儿说的话,你不信,别人随便一说,你反倒信得十足。”

    “这里耳目众多,她们说的,假不了。”

    “你们很烦,知道不!”

    笑笑是真有些恼了,闷头喝着汤,不再理会。

    “你以后多回来喝汤,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喝汤补补。”她妈自己也勺了一碗汤,坐在她对面,又说:“不成就不成,没事,我们一家也挺好。你侄子快上小学了,我年纪大了,最多只能帮着接送一下,你嫂子又在食堂上班,没时间管,你没事就多看着他。”

    “他有爸有妈有爷有奶,轮得着我什么事?”

    “你不是他姑姑嘛,一家人扯这么清干什么。”

    “你知道我只是他姑,我不是他妈!”

    “你嚷什么!被人听见了以为我们在吵架呢。你这话千万别让你嫂子知道了,人家会生气的。”

    “我还是你女儿呢!没见你紧张过我一次?”

    “唉,你很清楚我们家的情况,你哥这样,能有个老婆不容易,万一你嫂子走了,你哥这辈子谁还肯嫁给他?你就为了这个家吃点苦吧。”

    笑笑憋下这口气,她知道跟她妈这种油盐不进,说什么都能对牛弹琴的人来说,无论你说什么,她都只管说她自己要说的、想说的。至于你什么反应,她不在乎,她让你知道她的意思就达成了她的目的了。这地方巴掌大,你还能逃到哪去?

    “呃,我知道你不喜欢回来,家里也挤,你不回就不回,时常回来喝喝汤也行。但是,每个月的家用,你还是要给的。你爸的退休金才3千多,我又没上过班,不够用。”

    除了发工资给家用的那天,笑笑会回去喝碗汤,再也不轻易回去。只是,年关将近,不回也得回。

    这天,难得一家几口整整齐齐都在,过年嘛,都知道图个团圆。笑笑给侄子包了个一百的利是,爸妈一人一个一千的红包。

    “你已经工作了,我们就不给你利是了。”她妈又对她爸说,“老爸,你给阿芳一个红包,一年到头,她也辛苦了。”

    中午吃的是嫂子亲手包的煎饺,有玉米肉馅的,有韭菜肉馅的。

    笑笑忍着。

    晚饭是木耳炒鸡,鸡汤,扣肉,腊肠和青菜,还有一盘昨天剩下的生炒猪肉,大块的瘦肉和大块的肥肉。

    笑笑一看就冒火了。

    她指着盘里肥肉说:“这肥肉,你吃吗?”

    她妈摇摇头:“我不吃。”

    “那你切这么大块,给谁吃?”

    “你爸他会吃肥肉的呀。”

    “我爸牙都没一颗,你切的肥肉那么大块,你打算让他怎么吃?一口吞吗?你不吃肥肉,所以把瘦的和肥的分得清清楚楚。你怎么不动心思想想,我爸要怎么吃这些肥肉?你不会切小切细,煎一下肥油炒青菜吗?非得你们吃瘦肉,他吃肥肉?他的退休金,你一辈子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他就只有吃肥肉?是他在养着你!我看你就是又蠢又自私!”

    “这不是照顾老爸他没牙,咬不动瘦的嘛。”她嫂子说。

    “没牙?不能吃五花肉片?不能吃红烧肉?不能吃肉沫鸡蛋?但凡有点心,把肉切小,他能吃不动吗?”

    “好了!”她妈提高了嗓子:“你不要借题发挥了,我知道你心里闷着气呢。你要发泄也看看日子好吧,今天过年,你非得要把家里吵得天翻地覆才罢休吗?”

    “你说我不讲理是吗?好,正好今天一家人都齐了,我说出来你们听听,到底是谁不讲理。”

    “笑笑,别闹了,好好过年吧。”她爸又出来圆场了。

    “爸,你也是这样!总和稀泥。我不明白,为什么总要我忍气吞声,要我委屈?是不是只要委屈我一个,你们就和谐了?我不就是顶了你的职吗?好像我就欠了你们的,要做牛做马报答。你们住的这房子,有我花的钱吧?我哥结婚,是我掏的钱吧?他那些烂帐,是我给的吧?从小到大,你们给过我什么?除了这条命。你们别说你们养大了我。哈哈,我宁愿从来没有我,小时候你们把我弄死了,也比现在好多了。别说你不知道生下的是我。你们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被生下来。爸,是你让我还中专三年的学费的。就是从那天开始,我心里再也不和你们亲了。你们怕我给自己买房,搬出去了,就不再给你们这个家付出。你们怕我真的谈男朋友结婚了,就只顾自己小家,顾不上你们。你们要求过儿子什么?娶妻、生子帮他一手包办,他惹祸,你们找我来擦屁股。你们不要求他,却处处来要求我,连读书的伙食费都要跟我算。从小,我一路走来,从没有过一次属于我自己的房间,我是女孩,我难道没有隐私吗?生个儿子,就算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也是宝,女儿就是当牛作马的命。我爸一个上班要养四口人,我没法怪他。可是,妈,你是家庭主妇,你除了用‘我去死’来威胁我,你没有教育过我半点。”最后,她崩溃喊道:“这个职,就让我哥顶好了。我宁愿出去打工,也不想一生被你们困着。”

    ——你看吧,即使是与现实完全不同的走向,也不是开天辟地的结局,它也不会比现实生活中更好。现在,你知道了吧。

    第一次,我们住平房,单位分的,二室一厅。我没有自己的房间,我的房间是后面自家自行起的。

    第二次,住的临时平房,二室一厅。我的床在客厅,用窗帘布围着,也将厅一分为二,是进进出出便一眼看见的显眼包。

    第三次,终于住进了楼房,在一楼,还是二室一厅。

    “笑笑啊,你还小,要去上学,在家的时间少,你哥比你大,以后他要结婚,他得有个单独的房间,你呢,回家时就跟我们挤挤,在我们房间摆张弹簧床凑合凑合。”

    弹簧床,是我回家睡觉的地方,也是我离家后堆放杂物的地方。无数次,我问过自己,还有那个无处不在又无影无踪的神明:为什么我要在这里?

    ——你是不是也觉得她这些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是,正是这些让人认为‘不值一提’的忽视,伤人最深。

    “这个梦里,能为她修复什么吗?”末末问。

    “不能,只是让她在梦里亲身经历一次她所诉求的,她要的只是一个‘放下’的理由。”

    现实中,顶父亲职的是笑笑她哥,她哥一边上班一边旷工,一边领工资一边身无分文。笑笑则外出打工,中专毕业后先是投靠了在东莞皮具厂的表姐,干了一个轻松的职位,文员。一年后,听从她同学的建议,跟随了同学的脚步,一起下广州打工。一年后,遇到了现在的老公。从她结婚、买房到生子,家里没有为她提供过一分钱的帮助,生完孩子,他在娘家住了半年,每月给伙食费,她爸也有在记账本,双方主打一个不亏不欠。她打工的钱全给家里买房子了。家里的房子,父亲的工职,父母所有的、能给的都给了她哥哥。买房,她哥没出一分钱,就连她哥自己结婚生子,也没出一分钱。而她的父母因为他一次次的无故旷工而担心受怕,不是担心他饿肚子,不是担心他意外,只是担心他失掉这份工作。是的,穷人家就是这么现实!她忿忿不平,又会痛苦的想,如果当初给她顶的工职,家里的境地会不会比现在要好?父母的生活会不会不必那么辛苦?她老公却说:“幸好你没有顶职,不然你一辈子都被他们困住了。”

    还有那段给予她温暖的爱情,现实中并不存在。感情在萌芽状态时,已经被她理性的捻息了。他热烈的爱是真实的,她心意阑珊也是真的,只是,她自知,隔着距离的爱恋她能应付自如——好似游客与展柜里的展品,越过了透明的玻璃,来到面对面,她却手足无措,她逃了。她的拧巴也是真的。

    她还是心有不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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