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课铃声结束。食堂早已空无一人,江浔缓慢起身,看着那两份餐盘,里面的餐食早已冷却,但都丝毫未动,她说去去就回的,她到底…去哪了!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他转身下楼,脸色阴沉,脚步迟缓,任雨水冲刷。
到了教学楼他已然浑身湿透,教室中的学生已经在上课了,洛温言的教室离走廊不远,一步?两步?
敲门声让里面的课读停下“老师,我想找下洛温言同学”这是他仅剩的礼貌。
这节课不是班主任的课,是一位科任老师,江浔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太正常。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找洛温言”
里面的同学都没有搭话,只是有几个在下面低声细语的谈论。
老师忍不住开口“洛温言同学是哪位?”
教室静了几秒,中午带她离开的那个男生站了起来“你就是她哥哥吧?她有事回去了”
江浔眼角抽搐,表情越发严肃“你。出来”
那个男生在全班的注视下,坦然的像老师示意,随后关门,和江浔离开。
走廊内,除了上课的声音,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交谈。江寻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
“她家里出事了,你们不是兄妹吗,没通知你?”
一股火气扑面而来,发出一声沉闷的鼻息,他最烦的就是什么兄妹之情,他喜欢她,小时候就喜欢她,不单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而喜欢她,她的一切,就算是一根头发丝,他也可以痴迷沉沦。
江浔拽起他的衣领,那个男生被迫仰起头与他对视。脸上的不耐烦已经到达极致,他没有多余的耐心。“说”。
“你想知道发生什么,大可自己去医院亲眼探个究竟”男生将他一把推开,湿漉的衣衫顿时席卷了他整只手,他嫌弃的将手在自己的身上蹭了蹭。“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你以为你是谁?”放下这句话,男生就回了教室,留下江浔一人站在昏暗的走廊。
江浔开始自责,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自己就这样冲动的跑来她的教室?反倒被旁人说教一番,真是愚蠢。
他转身上楼,回到自己的楼层,刚一开门,班级里的老师就叫住他“江浔,几点了?所有人都回教室了,你就算没有时间观念,看不到操场上没有人吗?”江浔阴沉着脸没有回话,自顾自的往自己的座位走,掠过的同学被他身上散发的冷气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高三了,你们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平时这样我就不说什么了,你现在耽误的不是你一个人,是全班同学的时间!”讲台上的老师口中不停的训斥,同学也一番看热闹的样子。
江浔拿起座位旁的书包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从教室的后门离开。
老师见状更是生气,在教室前门门口朝他身后喊去“你去哪!你一个学生真是无法无天了,完全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了是吧?你今天离开教室,就别怪记过处分!”走廊内声音的回响很大,别的班级也有各别学生从窗户探出头张望。
那老师索性不再管他,回到教室继续滔滔不绝“高三了同学们!他自暴自弃就算了,你们千万不要学他!”
这一番苦口婆心下来,江浔完全没听进去,走廊内只剩下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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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温言这边随警察已经到了医院,这边的医生给她开具了两份「死亡医学证明书」让她签字。
她一点力气也没有,沮丧着脸,泪水不停从眼中滑落。“不,我不签,我要见我爸妈!我要见他们!”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身体忍不住的颤抖。
江宴年在她的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去见他们最后一面吧,一会还有转移殡葬的手续”
他们来到太平间,刚要进去,医生拦住江宴年“医院规定直系家属优先进入,里面还有别的尸体,院内管控比较严格,希望你能理解”
江宴年点头示意“言言,叔叔在外面等你”。随即医生带洛温言进入。
房间里满是消毒药剂的味道,冷气也开的十足,在正中间有两具没有放入冷冻柜的尸体“这就是了”。
洛温言怎么也不敢相信,明明早上还细心叮嘱她的人,现在就变成了两具尸体?就在她生日这天,她彻底变成没人爱的小孩了…
掀开白布,隐约还能看见车祸中所创缝合的伤口,血迹已经被医护人员清理干净,看起来还算完整。
她握住他们的手,这一次的触感不是温热,是冰冷,他们再也不会起来了,只会永远的沉睡下去。
“不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别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逝者已逝,还请节哀”那位年轻的医生看不下去,想上前扶起这个孩子,被旁边的医护人员阻拦。
江浔赶到的时候,洛温言已经签完了死亡同意书,一行人背对着他,他手中的书包掉落在地发出声响。
江宴年转头错愕“浔儿?”
洛温言并没有转身,她的脸色苍白,双眼迷惘,耳朵里只有嗡嗡声回响,其余什么都听不到了。
江浔没有接父亲的话,径直走到她身边。
江宴年脸色有些不好,他了解儿子是什么脾气,不过他全当是两个孩子友情深厚,但碍于今天发生的事故,在洛温言面前也不好说什么,这点人情事故他还是懂的,等这件事解决后,他有的是时间训诫江浔。
江宴年打着在进一步了解情况的名义遣退众人,支开医生,留给两个孩子独处的时间,年纪相仿,总能安慰些吧,自己不了解小孩子,那就让另一个孩子去安慰。
医院的走廊里只剩下两人,江浔率先打破安宁“洛儿…”
他单手握住她的臂弯,将她整个人转过来面向自己,面前的少女低着头,已然哭成了个泪人,泪水不停的在她眼中涌出,每一滴泪像破碎的珍珠般砸向他的手,手中的她双肩依旧颤着。
看着她的样子,江浔心中蓦然一紧,有些方寸大乱,他第一次见洛温言哭成这样,记忆中她少有的几次哭泣都是淡然而过。
江浔轻抚她的发顶,用指腹一点点的将她脸上的泪擦干,拭过她发红的眼角柔声安慰“别哭了…有我在”
失了泪水,眼前一点点清晰,她才看清这个人是谁,洛温言失神抱住他,躲进他的怀里。
江浔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身体有些僵硬,下一秒他迅速回抱,将她拥紧。
“江浔,这世界上没人爱我了…”。
他抬眸“有人爱你,会一直爱你”。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仿佛时间定格“洛儿,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微弱的呼吸声,再听不见别的“洛儿?”
江浔松开她,低头看了看才发现,洛温言昏迷在他怀中。他抱着她跌坐在地,来不及思考“医生!”索性江宴年一行人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离得不远,听到声响,所有人都冲了过来。
医生从他怀中带走洛温言,进入急诊室。
“江浔”江宴年刚开口叫出他的名字,就被打断。
“爸,我希望您是个明事理的人”。
“你是请假,还是逃课”。
江浔没有回答,其实江宴年这次并没有想责怪他,反正家境优越,不指望他学有所成…他也学有所成了,只要是个正直的孩子就行。
显而易见他这就是逃课了。父子俩都没在讲话,江宴年转身给他的班主任打去电话为其请假,言语中也有少许抱歉的态度。
没过多久,洛温言被推出来,她闭着眼睛,没有一丝气色。江浔急忙上前询问“她怎么样?”
“没有大碍,应该是悲伤过度导致的应激昏迷。你们后续好好观察一下吧,先回病房”。
江宴年嘱咐了几句话给江浔,让他先好好照看着,他去办理洛家的殡葬转移“我已经打电话给你妈妈了,她应该一会就到”随后才放心离开。
病房是一间私人病房,医生也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孩子。
江浔拉起她的手,缓缓贴近自己“洛儿,无论如何,都会好起来的…”
姜挽止(江浔母亲)到医院的时候,江浔已经在洛温言床边睡着了,不知是担心还是淋雨后的疲惫,少年并未有任何依靠的动作,只是安静的坐着。他的手覆盖在洛温言的手上,双手交叠。
“浔儿”姜挽止轻唤,江浔缓缓睁开眼睛。
“妈,您来了”
“事情我都了解了,言言怎么样了?”
“还没醒”
“唉,也是苦了她了,这么小,双亲就…”姜挽止的话停在半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房间恢复宁静,天色越来越暗,洛温言昏睡了很久,直至晚上才醒来。
江宴年已经将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好,过几天就可以办理入葬。
洛温言清醒过来,江家难得全体整齐,一致看向她。
“洛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为什么在医院…他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