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满是烧焦的气味，皮肉仿佛被烤熟一样，混杂着发霉的味道直冲奚渚鼻腔里。
系统的警报还在脑子里不停地拉，似乎很害怕奚渚猛地站起身被爆头。
她趴在座位上，看着几米之外的两个执勤者，它们正在有条不紊地“善后”。
车厢里十分安静，因此皮肉在拖行中裂开的咕嘟咕嘟声便尤为刺耳。
奚渚观察着，这种情况之下，一定不能慌，只要符合“正常”反应就行。
而在她看不见的身后，一个执勤者突然走到了她后方。
奚渚立刻察觉到有人靠近，但她仍然不动声色，思考着这个人会问自己什么，抑或是自己应该怎么正确回答。
一双机械脚停在了自己面前，随后便是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从面罩后传来，“请出示上窟许可。”
没错，所有正常人上窟必须取得相应的证件，与之对应的，苔化感染地人则无法取得上窟资格。
奚渚在确认要上窟之后，就在小黑的帮助下很快取得了许可，但有一点让她疑惑的是，电子许可证办理时如何知晓屏幕之外的人是谁呢？
但现在，奚渚大概清楚了。
因为面前的执勤者在奚渚点头同意的瞬间，就“扫描”了她的大脑，从中找出了许可证的痕迹。
听起来非常神奇，被“扫描”，或者是被“看”到的奚渚立刻感受到了某种脑电波同步，而在她觉得对方不怀好意的瞬间，就想切断“同步”。
面前的执勤者轻轻晃了一下，随后便悄无声息离开。
在奚渚看不见的地方，对方正不知给谁汇报着。
——协调者出现，数值波动较大。
通路在一路安静中终于抵达，奚渚仍然走在最后，却一个不留神，撞到了一个灰扑扑的女孩儿，对方裹得十分严密。
“不好意思。”奚渚把她扶起来，对方什么也没说，急忙和奚渚擦肩而过。
——好奇怪。
但接下来看到的东西却容不得奚渚考虑刚才那个小插曲。
通路之下，是巨大的弥散光弧站台，而最吸引奚渚注意力的，则是不远处严密巡逻身穿白衣的执勤军。
所有乘客都不约而同地绕过那支森严冷峻的军/队，朝着唯一的出口走去。
奚渚跟在众人身后，入目所见皆是完全有别于窟底一片昏暗的白色人造光线，不太明亮，和太阳有着完全的不同感受，那就是这光线是冷的，冷到仿佛要刺破/身体。
出口处熙熙攘攘，人不多，但执勤军十分多。
奚渚看了一眼站台不远处临空挂着的巨大电子表，显示39:00整。
她盘算了一下，据小黑说这里一天有着49个小时，那么今天还剩10个小时。
奚渚在心中暗道，“回程的通道已经停发，最早也得等到明天，而自己今天不论工作是否顺利，都需要在面试之后找一个居住地。”
她摸着手心的背包，一切都准备好了。
“下一个。”执勤者看向奚渚，示意她走近。
奚渚却立刻注意到执勤者提了一下手中的枪。
“不对劲。”
这样的念头突然出现在她脑子里。
但她依然不动神色，冷静地分析着局势，如果这些人是针对自己，那么仅凭自己一定跑不了，对方手里的那把枪只需要轻轻一扫，自己马上就会和车上那个人一样直接被炸个血肉模糊。
她握紧了双手，继续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滴-滴滴-滴-滴-滴滴”
如史前巨/物残骸一般的白色骨架仪器莫名地响了几声之后便再无响动，奚渚通过余光扫视着周围，那些执勤者的手似乎攥的更紧了。
“站住！站住！”另一侧突然传来怒叱。
一个灰黑色的影子飞速掠过奚渚面前，直接冲着残骸之外冲了出去，身后执勤者持续警告着，“封/锁B出口，如果无法拦截，直接清扫！”
身后乌泱泱的执勤军瞬间动作起来，朝着“逃窜”之人的方向汇聚，几十个枪口黑压压从奚渚面前奔走而去。
奚渚突然闻到了空气中加重的霉菌味道，而另一方面，她也立刻松了口气，方才一直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窥视感消失了。
不知为何，她远远地向灰影掠过的方向瞧着，只希望对方能够成功逃脱。
“上窟。表面。阳光。没有苔化。没有感染。”
奚渚跟在众人身后，耳边只能听到这几个重复的词汇，安检之后，便是一条长到望不到头的黑灰隧道。隧道墙壁上每隔五米便放置着一个红色感应灯，看起来十分让人不适。
小黑的声音在脑子里解释着：
【这是苔化感应器，如果被监测到有感染值，三秒之内就能把肉/体削成碎泥。】
奚渚抽了抽眼角。
突然，身边的一/大群人就乌泱泱地朝着前面疾跑，她在一群人中被推了个趔趄，刚站稳身子，就又被猛猛推了一下。
这次，她直接被推/倒在地，片刻间，四周就充满了纷踏的双脚。
她率先反应过来，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寻找缝隙想要站起身，可不知为何，这些人仿佛害怕身后什么东西一下，着魔一般地往前冲。
她只能找到一个角落暂时护着头躲着。
“嘭——！”
一声枪响，所有人被迫停在原地。
随即便是响彻整个隧道的连续射击声，久久环绕。
“安静！”
从人群涌过来的后方走出一个执勤兵，看起来跟普通的士兵完全不一样，胸口处独有的黑色标记彰显它一定是位长官。
那人对着前方拥挤的人群直接开口，“方才在后方大家知道发生什么了吧。”
距离比较近的几个人迫于压力点了点头，奚渚看过去，那几个人脸上毫无血色，似是被吓破了胆。
奚渚则一头雾水，方才发生什么了？
她环视四周，看起来只有自己不清楚。
长官提着长/枪，磕磕磕碰在地上，她继续冷漠开口，“17区全体执勤军非常欢迎大家上窟，来到17区表面。但我们绝对禁止有人掩藏自己已经苔化感染，在安检时企图蒙混过关。”
对方说到这里，奚渚明白了，看来是刚才有人伪装没被感染而企图浑水摸鱼。
她虽然不知道是这人为什么要铤而走险，但她更好奇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长官敲了敲枪，身后立刻出来一个执勤兵，手中拖着一个被打到狼狈不堪但尚且还有一口气的人。
它把那人的脑袋拽起来，使得这个“罪犯”的脸完全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奚渚看向那个人，发现对方并不是方才那个偷闯安检的人，她松了一口气。
长官再次举起那人的胳膊，向着所有人发布最终通知，“既然有了这样的浑水摸鱼之人，那么今天大家可能要等我们一个一个检查完才能上窟。”
瞬间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
但命令就是命令，即使再怎么不合理也没有敢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奚渚呆在人群中，死死盯着那个人的手腕。
正常人的手臂上什么都没有，但面前这个苔化感染者的手臂上却有一条非常明显的暗绿色细线，从小臂直通手心。
——这就是苔化感染的证明吗？
她看到队伍前方的人一个个撸起袖子，颤/抖着等待检查。
——还有很多个人才轮到自己。
奚渚看向前面的执勤兵，低下头慢慢将自己的袖子撸了起来。
什么都没有。
她立刻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人群最最左侧毫无预兆地“嘭——”一声。
有一个人被直接爆头。
所有人愣在原地，有的甚至受不了直接跪下，开始祈祷。
奚渚这才发现，这些人换了枪。
并非一开始所见的那个圆锥状激光枪，现在在他们手中持握的是普通的火/药/枪，威力并没有之前那种枪大，但是...
威慑却十分奏效。
奚渚抬起头，看向在远处站着的那个长官，对方正在死死盯着所有人。
突然，视线扭转，它立刻注意到了人群中的奚渚。
奚渚瞬间低下头。
——自己来这儿是找工作的，不要惹别的麻烦。
索性之后再没有人被就地“处决”。
身前的人被检查完，没有任何问题。
执勤兵走到奚渚面前，“查看”手臂。
在奚渚看来，对方几乎没有任何低头看的幅度，仅仅只是在自己面前站了几秒钟，就表示没有问题。
奚渚松了一口气，这下应该能出去了吧。
“伸出手腕。”执勤兵的声音突然在奚渚身后响起。
“伸出手腕。”对方又重复了一遍。
“三”
“二”
“一”
直觉告诉奚渚不要回头看，可她还是没有忍住朝后扭头。
“嘭——！”
哗嚓——！
奚渚被扑了满脸的血，浑身上下挂着碎肉和粘液，她瞬间想吐。
可执勤兵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即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般继续检查。
执勤兵在解决掉这个不听话的窟底人之后，继续朝着后方的人群走着。
这样的威慑力十分奏效。
所有人通通伸出了双臂，只求下一个绝不是自己。
“嘭——！”不远处又一声。
“好了，检查完毕。”长官立刻发话。现在的场面让它十分愉悦，它看向原本乱糟糟的队伍在瞬间变得整齐有序，只觉得净化成功。它对着这些窟底之人开口道：“祝大家上窟愉快。”
执勤兵继续列阵，而所有人也不再拥挤。
他们绕过它们，朝着出口走着。
奚渚跟着人群，任由执勤兵与自己擦肩而过。
所有人都没有了刚来时的兴奋，他们只想要快点出去。
终于，面前就是17区表面。
只要再踏出一步，找到工作地点，就可以开启自己日复一日的安全打工生活。
奚渚从没有比此刻更觉得穿越之前的生活“安稳”的了，照这种发展顺序，谁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自己。
“喂，你看到了吧。”突然，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一个女声。
奚渚继续走着，一脸冷漠，没理对方。
“你明明看到了，那些后来被处决的人的胳膊上明明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