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正中下怀。
只等到两个警卫消失在转角,楚辞便轻手轻脚地溜入警卫室内。她很快找到接驳口,将陈氏兄弟交给他承载病毒的磁盘插入系统中。
“接上了。”陈氏兄弟确定的声音让职业杀手松下一口气。
“嗯嘶——!”厉九渊手臂上的肌肉完全隆起,他双腿蹬住楼体的铝合金框架,正吊在28层的楼外的玻璃上攀岩。
所幸夜晚让能见度降低,才让克制住他向下眺看的欲望。
手套上的指示灯不断闪烁着提示手套吸盘与玻璃的粘合度,厉九渊尽量先让双手交替着向上移动,再带动双腿往上攀爬。感谢高科技让他平安爬上三层楼的高度,胜利在望。
却在这时,忽然有“滴滴”的警报声从耳机中传来。
厉九渊猛地回头,伴随微光却只见一群早起的飞鸟正直直朝他冲来。
“不好!”
“厉九渊?!”楚辞低呼。
鸟群以刁钻的角度转向,险险擦着厉九渊的后背向上空掠去。
然而一惊之下,厉九渊的左手从玻璃上滑脱,顷刻见,他便单手吊在28层楼的外部,冷汗顺着厉九渊的鬓角滴落,擦过脸颊很快自空中朝下滴坠。
那颗汗珠仿佛预示着他不慎摔落会有怎样的下场,一摊肉泥,粉身碎骨。
厉九渊剧烈地喘息着,好在手套虽然被临时掐断却很快重启。听到“哔”的轻响,厉九渊霍地抬手重重地将手掌贴合回玻璃上。重新固定住身体的刹那,剧烈弹跳的心脏几乎抢出胸膛。
“呼、呼……!”
“厉九渊?厉九渊你没事吧?”楚辞的声音再度响起。
“……没事。”
夜风吹得厉九渊皮肤上粟粒浮凸,配合上刚刚的惊吓,等到顺利抵达32楼的时候他全身都已汗湿。跟随陈氏兄弟的指引,厉九渊朝空调机主控室走去。
但主控室内,他却遇到了麻烦。
“这里好像不太对劲。”平复气息后的厉九渊声音中带上了谨慎。
“怎么?”楚辞的声音中难能透出紧张。
“出了点问题,主机控制器全部都有自检装置。”
“……什么意思?”
厉九渊的声音沉下来:“意思就是,在更改过设定之后,就算到时候我能够调节温度、气压,也不能按照计划通过总控室释放那些气体。因为执行命令的时候系统会有第二套程序进行自检,超过安全阈值它会选择不执行或者发布警报。而现在,我们来不及再黑入第二套程序了。”
“笨蛋,我马上就过去!”
好在从特殊区域可以调动总电梯,楚辞处理好警卫室的磁盘,确认陈氏兄弟可以在需要时随时调整Jack的进出权限后,迅速来到楼上与厉九渊汇合。
虽然不过分开半个小时,但当楚辞看到厉九渊被风吹乱的头发,混合了汗水与在玻璃上蹭到污渍的脸颊,职业杀手心底还是泛起一阵说不出的心疼来。更别提他注意到厉九渊的手上还拿着几个眼熟的小物件。
——那是和昨晚验审室中,厉九渊拼着将后背暴露在自己的枪口下也要够到的物件完全一致的东西。
只是现在楚辞知道那是做什么用处的了。
是监视器干扰装置。
在这座城市里,不少高级区域的监控装置都不会归属普通总控警卫室,也很难从外部黑入,此时就需要厉九渊手中这种小型干扰器,实地安置在摄像头附近并手动开启,这样它就能提取摄像头内之前的记录,自动生成伪装,但时长很有限,只能够掩盖前后共一小时左右的监控录像。
也就是说,之前厉九渊拼着命也要够到这个东西,是为了遮掩自己在验审室内留下的行踪。
职业杀手按捺下心底的异样,催着厉九渊尽快返回空调机主控室。毕竟启动这个小型干扰器就意味着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事实上厉九渊已经完成大半工作,包括处理所有能够拍摄到他们的监控,并调节空调让其对实验环境产生微小的干扰。
但进程却卡在了释放气体这最关键的一环。
进入主控室后,楚辞才发现这里的位置十分微妙,为了便于各类特殊环境的培养,十几平方的圆形空调机主控室的正前方、贴着操控台的地方还有一扇厚重的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一间约莫百坪大的气缸室。气缸室内连接着存放各类气体的气缸,透过玻璃能够看到部分气缸上的黑色喷漆。
材料就近在眼前,却因为这套该死的系统而无法达到预计的效果。
楚辞吐出一口气,眯眼抬头观察了一圈,忽然指指主控室顶端的通风口:“上面那个通风管道能让我过去么?”
厉九渊一把摁住他的肩膀:“你要自己过去?!”
职业杀手抿住嘴唇:“机械操控不了,现在只有两条路。你心里很清楚。”
厉九渊的确清楚,要么是等待陈氏兄弟编写程序绕开那个自检系统,要么就是用物理方法直接去隔壁房间破坏气缸,释放易燃气体。前者在短时间内是不现实的,而后面的办法虽然会冒很大的风险,却足够快速、直接,但如果要用这个办法,他刚刚自己就过去了。
“你挤得过去么?”楚辞勾起唇角瞅着那个狭小的通风管道。只是等他发现厉九渊并没有因为这个糟糕的玩笑放松下来时,他只得道,“嗨,我们的时间不多,别因为这个功亏一篑。”
厉九渊深吸一口气。
“那也是我……”
“行了,我不过是过去开个闸门,又不是生离死别。没有明火,什么事也不会发生,而且按照原计划,那里的气体浓度得明天上午才能达到足以形成爆炸的浓度。”
厉九渊最终同意。
只是等职业杀手将整个身体挤入仅容单向通过的狭小通风口时,他就听到后面传来的带着回音的动静。
**
顾轻柠茫然地站在桌边,手里还拿着那个玻璃杯,她不是很能理解Prior和Tom这么做的意图,更没办法理解这杯酒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当两位分部长官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前厅外之后,她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司钰城却突然站了起来,他一把将顾轻柠拉住大力地拖着她往另一边走,大厅里有好几个人都好奇地望着他们,顾轻柠实在觉得他们这样的做法非常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当她想要挣拖分部长官的手时却发现自己莫名使不上任何力气。
这个晚上本来就让她很不安,此时此刻四肢都感觉软绵绵的让她更害怕了,走到楼梯旁边的时候她几乎觉得自己无法好好站稳,刚才喝到胃里的一小杯酒像是岩浆一样烧灼着她的黏膜,让她晕眩又昏沉。
她只能抓着司钰城的胳膊勉强支撑着自己,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几乎就要在这里原地跪下,但很快她连手指都没办法好好合拢,酸麻的感觉通过心脏和脊椎穿透至四肢百骸,她甚至连好好睁开眼睛这件事都做得无比艰难。
顾轻柠惊惶地望着自己眼前年轻的分部长官,他跟Prior和Tom他们都不同,他年轻高大又英俊,这双深色的眼睛虽然有时冷漠,这嘴唇也常常吐出伤人的强硬的话语,但他看上去至少比那些人要正直,至少不会露出那种令人作呕的表情。
但此时此刻司钰城脸上的神色却让顾轻柠更加害怕,他从来没见过司钰城这样望着自己,他的眼神极端复杂又极端冷厉,他看着顾轻柠像是看着一个巨大的、无法解决的麻烦,又像是看着一个濒临绝境的可怜虫。
顾轻柠抓着他的衣服在他面前跪倒下去,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维持尊严也没有任何办法站稳了,她从司钰城的目光里读懂了Prior为什么要给自己敬酒,也读懂了他露出这样神色的原因。
“求……求求您……”她的手指从司钰城光滑的西装面料上滑下去,分部长官的脸也逐渐模糊然后离开了视线,她看着面前的墙壁骤然颠倒,但却并没像预料之中那样跌倒在地板上,司钰城半跪下去伸出一双手来将她抱在怀里,然后大步走上楼梯。
顾轻柠昏昏沉沉只知道自己被司钰城带到了别墅的某个房间里,随即司钰城又将她放在一张很大又柔软的床上,帮她盖好了鹅绒被。
混沌间顾轻柠能够闻到空气里弥漫着一丝陌生又凉薄的味道,她感觉到司钰城做完这一切之后便站起身要走,心中无限的恐惧让她用尽全部力气伸出手去抓他的西装口袋上的装饰物,但即便碰到了她也根本没有能力去合拢手指,只能绝望地任由那冰凉顺滑的流苏从自己的指尖拂过,然后跌落在空气里。
然后司钰城抓住了她的指尖,他弯下腰来贴近她的耳朵,声音很慢又轻:“顾轻柠,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好好记得。”他有些微冷的手指把青年学生捏得很痛,但这样的痛觉的确有效地缓和了她混沌的思绪,她感觉耳朵里的轰鸣声减弱,神智清明了许多。
“我会把门锁住,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无论谁敲门都不要开。”他说着,把一个坚硬又滚烫的金属制品塞进顾轻柠的手里又将她的手指握拢,“半个小时之后我会回来,乖乖等着我。”
顾轻柠的眼角猛然滑落泪珠,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反勾住司钰城的小拇指,她开口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舌鴭头极度麻木甚至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含混地说:“……我想回家。”
司钰城心下猛然震动,他理解顾轻柠这个时候神智混乱所以用了一个意外或许根本没有遵循本义的词,但这句话尤其是“家”这个字从她口中吐出来的感觉还是让他又错愕又悸动,司钰城凝视着那个看上去脆弱苍白但仍然很美的面庞,他做了一个自己都很难解释的动作——
他弯下腰去用嘴唇轻轻楚触碰了她的额头。
这个动作做完之后他愣了一瞬间,然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顾轻柠的手指放开便转身果断地离开了。
顾轻柠听着他闭合房门又转动钥匙的声音,她的脑子又痛又混乱很想要就这样睡一觉,但濒临危险的本能还是让她咬紧牙关掐着自己的胳膊保持清醒。休息了几分钟顾轻柠试图移动身体却发现自己现在完全丧失了对自己双腿的掌控力,然后她迟钝地想起了司钰城交给自己的那个金属制品,便张开手掌艰难地抬头去看。
灯光下那个镶嵌了钻石的十字架黄金吊坠正流转着华丽的光芒,它的体积不大却颇有分量,顾轻柠端详了几周,却没有发现这个吊坠里有什么能够帮助自己东西。
于是她又绝望地躺回枕头上。Tom长官的别墅比起司钰城的风格上要华丽很多,他似乎很喜欢这种复古的装饰,使得整个房间里好像是中世纪欧洲的影棚,如果不是现在身体太过于不适顾轻柠倒是很想好好参观一下这个奢华的房间,它比起司钰城的府邸还要更考究精美。
但他现在没有感慨的心情,恐慌和药效都在侵蚀他的神智,不知道是因为这栋别墅的隔音很好还是她所在的地方距离前厅很远,她根本听不到任何来自晚宴中嘈杂的声音,无限的寂静中顾轻柠对于时间的流逝早已失去了概念,根本不知道从司钰城离开到现在过去了多久,半个小时要多久才会到。
渐渐他感觉那种铺天盖地的晕眩感又来了,但就在她几乎要跌入昏迷之前的那一秒,她听到了一阵并不寻常的声音,而那声音并不是来自于门外的走廊而是距离她所在的这张床非常近的窗外。
而那声音也并不是细雨在敲打玻璃,她更像是某种绳索擦过了窗台上的弹白石。
顾轻柠猛地睁大眼睛,她现在唯独只对这两条肌肉的掌控还能算得上随心所欲,但这根本无济于事,她只能胆战心惊地听着来自于自己背面的响动,那扇很大的落地飘窗被从外面打开,雨声骤然变大,然后是某件重物落在地毯上的声音。
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人兜头用鹅绒被罩住,随即他的身鴭体便轻易地离开了那张大床。顾轻柠吓得浑身颤抖忍不住奋力挣扎,但仍然浸透在血液里的药效让她仍然使不出任何力气。
她任由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陌生人将她扛在肩上又穿过窗户滑到草地上,那个人非常敏捷身材又很健硕,顾轻柠本能地认为他是Tom长官或者其他长官的仆人,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个人黑色的皮带和战术裤,还有行动间模糊看到的靴底。
而他的肩膀上似乎也有很坚硬的装饰,让顾轻柠觉得自己的腹部被压得很痛,晚饭在胃里翻滚,像是随时都要吐出来。
视线里的草地渐渐变得昏暗,似乎这个人带着他走出了别墅的范围,顾轻柠心里的恐惧更甚,他听到那个人渐渐变粗的喘息,他似乎觉得有些累了。
就在Loki以为他会把自己放下休息一下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另一边传来了很轻的人声,那个人的声音很轻语速又快,以至于Loki迟疑了半晌才意识到他们是劫匪——
“人带来了吗?”
“带来了。”扛着他的男人喘着粗气回答。
冷雨聚集在顾轻柠的头发上,又凝结然后顺着脸颊滴落下来,赫然冰凉中青年学生终于反应过来他此时此刻听到的实际上是两个绑匪的对话。这个认知让她终于艰难地串起了某些细枝末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