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蝶，鳞翅目蛱蝶科闪蝶属的一种蝴蝶。它的正常形态只有孩童的手掌大，一对翅膀薄如丝绢，泛着珍珠般的亮丽光泽。

    人类将它与同属闪蝶科的光明女神、塞普洛斯闪蝶、尖翅蓝闪蝶并称四大美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夜明珠蝶被人类大量捕获，经过特殊工艺制成标本，向全球博物馆、展览厅或私人买家发售。

    而呈现在宋曈眼前的这只夜明珠蝶，听说是极地统一培育的、也是地球唯一品类的陆地变异生物，专门用于检验基因异化实验的可重复性和可推广性。

    在宋曈所处的时代，科学必须具备由其他学者重复实验的可能性，以及实验结果推广到不同群体的可行性。

    于是，经过成千上万次的尝试，夜明珠蝶异种出现了。

    宋曈想起自己常看的全球新闻速递，里面给夜明珠蝶异种的成功培育安排了整整三天的热搜。要知道在信息极端碎片化的时代，挂在全球新闻榜上三天，别说是夜明珠蝶异种，就算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喽啰，也该成为全球热门话题了。

    “蝴蝶。”

    宋曈应和道：“是的，蝴蝶。”

    鱼的眼睛眨巴眨巴，直勾勾地盯着培养罐里的蝴蝶：“漂亮蝴蝶。”

    宋曈好整以暇地挑眉望向它：“你觉得这躯干上满是眼睛纹路的蝴蝶漂亮？”

    这只可怜的蝴蝶，除了翅膀还带着珠光色的亮彩，已全无闪蝶科的特征——

    蝴蝶的躯干膨胀，完全分不出正常的头部、胸部、腹部，形状类似于从人类体内取出的一个两端扁平的肉瘤，更令人心理不适的是那泛着荧光的眼睛纹路，它们泛着荧光，遍布蝴蝶的整个躯干。

    它的口器微弱地颤动，触角向着鱼所站的位置轻轻晃动。

    “漂亮。”鱼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柔顺的发尾跟着上下起伏。

    “你的审美还真是怪……”宋曈自顾自说了一句，便不再管它，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了配比不同溶液的工作里。

    一个礼拜的研究，宋曈开始摸清实验区各大团队的进展——

    一般出门摇头晃脑、唉声叹气的肯定是进展滞缓，而顶着两个乌黑眼袋却眼冒金光的肯定是有了突破性的发现。

    在所有团队为实验本身苦恼时，埃莉诺的团队又遇到了技术上的困难。

    “你们是说，你们需要一台CRISPRA-Cas103纳米仪器？”埃莉诺震惊的表情不亚于听到哈珀说“今天下午有人闯进院长办公室偷走了他那顶以假乱真的假发”。

    “是的……”哈珀斟酌着开口，“我们需要利用它来对基因做一些调整。”

    埃莉诺一口回绝：“这不可能。”

    “为什么？”宋曈问道，“我记得学院专门设立补助鼓励异种研究，我们可以去申请——”

    “那点钱一拨下来就被院长拿去修花圃了。”

    这下轮到宋曈惊讶了：“什么？”

    埃莉诺冷笑一声：“不然你们以为现在花圃里五颜六色的反季花草是从哪里来的？”

    占地上百平的花圃，光是生命科学学院就修了三个。卡罗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想起花圃里反季的郁金香、薰衣草和玫瑰，现在它们在他的脑袋里都散发着金钱的气息。

    哈珀不死心：“那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可以拿到一笔资金吗？”

    埃莉诺作无奈状，拍了拍她的肩膀：“亲爱的，你说的‘一笔资金’可不是小数目，就算你们想购入袖珍版的纳米基因编辑仪器，也需要整整一百六十万克迪。”

    “你们有人能拿出这笔钱吗？或者说，你们能在短时间内不依靠学院形同虚设的资金补助筹集到这笔钱吗？”

    四双满怀期待的眼睛顿时黯淡，埃莉诺接着道：“哈珀已经将你们这几天的实验进度告知我，首先，我要向你们的研究热情表示高度认可。从你们选题的结果来看，你们想要的早已不是这场国际挑战赛的名次，我能看到你们的野心。”

    “但同样地，我也必须申明一点。如果你们想要完成一件在他人看来几乎是天方夜谭的事情，除了野心，你们还需要配备相应的能力。不然，这只能是一场理论性的探讨，而非是实质性的进步。”

    “其次，各位努力的小科学家们，我很遗憾告知你们，两周后的周三，费里德将会迎来一年一度的圣林节。”

    哈珀和卡罗这两个本地孩子一听就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宋曈问：“什么是圣林节？”

    “圣林节和圣恩节一样，都是费里德独有的节日。在圣林节期间，费里德会暂停三天的劳作，各家各户将提前一年积攒的二手商品集中到圣约克广场售卖，当然，如果你是一家儿童玩具店的店主，也可以在广场售卖你的可爱娃娃们。”

    宋曈问道：“那三天里，实验区会禁止成员进入吗？”

    “当然，搞研究也算一种劳作。”

    四人的心凉了又凉。

    宋曈觉得自己的心情和阳光面包坊那半块被遗忘在角落，结果发酵成霉菌培养皿的硬邦邦面包一样烂。

    按部就班的一天实验结束，宋曈选择在回家路上和哈珀分道扬镳。

    “辛西娅，今天外祖母可是准备了特制的熏肉，你真的不回家吃晚餐吗？”哈珀试图挽留住一脸憔悴的少女。

    但宋曈还是拒绝道：“请帮我转告琼斯夫人，我很感激她对我们的照顾。但今天，我还是想带着他们去集市换换口味。”

    “难得明天是周末，也行！我和外祖母说一声，到时候给你留一份熏肉作夜宵。”

    “谢谢你。”

    简短地告别后，宋曈带着一人一鱼前往费里德最大的集市。一行人整整转了两趟车，才出现在集市门口。

    集市灯火通明，烟火气息浓重，大大小小的摊位整齐罗列在宋曈的眼前，一条宽阔的小道望不到尽头。

    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声响都激烈地回荡在这片集市的上空。

    她牵着鱼，灵活地在汪洋大海似的集市里游动。

    每到一家生意火爆的摊位前，她都踮着脚看看商家在做什么。

    有的摊贩将自己的小摊装饰地别出心裁，惹得行人注目；有的摊贩在自己摊子前支起会自动旋转的小人，憨憨地和周边客人互动；有的摊贩则使用不同的售卖方式——

    就像现在宋曈眼前的这家玩具小摊。

    “嘿，你要是不买就不要挡在这里！”宋曈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撞进了鱼的怀里。

    “不买的话就去一边！”

    宋曈甚至来不及回头看清那人的样子，就被人群挤到了边缘——

    她甚至踮起脚都看不见小摊主人的脑袋，只见一顶夸张细闪苹果绿绅士帽在十来个脑袋的缝隙里忙活。

    “辛西娅？”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宋曈身后响起。

    宋曈回头：“索菲亚！”

    年轻的女人今天明显乔装打扮过，耀眼的金色长发被编成一股麻花辫，绕着后脑勺盘了几圈，低调地用白桔梗发卡固定。

    她将食指贴近唇畔：“今天我只是自己出来逛逛，可不能再惹出大动静了。”

    即使穿着普通的衣服，也盖不住索菲亚扑面而来的优雅气质。她捂着嘴笑道：“你刚刚是不是想进去看看玩具摊？”

    “是的，”宋曈承认，大方地说明来意，“我们的实验室需要一点资金，我来集市找找办法。”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学院应该设有实验基金和各项补贴。你们……没有申请吗？”

    “那个呀……”宋曈若有所思地沉默两秒，忍住了揭发院长无效基建的冲动，“听说很难审批，所以我们不打算申请了。”

    “那真是遗憾。”

    宋曈想，其实也还行吧，毕竟每天还能在空气里闻到金钱的气息。

    “那你找到来钱的方法了吗？”索菲亚好奇地问道。

    “大概有点思路。”

    “听说这个玩具摊一晚上能将所有的商品售空，我想这在某种程度上依赖于商家的营销策略。”

    小摊前人头攒动，宋曈看不见里面的具体情况，于是她虚心请教：“是什么营销策略？”

    “这家玩具摊每天只发售限量的五十个玉米娃娃，但是这些娃娃的脸上都有着不同的表情，你猜猜商家用了什么方法卖东西？”索菲亚俏皮地冲她眨眨眼，语气像是大姐姐，平易近人。

    宋曈想了一会儿，说道：“只靠单一的饥饿营销好像并不足以将商品卖的如此畅销，但我确实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这个聪明的商家在每个娃娃的鞋子里都塞了一张纸条，买到对应纸条的人可以回到小摊前‘赎回’自己消费的钱，所以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人，其实并不都是前来购物的消费者。”

    宋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商家利用返钱的策略吸引中奖的客人回流，在小摊前营造出生意火爆的景象，其实这都是吸引消费者的手段。而因为商家每天销售的娃娃只有五十个，价格在集市的众多商品中又不算太贵，来往的人都愿意驻足来看看，随手挑一个买走，毕竟中奖的几率并不低。”

    她求证似地望向索菲亚：“我猜对了吗？中奖的几率也许在20%左右。”

    “17%，完全正确。”索菲亚赞许地为她鼓掌。

    突然，女人看到不远处角落的黑影，笑着道：“辛西娅，看来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