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存姿从来就不是很明白怎么和女生相处,他潜意识里也认为,赵小甫是他不会懂的那种女生,所以面对她的‘邀约’,他一般都是持拒绝状态。
一早起来就能看到一个蘑菇头躲在他门背后,等他慢悠悠开门便是:“存姿哥哥你今天干什么,和我一起玩吗?”“我们去什刹海划船吧!”“你再带我去一次故宫吧...”诸如此类的请求,到最后甚至把要求降低到“听说胡同口开了一家新的炸酱面,我们一起去吃吧。“
但得到的回应要么是,我今天很忙,要去学校,你暑假作业做了吗?温书了吗?之类的借口,为什么觉得是借口呢?赵小甫又不傻,虽然初中毕业的暑假很长,可她不信大学生到八月了都还不放暑假,还有没有道理了。
几次下来她也明白了,傅存姿就是不想和自己一起玩。
赵小甫这些年来‘颠沛流离’的经历让她早已惯熟在陌生的环境里结交新朋友,但以往都是在上海,弄堂里总有几户人家,寄住的本家小孩玩不到一起去,还有其他很多选择,北京的胡同却不一样了,这四合院里就只有傅家一家人,傅存姿不理她,她可无聊了。
外面正是热的时节,小孩们都关在自家院子里吃棒冰,想要社交一下,简直是难上加难。
今天又被拒绝了。
冷漠是一种技能吗?就像游戏里的大招一样,赵小甫在悄悄遗憾自己为什么没有这个技能。
盛夏的阳光咄咄逼人,晃的她眼睛有些发虚,脚底踩了空,下一秒便跪在了台阶上,那么热的季节赵小甫就穿了件连衣裙,小腿根本没有任何衣物能缓冲下,这猛的一磕,必定是鲜血长流了。
听到动静的傅存姿原本端坐在写字台上敲电脑,开门发现这姑娘腿都划拉那么大一条口子了,“还能走路吗?”。赵小甫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我不是林黛玉好吧。”。
傅存姿估摸着这么长一条口子,赵黛玉小姐怕是得打破伤风,扶着她进自己屋里坐着,他去堂屋里拿医药箱,先简单包扎下再送她去医院。
“可能有点痛,你忍一下。”说完便毫不留情的把碘伏喷在伤口处,疼的赵小甫嗷嗷大叫,嘴里直喊着让傅存姿住手,“你不和我玩就算了,你不能害死我啊...痛痛痛...”。
好在傅存姿手劲够大,能按住她的腿,不然还得挨好几下赵氏飞踢。
“好了,带你上医院去。”傅存姿给她打了个丑丑的蝴蝶结。
“能不能..……就不打针了?”赵小甫对他刚刚的包扎手法已经心有余悸了。
“怕什么,又不是我给你打针。”
说完便不由分说地带赵小甫去医院,万幸的是医生说伤口比较浅,没必要打破伤风,不过那么长一道口子,要好好涂药避免以后留疤了不好看。
傅存姿望着处方上一长串名字,忍不住咂舌,忙看自己的钱包,幸好出门前抓了一把钱,不然这么热的天还得跑二趟。
赵小甫也看到了处方,她有些不好意思:“回去还你钱。”
傅存姿抬头看她一眼:“你先想想今天晚上怎么跟爸妈交代吧。”
他怎么可能要一个初中生的钱,虽然他也不算很富裕,但大一以来帮了好几个小建筑公司做参谋,这些私活的钱够他花了,还有父母给的生活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回去的路上傅存姿和她说:“你平时叫我玩,有时确实忙,也有不太熟的顾虑,但你初来乍到,我这么做不对,我向你道歉。”
“以后,不要偷偷躲在门背后,那里的台阶小时候被我弄碎过一半,你站不稳。”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赵小甫嘟囔着。
“算了,谢谢你帮我包扎啊,亲爱的存姿哥哥。”她狡黠一笑,像漂亮的小猫咪。
不知道为什么。傅存姿有些想笑,他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存姿哥哥。
一整个下午赵小甫都被固定在傅存姿面前,看了半个小时他敲电脑,一会儿又站起来画图纸,傅存姿给了她一本《战争与和平》,有些晦涩的书,赵小甫初中时候读过,捡起来再看一次,反倒觉得温暖,像有个和蔼的长辈在向你娓娓道来他的故事,看到末尾,她仍然不太懂那些哲学的道理,眼皮像打了架,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傅存姿忙完准备合上电脑了,看到旁边的人儿睡的酣甜,他看看手表,离晚饭还有会儿,便打算先去准备今晚的菜,等徐珊回来炒就行了。
赵小甫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在傅存姿的桌子上睡着了。
他的桌子是老式的那种嵌玻璃桌,下面压着邮票和一些老照片。还有他摘抄的一些句子。
小时候的傅存姿长得很可爱,一双大眼睛,看起来就很聪明,他摘抄了很多德文句子,有长有短,错落有致的排列着。
赵小甫看不懂,只觉得他不论是中文字还是英文字,都写的龙飞凤舞却漂亮。
自己什么时候能写得一手大人的字呢。
正苦恼着傅存姿来叫她吃饭了。
“你醒了?吃饭了。”
赵小甫忽然笑出声来:“傅存姿,你怎么……”
傅存姿不明所以,低头看看自己胸前,原来他穿着徐珊的粉色围裙,他骨架比徐珊大很多,撑的有些怪异。
“笑什么,劳动最光荣。”他想敲敲她脑袋,还是忍住了。
傅存姿在想她腿应该是没事了。
夏天的晚上院子里是蓝调的色彩,偶尔能看到一只飞丢的蝴蝶擦过黑压压的屋檐,天井里的水映着快下班的太阳,只红着水里那一片,静的偶尔能听见水滴进水缸里的声音,发出清脆却微小的滴答声。
“我们现在算朋友吗。”赵小甫没头没尾地问一句。
她才来了一个月,每天早晨他们一起在水池旁边一起刷牙,洗脸,偶尔赵小甫会给他做个鬼脸,他其实很想笑,但是每次都忍住了,后来她也不做鬼脸了,但是在家里某个角落,西厢房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她会出现,捧着一盒国际饭店的曲奇饼干问他吃不吃,会‘不小心’撞到他,或者一个不留神把他擦好的皮鞋上弄上水,这些小小的羁绊他看在眼里。
“赵小甫,你对朋友的定义是什么?”傅存姿停下脚步,他垂眸看着她,“当然是我在意他,他也在意我的,就算朋友了呀。”这有什么好问的。
在意,这个词语有些太夸张了,今天任谁摔在他台阶上,他也会重复一样的流程。
好吧,他承认,他对赵小甫要更认真一些,在医院时,他在想要是留疤了,以她两天换三条裙子的性格,恐怕会难过地要死。
那赵小甫又为什么会在意他呢。他也没藏着掖着,很直接就问出来了。
赵小甫歪着头看他:“因为我想和你一起玩呀。”
这无懈可击的坦诚啊,至少他招架不住了,他咳咳两声以正音色,伸出手:“那从现在开始,我正式成为赵小甫同志的朋友。”
“嗯嗯,吃饭啦。”赵小甫回握了一下。
他们肩并肩走在一起。
吃饭的时候傅霖果然很生气,小甫才来家里就受伤了,他有些愠怒,质问傅存姿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
“我走路没看路就摔了一下,存姿哥哥下午带我去看过医生了,真的没事情的。”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替傅存姿说话,
傅霖骨子里其实带有点迂腐的读书人味道,他是很迁就自己的儿子,但涉及到一个男人的担当这件事上,他有些失去了惯有的理智,变得有些矫枉过正,就像今天,哪怕傅存姿已经处理地够好了,但他还是说,“傅存姿,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妹妹。”这样的话任谁听了都生气,晚饭气氛自然不太好。
赵小甫一直希望傅存姿能为自己“辩解”几句,但他却沉默着,一改往日据理力争的脾气,像真的做错了什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