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恶疾

    提起恶疾,大娘面上浮起愁容,“其实和她也没什么大关系。”

    褚青唤眉峰一动,静静等候大娘继续说下去。

    “半月前,村中有人身上长了恶疮,这人去王大夫家买药,但不知为何,并未有什么效果,第二日身上反倒越来越多,精神也日渐不佳,村长知道此事后,便命人将他隔离起来,自己去雷耘县中请了一位医师回来,可医师也查不出病因,原本大家以为只是他自己不小心染上了什么脏东西,怎知道没过几日,村中陆陆续续又有人身上长了恶疮,大家这才害怕起来。”

    荀哉风听此言语眉峰一皱,不动声色地往褚青唤那边靠近,手搭在她的膝上,逼得她向自己方向偏了偏。

    大娘捂嘴笑了笑,调侃道:“你们小夫妻是刚成亲不久吧,感情还蛮不错的,郡尉大人你放心,这病它不传染,雷耘县那医师现在生龙活虎的很呢。”

    褚青唤急忙摆手,“大娘,我们不是......”她瞟了眼荀哉风置于她膝上的修长指尖,咬字缱绻,“他只是我家大人而已。”

    而处她身后的荀哉风只觉脸上发热,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大娘看着面前两人这幅样子,笑得更肆意了。

    褚青唤有些窘迫,故作凝重问道:“可大娘你现在看起来,面色红润,并不像大病模样?”

    大娘止住笑意,道:“小姑娘你别急,听我继续讲下去嘛。”

    “村长最先认为这是什么传染病,于是又找了几个附近有名的医师,可却都没什么法子,一时之间,北杨村内死气沉沉,可就在这时,”大娘的声音忽地变得激动,“王大夫忽然说他找见可以治疗这种恶疮的草药了,一剂下去,村民身上的恶疮确实在逐渐好转,可是......”

    大娘神色灰败,“可是这药却不能完全医治,只要一段时间不吃,这疮又会立刻长出来。”

    “那几位来过村子的医师,身上却未长恶疮?”褚青唤疑惑道。

    大娘摇了摇头,“没有,完全没有,因此后来村长便不再认为这是什么传染病,而是诅咒,是上天的诅咒。”

    “那你们为什么要烧死那女子?这恶疾听起来和她好像并无什么干系?”荀哉风问道。

    大娘犹豫道,“因为北阳村,只有她一人好好的,连一处恶疮都没长。”

    就因为这个?

    褚青唤不理解。

    若是按这帮村民的道理,神仙诅咒他们,因此他们得了恶疾,那那女子既然未得恶疾,不恰恰说明她是个好人,所以神仙绕过她了吗。

    “我看你们,分明就是病急乱投医,只因她一人好好的,她在你们心中便有了罪。”褚青唤满眼失望,“我依然还是此问,若是烧死她之后,你们的恶疮还没好,那你们还要烧死谁?”

    大娘面露愧疚,嘴巴上下蠕动,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她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反正不论是谁,你们只觉得不会是自己,对吧。”

    荀哉风将她的手拿过来,轻柔地一根一根掰开,拉着她起身,向大娘告辞,“大致经过我已经了解了,不论如何,多谢你今天愿意告知我们实情。”

    大娘局促的站起身,双手手心布满汗液,在麻布衣裳上擦了擦,留下几缕湿痕,“那,那我送你们出去吧。”

    几人刚预备朝院门走去,却忽听传来几声响动,大娘面色一变,急忙调转脚步,将她二人推进柴房,惊慌失色道:“定是我夫君回来了,你们躲在这千万不要出来,等我安顿好了,来接你们。”

    荀哉风想说些什么,大娘却没给他机会,只“嘭”得一声,合上了柴房的门,将他的话都堵回腹中。

    褚青唤转身,靠着门缓缓坐下,“我方才忘记问那女子的姓名了。”

    荀哉风在她身边也跟着坐下,看着她道:“这很重要吗?”

    她想了想,神色认真扭头与他对视,“我觉得,应当挺重要的。”她伸手隔着衣裳摸了摸挂在胸口的褚父印信,“名字对一个人真的很重要,听大娘方才所言,应当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了。”

    荀哉风心神一动,她好像总是能给他惊喜。

    初见时便是如此,本以为只是个她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可她却能在如此害怕的情形下,果断的出手救下她二人性命,让他实在没办法不去注意她。

    破庙中他彻底将身份告知于她,她又丝毫不惧,甚至还能在所知极少的情形下,分析得八九不离十,这又让他实在没办法不佩服她。

    他真的想看看,她身上还有多少惊喜能够展现。

    “将军,你用那种眼神,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褚青唤被荀哉风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冷汗直冒,眼睛眨呀眨的四处乱瞟。

    荀哉风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你有点特别。”

    “哼。”褚青唤被他逗笑,“这有什么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嘛,将军也是,丁五也是,丁七也是,那女子也是,千钟姑娘也是......”

    她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荀哉风听得不耐烦了,一把抓住她的手,大手将她的两双纤细柔夷包在掌心。

    许是掌心的手感太过绵软,他一时有些昏了头,看着面前女子的面孔,他只觉口中干渴,狠狠咽了口唾液。

    褚青唤挣了两下未能挣开,男子的手心带茧,应是常年练兵留下的,触感不算好,尤其是重重握着她的一双手,更有些难受。

    这可是她要写字、作画、刻印的手!这个粗鲁的武夫!

    她有些生气,脸色也有些冷下来,冷声道:“将军,你弄痛我了。”

    荀哉风被她的声音唤回神智,骤然松开手,抿了抿唇,“抱歉,姑娘我......”

    话未说完,便被院中一阵哭喊声打断,二人对视一眼,连忙起身,将耳朵贴在柴门上,细细听着院中动静。

    “不要!别打了!我错了!”

    “夫君!求你别打了夫君!我下次绝对不会忘了,夫君!”

    “啊!别打了求你,啊!”

    院中声音一声比一声惨烈,褚青唤听不下去,推了两下柴门却没推动。

    荀哉风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抬脚蓄力,踹开柴门,看着院中的场景,心中火气直窜,脚尖点地翻到院中屠户面前,踹其胸口,将他蹬飞。

    屠户大叫一声,撞碎身后米缸,倒在地上。

    褚青唤扶起地上大娘,口中大喊:“你竟然打你的妻子?”复又面向大娘,看着其淤青的面庞,有些手足无措,“大娘,你没事吧?”

    荀哉风皱了皱眉,面色较方才有些苍白,这两日同村民间的拉扯,让他的肩伤又有些复发。

    “我呸。”屠户颤颤巍巍站起身,“河东的官还管到老子身上了?老子打自己婆娘,碍你们什么事?”

    “还敢乱吠。”荀哉风上前拎起他的领子,照着其肥肉横生的脸就抽了两下巴掌。

    这两下用了十分的力气,屠户嘴角立刻就见了血。

    他却还不知悔改,嘴硬道:“她是老子的人,老子想打就打,关你们屁事?”

    大娘闻声落泪,褚青唤气得双目猩红,她松开搀扶大娘的手,跑到屠户身边,“畜生。”

    抬手也是两巴掌下去,这两下力气竟也不照荀哉风逊色多少,屠户另一侧嘴角也流下了血。

    见他还要说些什么污言秽语,褚青唤是一丝一毫都不想听,抬手捡起地上烧火用的木柴便塞进了他嘴里,堵住他一切吠叫。

    见屠户有荀哉风制辖,她又跑回大娘身边,将大娘扶到一旁矮凳上坐好,“这畜生这般打你多久了?”

    大娘也不说话,只呜呜的哭着。

    褚青唤掏出帕子,拭去大娘面上眼泪,又问道:“你就没去官府报过官吗?”

    “报过,可谁管呢?”大娘用帕子不停擦着泪水,“不过是关了两天便又出来了,换来的只不过是更狠的一顿打而已,既然如此,还不如求饶示弱,这样还能轻些。”

    她想说的话都被大娘这一句堵死在喉咙里,一时之间只觉得喉间干涩难忍,“那和离呢?也不可以吗?”

    大娘的哭声逐渐止住,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我没试过。”

    “为什么不试?”褚青唤不解。

    “桓姑娘,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改变现下的勇气。”荀哉风的声音适时的从身后传来。

    大娘嘴唇微微抖动,“和离了,我怎么养活自己呢?我什么都不会......村里人又会怎么看待我和我的孩子呢?我不敢,我不敢......”大娘猛地晃了晃头。

    “绣帕子你总会吧,纳鞋底你总会吧,虽然苦些累些赚的不多,但也比不被当人,整天看畜生脸色度日的好啊!”褚青唤眉毛簇在一起,鼻尖也有了酸意。

    大娘眼神颤动,依旧没出声。

    “名声?名声难道比命还重要吗?”褚青唤大喊道,与此同时,一滴泪水也终于溢出了眼眶,滴在了大娘的粗麻衣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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