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但,这是我的家事,请你们走吧,不要再管了。”大娘推开褚青唤,弱声道。
“好,好。”褚青唤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是我多管闲事了。”
她满眼失望,后退到荀哉风身旁,指尖扯住他的衣袖,“走吧,这北阳村又不归你齐贤管,人家的家事,我们掺和什么?平白惹人厌烦。”
说罢看也不再看二人,拉着他就向院门口走去。
荀哉风任由她牵着自己那条伤臂走出了大娘家,可面前女子脸色却算不上好,只见她未走出两步,便重重叹了口气,狠狠剁了下脚,又跑回了院中。
见屠户正想扭动着爬起来,褚青唤一把抽出其嘴里木柴,指着他布满疤痕的脸道:“听着,要是让我再发现她身上哪青了紫了,你只会比她更严重,懂了吗?”
她将木柴用力摔在屠户身上,这才彻底离去。
堆坐在地上的屠户脸一阵青一阵白,向着褚青唤离去的方向看了良久,最终狠狠锤了下地,冲着那边呆坐着的大娘怒骂道:“发什么楞,还不快滚过来扶我?”
大娘眼神从虚空移到他身上,缓慢起身踱步过去将他扶起。
屠户见她神情呆滞,心间气不打一处来,手重重的扬起,眼看就要落在她的脸上,却又忽然想起方才褚青唤警告他的话,又悻悻落下,只恶狠狠道:“等着她二人走的时候,我看你还能找谁哭。”
大娘闻言身躯一抖,看着屠户一瘸一拐走向屋中的背影,脑中又回想起褚青唤所说之话,心中只觉裂了个缝隙出来,但具体是什么,她讲不清。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回来做饭?”被屠户喊回神,大娘又托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回屋中。
随着身影逐渐被房屋的阴影淹没,一丝亮光却突然顺着窗户缝隙打在地上,照亮了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何必如此气愤?”荀哉风道:“你不能要求这天下所有人都同你一般勇敢。”
“我不是气她,我只是......”褚青唤骤然停下脚步,回身摊手,却忽然发觉面前男子的面庞过分苍白,她急忙看向他肩膀,“都怪我,是不是方才打斗,伤又复发了?”
她伸手想要去碰,但又怕弄疼他,一时之间手悬在半空中,不知是进是退。
荀哉风眼神逐渐变软,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无碍,接下来你想怎么查?”
握住她的那只手寒冷似冰,褚青唤皱眉道:“还能去哪?先去医馆。”
医馆同大娘家离得不远,二人走了不过一刻钟便到了。
说是医馆,其实也就是那王大夫家中,只不过在前院摆了几张案子和杌子,北阳村人平日里有什么不舒服的便来他这瞧瞧,若是实在瞧不出来,那便得去那雷耘县找医师去看了。
此时,院中只有一看着年岁不大的小童在清扫院子,见来了人,他停下手中动作,“二位可是来看病?我家先生方才去井边投药去了,看着时辰,约莫着也快该回来了,大人、小姐请等候片刻。”
褚青唤点点头,扶着荀哉风在杌子上坐下,“投药?”
小童端着茶水走了过来,为二人斟上热茶,“小姐肯定知道我北阳恶疾之事,此病一直未能完全根治,我家先生只能每日在井中投些草药,能帮着抑制。”
她吹了吹滚烫的茶,小抿一口,“那王大夫岂不是赔了许多银钱?”
提起王大夫,小童眼里都泛起了光,“先生说,北阳的村民家中本就不富裕,每日来他这里取药已经耗费太多银子,至于井中的那些,权当是替自己攒些功德了。”
每日取药?
她喝茶的手一顿,“只饮井中的水还不够吗?村民每日还需另服其它的药?”
“没错。”一道清冷男声从院门口传来,院中三人同时向他望去。
进院的男子身着一身浅青色衣裳,狭长双眸伴着薄唇,数千发丝只用一根木簪盘起,好一副素净模样。
想必这便是王大夫了。
“先生!”小童上前接过王大夫的背篓,王大夫微微一笑,走到二人面前,“不知郡尉大人驾到,王某有失远迎。”
荀哉风轻轻颔首,“不必拘谨。”
王大夫又将目光移到褚青唤身旁,“小姐好像对王某之事十分好奇?”
褚青唤笑道:“我家大人既已许下帮北阳百姓治好恶疾的承诺,我只不过是照例问些各中细节罢了。”
王大夫眼神轻轻眯起,“小姐想知道些什么?王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般动作倒是更衬得此人双眼似那狐狸一般,她推诿道:“不急,还请王大夫先看看我家大人的旧伤,余下的,我改日再来拜访。”
王大夫唇角勾起一边,“都听小姐的。”
二人眼神相撞正焦灼时,一道身影忽然横在了她们中间,“先看我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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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厢房里的塌子上上药时,荀哉风还在回想方才见二人缠绵对视,为何心中会有些许不痛快。
这种感觉,这般滋味,以前从未体会过,究竟是为何?
与此同时,屏风外的褚青唤心中也未闲着。
恶疾?她又不是医师,她怎么能查出恶疾的缘由呢?
可这病真的好生古怪,既不是传染病,那大家为何会长出同一种恶疮?
她在外面捶胸顿足的想线索,荀哉风在里头抓耳挠腮的思感觉,二人同时小声嘀咕道:“想不明白啊......”
“小姐,药已经上好了,这是平日里吃食上需要避开的食材,您收好了。”王大夫从屏风里走了出来,手中拿了两张方子,将它们递给褚青唤。
她口中称谢,伸手去接,拿回之时,似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手心轻挠了一下,她不动声色抬眼观察王大夫,却只见他神色平常,只笑眯眯地盯着她看,道:“另一张是药方,小姐千万记得每隔两日须得来抓一次药。”
许是她感觉错了吧。
褚青唤点点头,“多谢大夫。”
荀哉风系好衣裳出来时,只见这二人贴得极近,那种不悦之感又自心底涌了上来,他大步走到褚青唤身边,拉住她的手腕,“银钱晚些时候,我让小厮给你送来,今日便不叨扰了,先告辞了。”
王大夫看着二人背景,露出一脸玩味的笑,他抬起手,食指自鼻尖划至唇上,半晌不曾拿起,神色痴迷,“香,好香......”
“怎么走得这般快?”荀哉风不知为何步伐极快,褚青唤必须要小跑几步才能跟上,“明日的药还没抓呢,怎就走了?”
荀哉风猛地停下,神色认真看向她,“明日喊丁七来拿便是,你不许独自去那医馆。”
“为何?”褚青唤不解,“想查出恶疾原因,怎可能不去大夫那打听消息?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荀哉风脸色青青白白红红,开口道:“那你要来也得带着我。”
褚青唤歪头冷笑,“这又是为何?你不信我?还是你又要拿出那副将军样子来威胁我了?”
“不是......我......”
她打断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你旧伤复发,好好呆在客栈养伤,这两日我先自己查着。”
说罢转身便走,没走两步,后面便跟着响起脚步声,随之一起的还有极小的嘀咕声:“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你说什么又偏要我照做,这是哪来的道理?”
褚青唤有些憋不住,脸上扬起一丝笑意,“如果某人好好养伤的话,我便答应他,这几日不会来这医馆。”
“真的?”荀哉风冲到她旁边,眼含惊喜问道。
她瞟了他一眼,轻声道:“看某人表现。”
次日清晨,褚青唤起了个大早来到村中央的井口边,没想到此时就已经有许多村民在此打水了。
她走上前,拦住一位提着木桶的年轻村夫,“小兄弟,你们每日都到此来打水吗?”
那村夫闻声将水桶放在地上,抹了把额上汗珠,“对啊。凡是北阳村村民都在这打水。”
“为何不在家中打一口井出来?岂不是比每日来此打水要方便许多?”褚青唤问道。
“小姐,你是外人不懂。”村夫解释道:“这口井是北阳村第一代村民合力挖出来的,当时正值战乱,食物紧缺,先辈们便共同来此隐居避世,是靠着这口井才安稳度过灾年。自此之后,我们祖祖辈辈都用此井打水,纪念先祖。”
“原来如此,多谢小兄弟。”褚青唤看着面前众人,若有所思的离去了。
恶疾,既然不是传染病,那会有可能是众人吃了同一种毒物而引起的吗?
可那女子呢?若是真同这井中水有关,那女子为何无事?
不知不觉间,她竟又走到了那条泥泞小路跟前。
褚青唤只犹豫一瞬,便迈着步子,来到了女子家门前,刚想敲门,眼神却无意扫见一旁草地上躺着的一堆东西。
看样子怎么那么像她前日放在女子门前的草药?
她走过去,将其捡起。
这可不就是那包草药?她甚至看也未看便将其扔在一旁?
褚青唤拍了拍上头的灰,大步向前,用力的拍响了女子的院门。
女子闻声赶来,走到院中,发觉敲门的人竟是褚青唤,眼神上下飘忽,转身竟是要回到屋里去。
她褚青唤哪能给她机会,她将草药举过低矮的院门,大声问道:“这是你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