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后,新北市总免不了遭受台风的侵袭。窗外的风呼啸着,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在撞击玻璃。因为台风顺利成章喜提了一日假期的胡八,在家里突感百无聊赖,蜷缩在沙发里,膝盖上摊开着一本看到第三章就再也看不进去的小说。电视里循环播放着台风路径图,那个被命名为"XX"的台风正以每小时20公里的速度向新北市逼近。
“XX台风当前中心风速50,即将登陆新北市,请市民们做好准备。”
天气预报员机械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着。胡八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房间里顿时只剩下风雨敲打窗户的声音。她拿起手机,再次刷新傅霖的航班信息,“取消”状态冷冰冰的躺在手机屏幕里。
“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顺利回来,希望一切顺利。”胡八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手机背面。
窗外,一阵强风掠过,阳台上的绿植剧烈摇晃,几乎要连盆甩出去了,还好提前进行过加固,只撕扯了几片枝丫,在风中打了几个旋,就消失不见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雨已经小了很多,但天空依然阴沉得可怕,云层低垂,像是随时会压垮这座城市。台风天,陌生又熟悉。
高二那年也有个这样的台风天。那时候,班级里的港澳台生要去别的地方准备港澳台联考,为了送别他们,作为班长的傅霖提议为他们举办一个小型送别会。
“就在学校里的XX食堂二层吧,人少,我也会提前去占位置。”傅霖站在讲台上宣布,“愿意参加的同学五点半集合。”
胡八坐在第三排,假装整理书包,实则用余光追随着傅霖的一举一动。他总是把校服穿得很好看,简单的运动短袖,衬得皮肤格外白皙,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性感迷人。
“你去吗?”同桌小王用手肘碰了碰她,她也喜欢傅霖。
“嗯。”胡八点点头,心跳加速。只要傅霖在的地方,她总是找各种理由出现。
XX食堂二层本来人少,又因为是台风天更没什么人了。十来个同学围坐成一圈,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发出噼啪声响。傅霖从背包里掏出一盒卡牌,“我带了狼人杀,大家玩这个怎么样?”
“好啊!”众人附和。胡八坐在傅霖斜对面,能清楚地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洗牌时的每个动作。
游戏开始后,气氛逐渐热烈。胡八抽到了“村民”牌,全程紧张地观察每个人的表情,尤其是傅霖——他当狼人时眼角会微微下垂,当预言家时则喜欢用手指轻敲桌面——多年后的胡八思考轻点的这个习惯由来于此。
“天黑请闭眼。”担任法官的高鹭说道。胡八闭上眼睛,黑暗中听见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某人轻微的呼吸声。
几轮游戏下来,输的人要接受真心话大冒险惩罚。当傅霖第三次被投出时,女生们发出兴奋的窃笑。
“我选真心话。”傅霖笑着说,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胡八的同桌小王迫不及待地问:“傅霖,你有喜欢的人吗?”
食堂突然安静下来,连窗外的雨声都仿佛变小了。胡八感到喉咙发紧,手指不自觉地轻点起来。
傅霖的笑容僵了一瞬,然后轻轻点头:“有。”
空气瞬间沸腾。女生们尖叫着追问是谁,男生们起哄吹口哨。胡八感到一阵眩晕,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既期待又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我知道他喜欢谁!” 高鹭突然插话,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作为傅霖的发小,他几乎认识傅霖身边所有的女性朋友,“不在我们这群人中。”
胡八感到一阵刺痛,像是有人往她胸口塞了一把碎玻璃。她强迫自己保持微笑,但嘴角的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余光中,她看到好几个女生露出失望的表情,只求自己的失落表现出来的不要那么明显。
“高鹭!好啦!” 傅霖伸手去捂高鹭的嘴,耳尖通红,“别乱说。。。。”
后面再说了什么,胡八也听不见了,只记得脑子里嗡嗡的。
游戏还在继续,后面也不知道过了多少轮,这个游戏才算结束,胡八浑浑噩噩地完成了整场游戏。送别会结束后,雨已经停了,但风依然很大。假装上个厕所,确认四周无人后,她终于让眼泪流了下来。
暗恋就是一个人的独角戏,酸酸涩涩的,难以入口。
她想起傅霖递给她的伞,说她的爸爸是最实在的企业,还有每次值日时他总会“恰好”留下来帮忙。。。。这些细小的温柔,原来不过是他的习惯而已。
有时候,她也不清楚是傅霖的表现太过暧昧了,还是自己多想了,边界很难把握清楚,也不知道该找谁追责。
傅霖好像一直就是这样一个中央空调,大众情人,天之骄子,自己也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上他的吧?人总是有一种病,喜欢大家都喜欢的,好像才有价值。
但后来大学的时候收到来自新北市又刮台风的消息,胡八说出了这件陈年往事。傅霖哭笑不得,告诉她,高鹭那时候说的是错的,其实,他那时候就喜欢胡八了。高鹭说错了反而让他松了口气,好像暗恋没那么快被戳破,只是没有想到让胡八难受了那么久。
看吧,有时候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所以沟通真的很重要。
“嘟——”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把胡八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是傅霖的视频通话请求,她连忙按下接听键。
傅霖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酒店房间。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头发也比平时凌乱。
“宝贝,对不起。”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我可能要在B市再多待一阵子了,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胡八注意到他说话时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这是他焦虑时的小动作。
“出什么事了吗?”她忍不住问。
傅霖顿了顿,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事情比我想象中要更复杂一些,不过相信我能处理好。”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胡八感到一丝不安爬上脊背。傅霖很少这样含糊其辞,他们之间一向坦诚。但此刻他明显不想多说,她决定不再追问。
“嗯,你忙你的吧!”胡八的语气故作轻松,“上次和小惠的那个项目已经在稳定推进中了,我也有的忙呢!”
“嗯,加油。有事再联系,再见!”傅霖的视线移向屏幕外,似乎有人在叫他,好像有什么急事,匆匆挂掉了电话。
连胡八的再见都被噎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
胡八挂断电话的手在书本上点着,到底出了什么事呢?让傅霖那么着急。
窗外,风突然猛烈起来,一根树枝被刮断,重重砸在阳台上。胡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逐渐猛烈的风雨。高二那年台风天的痛苦回忆与此刻对傅霖的担忧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怪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