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施主如今重回故地,心愿已了,应当开心才是啊。”既然拖着宽大的袍子推着姚温玉在廊下走动。
“嗯。”姚温玉露出微笑,迎着日光,眼神里看不出是悲是喜。
微风拂面,春光融融,现在已经过了严冬,正值初春,阳光暖烘烘的,晒得人很舒服。姚温玉嘴边的笑却慢慢淡了。
他突然开口:“我还有多久?”
既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他,见他嘴角仍带着笑,只是那笑如汤药般苦涩,卷进心里,染上心头,是苦笑。
“阿弥陀佛,既然瞒了先生太久。”他长叹一声,天真的脸上露出愧疚,看着像是干了坏事的小孩子在低头认错。
姚温玉不明所以,微微侧头看向他,露出疑问的表情。
既然侧身立在姚温玉身旁,双手隐在袖子里,低着头只盯着自己袍子,道:“阿弥陀佛,迟归并非无药可解,施主的毒已经所剩无几。”
他脸上还挂着内疚的表情,声音却是轻快的,带有口语的“阿你陀佛”在这里更添了几分喜色。
姚温玉从他那句“并非无药可解”开始就一直是愣愣的状态了,他默默的转过了头,脑袋里还回荡着既然的话。
这实在是……太突然……也太难以置信……
姚温玉不是没有想过活下去,相反,他太想活下去了。
人人都道他心愿已了,哪怕死也可以瞑目,九泉之下也仍是含笑的。也有人叹惜他璞玉元琢,名满天下,到头来却是双腿尽断,了却心愿也已是临终人。
他完成了海阁老的遗志,是辅佐沈泽川功不可没的谋士,他没有入仕,但他是真正的谋士。
他想活,不仅是为了完成老师的遗志,不仅是为了同薛修卓下完那盘棋,不仅是为了既然口中的“万相”,他想活,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了那独属于他自己的“他相”,是为了那场爱意萌芽的春三月,是为了那个一直守在他身边的乔松月。
但他从没有想过这样的“痴心妄想”会变成现实。
未等他回过神,既然便继续开口道:“那稀世的解药,想必先生已经猜到了,是先生心中的“他相”,或者说,是爱,是希望,是执念。小僧不懂这些,但我想先生已经明白了。”
“莫失心所念,万物皆可期。”
“但迫于形势,小僧无法在当时如实地告知先生。”
“日中则移,月盈即亏;物极必反,盛极而衰。”
心中期待的太多,希望就会转变成无形的压力。如果一开始就不对一件事情抱有太多的期待,那便不会有期待落空的顾虑。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既然说到这里便没有了下文,他在给姚温玉一个缓神的时间,毕竟突如而来的真相总是让人猝不及防,一个人若是在阴暗处待得太久,面对突如而来的阳光,先感受到的也是刺眼,他们就在风中等着,一个在等另一个缓过劲,一个在等阳光不再那么刺眼。
姚温玉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抿紧唇线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甚至闭紧了眼睛,像是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得太久,对这阳光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