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沈安喜在家里吃着早饭,竞赛营是上午十点开始上课,所以可以晚起一会睡个好觉。
关着的门被打开,沈安喜看见沈健回来了。
李虹玉挪动着身体挡住沈安喜半边身体。
沈健抬起手,他指着沈安喜,笑着说:“你朋友还挺仗义,又是赔你手机,又是过来替你跟我说好话。”
沈安喜说:“他跟你说什么了。”
李虹玉见沈健没有怒火,她安心坐下来。
“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以轻松一年。”沈健捏起一个馒头往嘴里塞。
沈安喜放下碗:“以后能不能别找他麻烦。”
沈健说:“我能找他什么麻烦,你得好好跟人相处。”
沈安喜猛的站起来,他走到门口拿起书包离开这里。
生物科目来得人很多,但是没有英语和物理的人多,光是物理这个科目都有五个班,生物才三个班。
沈安喜进来晚,他被分到最后一个班,这个班里的同学只有一个他们班的人,有熟人也不错,但也不太熟,平时话说不上几句。
他上的第一节课,是别人的好几节课,人听起着脑袋很晕,他以为自己生物一听就懂,但他手里的资料一看就看不懂。
大概是他最喜欢的科目,即使心里有事也不敢走神,一直到中午休息才放空心思。
他待的教室在五楼,没有树枝在外遮挡着,只有与窗持平的天,心思得到很好的放空。
他不带朋友回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他们被沈健盯上,苍蝇也是肉,嚼一嚼还是能尝到肉味。
祝余人好,迟早有一天会被沈健啃出一个□□,他不愿意看到祝余因为他被无故牵累上,他已经帮自己够多了。
竞赛营上课晚下课早,晚上八点就可以放学回家,手机安静了一整天,期间祝余给他发过一条消息就没有发过。
当然他也没回。
路灯下的身影被越拉越长,只有他一个人。
这段路也只能有他一个人。
第四天。
竞赛营的课程和平时上的课一样枯燥无味,但课程却难度升级,一直在巩固生物基础知识,然后针对竞赛题型进行专项训练,反反复复来。
今天天气好,班里有人说今天的黄昏肯定特别好看,真被她说对了,特别浓特别红,红的吓人,白楼都被晕染成红楼,白墙攀岩的爬山虎都变成鱼鳞云。
很好看,就是少了什么。
少了热闹吧。
平时这个时候,走廊上都挤满了人,他们探着脑袋往外看,有人还会举起手机记录下这盛大的场景。
现在嘛,只有几个人趴在栏杆上吹风看晚霞,其余人都躲在教室休息。
沈安喜举起手机,他已经很久没记录生活中美好的点点滴滴,拍完之后他看着手机上拍的照片,然后退出相册,屏幕上的背景图,黄昏和现在的黄昏一样灿烂。
“能跟得上进度嘛?”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沈安喜赶紧把手机熄屏,他看着走廊中间的祝余。
“班长,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祝余走近,他双手搭在铁皮栏杆上,目光看着前方。
黄昏在慢慢往下移动,好景不常在,好在他赶到了不是嘛?
沈安喜跟祝余做一样的动作,他回答祝余的问题:“能跟上。”
祝余点点头:“能跟上就行,不上课了,其他科目也得多复习。”
“嗯。”
五楼的栏杆上生满了铁锈,轻轻碰上去就沾了一袖口的铁皮,铁涩味让人心里感到沉重,风一吹加重了不少。
祝余察觉沈安喜心情不佳,他问:“心情不好?”
沈安喜说:“没有。”
祝余说:“那怎么一脸不开心?”
“我还有课,我先去上课了。”沈安喜转动着脚往后走。
祝余的手从栏杆上下来,他对着沈安喜的背影说:“要是不懂可以发消息问我。”
背影消失在转角处,风没带来一丝声音,只有寥寥几声的蝉鸣在风走后响起。
手机界面停留在聊天框,前天发的信息没得到回复,他也不知道该发什么。
祝余走到沈安喜上课的教室,还没有上课,教室里还有说话的声音,沈安喜坐在教室中间位置低着头做题。
他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块铁片,铁片着了锈色,变得木讷笨重起来,铁片从崭新慢慢往下褪色,撕下来的铁锈像是花瓣,越撕越多,越积越多。
晚霞彻底消失,黑夜中见不到一丝星光。
草稿纸上出现线团,笔头还没有停歇,它依旧在纸上画着,找不到线头,找不到线尾。
路灯下的身影从一个变成两个。
往上爬的腿立在原地,地上的身影快和他的头持平,沈安喜看着越走越近的身影叫着:“班长。”
祝余走近了些,说:“学的很累嘛?”
沈安喜摇着头:“还好。”
还是那句话,祝余跟沈安喜说不懂可以问他,沈安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祝余目光在沈安喜脸上流转,见他一脸疲惫,只好说:“明天你还有课,先回家休息。”
沈安喜说:“班长再见。”
祝余在他背后喊着:“不舒服记得跟我说。”
跟下午一样。
沈安喜拖着脚回家,他弯腰换鞋时看着那双崭新的鞋,最后将它放在柜子里,玩偶也被他放进柜里。
祝余怕打扰沈安喜学习,这几天都没去学校找他,只是发了几条消息,都没有被回复。
“沈安喜。”祝余叫住背着书包一个人在学校走的沈安喜。
沈安喜转头看向祝余。
祝余说:“陪我去趟医院吧。”
沈安喜原本想找个理由快步离开这,他听到医院两个字,心里想出的所有理由都被压下去:“班长,你怎么了?”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祝余说:“能陪我去一趟嘛?”
沈安喜走向祝余:“好。”
去医院的路上,沈安喜担心的问他:“班长,你哪不舒服啊?”
祝余手撑在车窗上,车窗外的景色已经是黑夜的景色,车窗上倒映着沈安喜的脸,他说:“没多大的问题,等到了医院再说。”
“哦哦。”
平整的衣摆被捏住,直到下车才松开。
“我自己进去,你在外面等我就好。”祝余指着科室门外的空椅子。
沈安喜要跟着进去的脚步被拦,他只好听祝余的话坐在外面等他出来。
看沈安喜坐下,祝余走进科室将门关上。
沈安喜看着门旁边写着三个字“精神科”。
没过几分钟,门被打开,沈安喜立马站起来看着祝余。
祝余关上门说:“再坐会,我们还需要等结果。”
沈安喜又坐下去,祝余也坐在他旁边等着。
沈安喜纠结了一会,才问:“班长,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
“没有。”祝余低头翻阅着手里问卷。
“那......。”沈安喜看着祝余递过来的纸,他疑惑抬起头看着他。
祝余说:“医生给了我两份,让我等结果的时候可以填着玩玩,你也填一份试试?”
沈安喜接过一份问卷,他从书包里拿出两支笔,递了一只笔给祝余之后,就将问卷摆在椅子宽的地方认真填着。
问卷有四百多道,填下来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祝余随意在纸上填着答案,偶尔抬头看着进门的人,大多数都是家长领着孩子进去,他去看沈安喜,见他还在填,又低头写了几个字。
“我填好了。”沈安喜捧着填好的问卷转过来看着祝余。
祝余用手遮掩自己的问卷,对他说:“先放在一边继续等会吧,医生还没通知我进去。”
沈安喜将手搭在腿上:“嗯嗯。”
过了一会,祝余装作不经意拿走沈安喜填的那份问卷进去。
这次时间会有点久。
祝余靠在沙发上问医生:“有什么问题嘛?”
医生放下问卷表:“轻度抑郁。”
“轻度?”祝余直起身。
医生将沙漏倒过来,他给祝余解释着:“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有轻度抑郁或者焦虑,就连我检查精神也都是轻度焦虑。”
他拿自己举例,尽量让人不用太紧张,这种真的很正常,来科室检查的人都有,只是需要缓解,不让它升到中度就好。
祝余盯着沙漏说:“但他最近情绪不佳,平时发生什么事都是乐呵呵,没像现在这样。”
医生说:“根据你之前说的话,可能是任务加倍,导致他身心疲惫,情绪自然提不起来。”
祝余还想说什么,但医生喊停:“就先到这,后面还有其他病人,过段时间想开了就会好,实在担心可以带人到他感兴趣的地方逛一逛,散散心嘛。”
沙漏已经到底,祝余识趣起身出科室。
他觉得沈安喜不是太累,他这样的状态跟他在梦里见到的沈安喜一样,但他不知道沈安喜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只好先用医生说的方法去试试。
沈安喜知道问这个问题会触及到别人隐私,但他还是忍不住想问:“班长,你诊断的结果是什么。”
“没什么,医生只说有点轻微的焦虑而已。”祝余拍了一下沈安喜的背,让他跟着自己离开医院。
沈安喜追上去继续问:“医生有没有说有什么办法缓解啊。”
祝余说:“有,就是多出去走走,散心。”
“哦哦。”
祝余像是想起什么,他侧头问沈安喜:“你明天是不是没课?”
沈安喜点着头,竞赛营跟学校的休息时间安排一样,都会在星期六放一天假。
“我知道了。”祝余说:“明天能陪我出去嘛?”
医院电梯的光很暗,祝余的脸隐藏在黑暗中时隐时现,眉眼低垂着,往下是他抓着检查结果单的手,皮肤紧紧贴着肉,青筋凸起,他拒绝不了祝余,于是轻声说:“好。”
听到沈安喜答应,祝余收起检查结果单,他说:“你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不知道祝余为什么这么问,但沈安喜还是回了他一句不清楚,回完之后,他问祝余他们明天去哪散心。
祝余抿了抿嘴说:“我晚上回去看看,等找到地方就给你发消息,你记得回。”
沈安喜想到这几天祝余发的消息,他都没回,沈安喜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个白眼狼,祝余帮他这么多,自己还没来得及回报,就想将他踢出去。
但他没有办法。
“班长,我突然想起来明天还有事。”
“那就改天。”
“再说吧。”
沈安喜低着头从祝余身边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