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图嘉不记得了。
汪慧走出教室前，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女孩。图嘉低着头，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留给她的字条。
宋金平的尝试，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而她意识到，她们所做的一切，似乎都难逃一种“规则”的限制。
重新洗牌，让难度更上一层楼。
图嘉脑海中一直浮现出字条上的内容。
汪老师的钢笔字写得很漂亮，每个字都像一把小刀，看着就合该是汪老师能写出来的字。
而现在，四把小刀插出这样一句话——注意，李杭。
虽然不知道汪老师为什么会给她委派一个这么奇怪的任务，但一向不太会拒绝别人的图嘉，还是翻出了自己的记事本。
手掌大小的蓝色本子，原本是它记作业的。
回忆了一下对李杭的所有记忆，图嘉好像只能记得今早的偶遇。
好在她记忆力还算不错。
图嘉一边回想，一边记：“不爱说话，叔叔？”
她在叔叔和“？”上画了个大圈。
这个叔叔，是让他觉得烦的人。
图嘉甚至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伟大又神秘的侦探小姐“Miss汪”的新手助理，李杭就是“Miss汪”的新目标。
她需要帮助她的侦探小姐抓住目标的所有信息，让穿着灰色风衣，戴着小礼帽的侦探小姐伸出戴着小羊皮手套的右手，居高临下地接过助理“小林”的记事本。
想了一会儿，她抬头，看向门口走廊里，正在和陈老师交谈的“Miss汪”。
没有灰色风衣和小礼帽，双手也没有逮小羊皮手套。
不过没关系……
图嘉翻开新的一页，按照她的想象，画一个卡通版“Miss汪”，给她配上汪老师的一头卷发。
合适！
有了这个任务，图嘉下课就往楼上跑。次数多到何琪都感到不解，“图图，你们那层的卫生间又坏了？”
图嘉抿着嘴，有些赧然地笑了笑。
“找你考我单词……”她撒谎道。
何琪抽走她手上的蓝色记事本，翻开第一页，果然是第一个单元的单词。
就站在走廊里，光线从不知道多少天才擦一次的窗户玻璃外投进来，让何琪的头发看起来有几根是浅金色。
真好看。
“我脸上有英文字母？”何琪看图嘉一直盯着自己，不禁失笑。
图嘉红了脸，摇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琪琪姐，就总是觉得心慌。
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让她对几乎天天都见面的何琪产生了一种不舍。
“我就是……有点不得劲儿。”图嘉低声说，“总觉得好像有啥事儿，心里闹腾。”
何琪摸了摸她的发顶，宽慰她说：“是不是马上期末考试，你压力太大啦？你成绩一直都挺好，只要好好复习，没问题的。”
图嘉胡乱点头，面对何琪的那种心慌却始终没有消失。
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果不其然，在何琪班教室里，看见了她的“目标”。
李杭坐在窗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儿垂下来，遮挡住他的表情。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的嘴唇紧紧抿着，抿成一条细细的线，好像在使劲儿压抑着什么。
“你在看……李杭？”何琪有些惊讶，往常每次遇见李杭，图嘉都有点害怕似的。
可能是“i”人？
“啊……”图嘉连忙转回头，“早上看，看你和他说话来着。你们很熟哦？”
何琪点头，“算熟吧，他成绩很好的。我想多学学他的学习方法，小升初冲击一下英才中学。你咋开始注意他了？”
走廊里，跑跳的学生一路吵嚷。
一片嘈杂中，图嘉再一次把目光投向教室里的李杭。她想起汪老师把书递给她的那个眼神，带着期盼。
那是一种相当地“熟悉”。
就像她看见李杭，也有一种熟悉感。好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这个李杭，也曾有过那么几次对话。
“没咋……就是感觉他好像总是心情不好。”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李杭突然抬头看向门口。
吓了图嘉一跳。
李杭皱了皱眉，这个总是跟着何琪的女生，他有点印象。往常一看见人，就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往何琪身后躲，今天居然一直盯着他看。
四年级的女生，难不成就想早恋了？
图嘉倒是没想到这些，她可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人家看，也不太礼貌。
下楼回班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和何琪说：“琪琪姐，放学的时候我在门口等你，咱俩一起回吧。”
何琪今天感觉很奇怪。
因为她的同学李杭——这个对其他人都拒之千里之外的人，破天荒地向她问起了别人。
“你那个朋友，”李杭一边写卷子，一边问，“看着眼熟。”
“是啊，咱们一栋楼的。”何琪扯出错题本，指着一道题问他，“你先别说这个，先给我讲讲题。”
何琪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儿，但是她有点抗拒图图和李杭接触太多。她和李杭关系不错，但李杭的性格有问题，她也非常清楚。
图图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她不太能和李杭这种非常敏感拧巴的人相处明白的。
图图上学早，和她差了将近两岁。
何琪一直把自己当作图图的亲姐姐，学习和生活上都愿意关注她。
在这个年纪，她不能让图图承担任何一点，耽误学习的事儿。
李杭几乎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何琪对他打听那个女生的抗拒。他垂下眼皮，隐去眼中的异样。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这些。
图嘉也不敢让何琪发现她上楼来了。她看着手中的记事本，不知道再往上面记些什么。
但她还是扯下了那张写着“不爱说话，叔叔？”的纸夹在书里，以还书的理由，放在了汪老师的办公桌上。
“Miss汪”正在整理书架，没有理她。但图嘉知道，“Miss汪”知道她来了。她好像也听见，“Miss汪”轻轻地笑了一声。
她们默契地像是很多年的搭档。
可图嘉明明，和汪老师都没怎么说过话。她们是什么时候，这么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