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萧逸追我追了两个月。我到底还是没怎么舍得为难他,挑了个和那天一样漂亮的日落答应了。
其实放下那些戒备和揣测之后,很容易发现萧逸其实是个随性而不逾矩的人。他很有分寸感,但绝不会显得过于拘谨和被动——甚至主动得像是住在我大学门口保安室一样,随叫随到。我一有什么事情,他十分钟就能出现在我校门口。
我甚至怀疑保安室的大爷是不是已经认识萧逸和他的摩托车了。
把萧逸带进学校这件事我想好久了。我的大学是社会开放式大学,只要预约就可以进。而且我带着他走,也不会靠近宿舍区。
“其实我就是想让你陪我上课。”我摆摆手,“公共水课,发呆走神都无所谓的。”
他笑着揉揉我头:“专业课就不敢了?”
“多分散注意力啊,”我理所当然地说,“光顾着看你了,谁有功夫听课?专业课发呆,以后的知识点都会听不懂的。”
萧逸愣了一下,从我身后把我揽进怀里,下巴抵着我脑袋,闷声失笑:“……小机灵鬼。”
我后背紧紧嵌在他胸膛里,感受到他低笑时胸腔愉悦的震颤。可惜这个角度看不见他脸红没有,我想。
那天我能记一辈子。
我带他溜进公共课的阶梯教室,猫在最后一排,嘀嘀咕咕讲小话。从窗外飞进来的小鸟不怕人,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跳来跳去,在我想伸手摸它的时候扑棱一下飞走了;
我带他去一食堂,跟他吐槽二楼的烤盘饭咸得好像把卖盐的打死了一样,然后哄他去给我跑腿拿楼下卖的水果冰沙;
我拉着他的手指在校园里闲逛,看草地音乐节,我跑上去跳随舞,他就站在人群里,笑着举起手机给我拍照。
我把所有我觉得有意思的地方都带他去了一遍,我们逛了一整天,直到再次日落。
旧广场上,有一群人围在雕像下面读诗,估计是文学院组织的活动。当我们走近,我听见为首的那个女生读的是聂鲁达。
“我们甚至失去了黄昏的颜色。
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时,
没人看见我们手牵着手。”
我拉着萧逸,站在人群外轻轻附和:“……从我的窗户中我已经看见,在遥远的山顶上落日的祭典。有时候一片太阳,在我的双掌间如硬币燃烧。”
在人群里,那个女孩子合上书,抬起头,背出最后一句:“总是如此,朝暮色抹去雕像的方向,你总是借黄昏隐没。”
远处还能听见随舞欢快的音乐,近处是女孩柔和的读书声。远远能看见落日挂在大桥上,但是和那一天又不同。我和萧逸在晚风里告别,约好下一次去哪里见面。
在回寝室的路上,我又听到了随舞的音乐。
“??? ???? ?? ?? ???
(我梦寐以求的却一路荆棘让人郁闷)
??? ?? ?? ??? ?? ?? ??? ?? ??
(当我快步前进却停下 再不想经历这种感觉)
??? but I’ll be okay yeah
(虽然不知所措但我会收拾好心情)
??? ? ?? ? ?? ?? ??? ?? ? ??
(无须害怕星辰在晦暗中更加璀璨)
??? ?? ??? ? ?? We’re gonna all shine just like the sun
(我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充满着喜悦)
Not every moment but everyday ? ???? la di da dam lay,
(但虽然不是每一刻,至少每一天我都在变得更加快乐)
All this pressure, All this pain, Por eso brillo, Como VVS ”
(所有的不安与痛苦 便是我璀璨的原因如同钻石般无瑕剔透)
番外二.
为了准备考研,我大四一开学就从寝室里搬出来了。临走的时候和萧逸挂着视频收拾行李,和关系好的室友亲亲抱抱大喊宝宝我爱你一辈子,完全无视手机屏幕里那个瞪大眼睛完全破碎的男朋友。
和好朋友贴贴够了,我转头冲进隔壁寝室对着每个人比中指微笑着fuckyou了一圈,one by one,以此纪念每次凌晨都被隔壁吵醒的怨念。
萧逸就一直在耳机里笑,笑得停不下来,伴随着家里毛孩子汪汪喵喵嗷嗷的背景音,勾勒出了一个崭新的未来的样子。
我拎着行李箱飞奔下楼,八百米都没跑得这么快过,行李箱随手一丢,几步助跑就蹦到他身上,我完全不需要使劲勾住他,四肢完全放松也无所谓,因为他肯定会一手拉行李箱一手托住我,稳稳的,不会摔下来。
他抱着我往停车场走。校园广场的上空扑棱扑棱飞过一群白色的鸽子,有几支羽毛飘飘悠悠地落下来,在文学院广场聂鲁达雕像的鼻梁上打了个滑梯,开开心心地被风带去下一个目的地了。
我懒洋洋地趴在他肩头嘀咕咬耳朵:“我带你逛校园的时候,来这里听过诗,记不记得?”
他想都没想,点头:“当然,关于你的事情,我都记得。”
“来吧,随堂小测,答对有奖。”我兴致勃勃地拍拍他的肩膀,“当时念的诗还记得不!”
萧逸笑着抬头看我,慢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复述,声音低沉温柔,好像大桥上的霞光。
“我们甚至失去了黄昏的颜色。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时,没人看见我们手牵着手。”
我听着他的声音,第一次感觉这座城市都被大桥下的江水淘出了温柔的金沙。大桥好像架在江上的琴弦,都市的交响乐都在它身上来回踱步。把生活和岁月比作水,大概是文人杰出的感知和天赋。
“普鲁斯特还是有才华啊。”我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感慨,“虽然我看不进去他的书。”
萧逸愣了一下:“…嗯?”
“我说《追忆似水年华》啦,笨蛋。”我捏捏他的耳朵,“没看过吧?我也没看完过。”
“那你还想看吗?”他问。
“想啊。”
“那我们一起。”
“好耶。”
青年和少女的身影交叠,地上的影子好像搅糖机里的麦芽糖一样被慢慢地拉长。
在黄昏的余晖里,幸福降落在萧逸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