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开着新买的车，小雨坐在副驾驶。

    “卖房的钱都花完了？一点积蓄都没有了？”小雨侧过头小心翼翼地问。

    “嗯，车落地十万，房子首付十八万，一下子就花光了。另外还欠首付分期十万，房贷六十万。贷款三十年，月供小四千，我以后要吃土喝风了。”

    “我先给你转两万，你先用着？”

    “不用，卡上还留了几千。”

    “几千一还贷款不就没了？我先给你转两万，好歹先保证阿姨和卓卓的生活。咱俩的关系，你不用在我面前硬撑。”小雨说着眼睛泛红就要哽咽起来。

    “干嘛呀？！”刘彻不想凄凄惨惨，“说实话，卖了不值钱的婚姻，换来了新车还有新房，我这心里突然很轻松，也踏实多了！现在再回头看，我不仅看人不准，还在意识到错误的时候没有勇气及时止损，过于在乎世俗的眼光，活在不值钱的面子里。到头来，所有的坚持在别人眼中仍然是一场笑话，只是让看不起的人更加看不起而已。”

    “你能想明白就行，我真怕你想不开。”

    “再想不开，一个独生女上有老下有小，我还能去自杀吗？因为身上的责任和义务，别说自杀了，连消沉都不行，必须硬着头皮去拼搏，因为全家都指望着我呢！有时候看到年轻人自杀的新闻，我的第一感受是他们是怎么说服自己可以撇下这么多的责任而不管不顾的！可悲吧？我是一个连自杀都不能自由选择的人。”

    “我们农村出来的本来起点就低，能过上现在的生活已经比很多人好了很多了。看你这几年你过的生活，我都担心你心理扭曲。”小雨半开玩笑地看了她，“以后多交几个朋友，有空了带孩子多出去转转，不要总是在家胡思乱想。”

    “多交几个朋友你不吃醋？”刘彻天性是乐观开朗的，和小雨在一起，她也是调动气氛的那个人。她已经不想再提及从前，所以故意岔开话题。

    “我吃什么醋？就咱俩这交情我这点儿自信都没有？！除了血亲，这世上，在你那里比我重要的女人还没出生！”法律专业出身，毕业后从事律师职业的小雨自信而美丽。

    刘彻笑着回头看她，“明天我就能去东润国际上班了，这可是东润国际！多少人的梦想！我的工作终于能配得上你了。我一定会努力工作，赚很多很多的钱，让卓卓过上好日子。我要让卓卓知道，虽然他单亲跟着妈妈，但是我也能让他过上富足的生活。诶，我给你说，东润国际的财务副总裁是个女的，人很精致亲和力很强。那天我去第三轮复试，她单独见的我，一个人一间大办公室，一整面临湖。她给我聊了很多，还问我婚姻状况，我当时犹豫了一下说离异，然后又说为了不让别人议论纷纷，我在面试表上填写的是已婚。然后我问她这算不算欺瞒，她说只要给她说了实话就不算，你说我该不该说实话？她会不会觉得我不实在？”

    “应该问题不大，主要看个人怎么理解。企业询问求职者婚姻状况本身就是不合理的歧视行为，是违反国家劳动法的。她能做到这么大一个集团公司财务副总裁的职务，应该知道这些，所以她没有理由细究。”

    “嗯。她还说派我去的是集团最大的房地产项目，项目问题很多，让我去了低调一点，发现什么问题可以直接给她打电话反馈。你说，公司这么多人，她就指望我一个新来的去发现问题？这是随便客气一下还是认真的？”

    “不好说，她是新上任的吗？”

    “听她说了一句她在公司的时间应该挺长的了，只不过副总裁这个职务才新接手，原来的财务副总裁离职了。”

    “那可能是认真的。新官上任都是需要自己人的，所以为什么要新招，谁招来的和谁一心，她需要自己人。好好干吧，看好你！”

    她一直沉浸在新工作的期待和兴奋中，小雨终于也被带动了起来，既而不停地安慰和交代：“以后好好工作，什么也不要乱想。我原来一直担心你走不出来离婚的阴影。本来吧，当时就觉得他人品不行，你恋爱脑不听劝。这样狼心狗肺的一家，离了就离了，离了是好事。我老家邻居，你知道吗？男的婚后一直冷暴力女的，整年整年的不说一句话，女的年纪轻轻三十岁出头就没了，就是被男的作践死的。现在离婚的人越来越多，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老家尽量先瞒着，别让老人在老家抬不起头，这边你尽快找新男朋友，等找到了，离婚和结婚的消息一次性公布。”

    “知道了知道了。”

    丢掉了苦撑多年残破不堪的婚姻，远离内耗，摒弃垃圾情绪，离婚后的刘彻反而看起来神采奕奕。至少她可以笑了，她已经整整三年没有笑过。三年的无性婚姻，她的尊严一直被人踩在脚下反复碾压、踩跺，被吐口水。身体也因为情绪过度压抑而变得危机四伏，乳腺结节、甲状腺结节以及子宫肌瘤。她以一己之力硬抗这段关系三年之久，终于在身体被摧毁之前，放手扔了出去。婚姻分崩离析了，她却不自知地被得救了。

    晚上，刘彻还是收到了小雨转来的二万块钱。虽然最缺钱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但她心里还是暖暖的。这世上，只有小雨永远不会变。